高昶旭觉得,出了钱,请了客,尽了欢。接下来,齐行长就应该高抬贵手,放营业部一马,把五十万的天价罚单,一笔划去。那样,就皆大欢喜了。
当然,高昶旭也知道,应该给齐行长留出一定的时间,反正大家都在演戏都需要台阶下。反正,到现在为止,他也没有真的开处罚单,一开始齐行长就是留有余地的。
过了一周,高昶旭就安排冯天娇,跟管理行有关科联系,看看天价罚单的事儿,是不是一笔勾销了?冯天娇,也没有亲自到管理行跑一趟,而是,她觉得这个事情太有把握了。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种事情,齐行长当然心知肚明。他吃也吃了,拿也拿了,玩也玩了,如果罚单的事没有一笔勾销,那他也是于心不安的。
所以冯天娇,只是给有关科经理打了个电话,问了一下情况,使冯天娇大为吃惊的是,齐行长竟然变卦了。因为罚单的事,因为年检的事,一开始就是冯天娇跟有关科经理联系的。达成口头默契,也是他们俩的事。
可是后来,出现了罚单的事情,不仅仅使冯天娇感到意外,就连有关科经理也感到不可思议。实际上作为职能科室,他跟冯天娇订立的口头协议,是经理按照往常的惯例,做出来的,也并不是空穴来风,更不是他一时兴起的冲动。
后来,也是在齐行长的高压之下,经理不得不放弃了他跟冯天娇达成的口头协议。而天价罚单的事情,一出现,首先被打脸的,并不是营业部,而是有关科的经理。
当然,官大一级压死人,齐行长要罚款,有关科经理,也只得执行。尽管,罚单没有开出,但是,齐行长的安排确是很明确的。在这样的情况下,有关科经理,敢怒而不敢言,只好执行齐行长的指令。
尽管是执行,但行动上,却是抵触的,也是心怀不满的。当然,有关科经理也少不得跟冯天娇发发牢骚。两个人,也互通情报。有关科经理也知道,齐行长赴宴的事情,当然他只知道营业部请了齐行长,具体的饭菜,包括余性节目,有关科经理都不得而知。
作为职能部门,被打脸在先,人家吃请的时候,却又撇开他们,很明显把他们晾在一边,这就使得,职能部门,牢骚满腹,却又无可奈何。
但是,在接到冯天娇的电话之后,有关科经理,就添油加醋地把情况又说了一遍。他说,“你告诉我,你们宴请了齐行长。按理说,齐行长应该对你们的罚单一笔勾销。什么上级行抽查不抽查,都是他编出来的,他就是要拿这个事儿来说事,来卡住你们,逼着你们请他的客。”
“可是,他吃了独食不说,怎么着也得把这个事儿给摆平了吧?其实也就是他一句话的事儿。我得知你们宴请他之后,为了尽快地把这个事情给处理掉,我没有等齐行长安排,就主动找他,也算是给他一个台阶下,给他一个转圜的理由。”
“我对他说,营业部那边,催他们罚单这个事儿,说了不少好话,也找了不少人,是不是这个事情就算了?给人家明确答复一下。”
“齐行长却说,像营业部这种先斩后奏,先上车后买票的事儿,在各金融机构中,也算是头一份。这个影响太大了,杨祥太坏了,不能就这样便宜了他们。这个事情,还是要坚持我们的原则,该罚还是要罚的。”
有关科经理说完基本情况,没等冯天娇表态,就先把齐行长骂了一顿。说道,“当时我听了齐行长的话,就替你们感到生气。这叫什么事儿?本来不算事的事儿,非要按住葫芦抠子儿,非要下什么罚单,而且数额那么大,无非是,想借此,让人家花钱请客嘛。”
“可是,人家客也请了,钱也花了,礼也赔了,本来不是事的事儿,还不了结,还要继续压着,继续等着,意思是你们请客还不到位?到底是什么情况?我也跟你说不清了,反正秀才遇见兵,碰到这样的领导,我们也没有什么办法。你们不妨再打听打听,看看他到底有什么想法,有什么要求没有满足。”
冯天娇,把跟有关科经理通话的内容,一五一十地全部告诉了高昶旭。最后说道,“这个齐行长,好赖是一个单位的一把手,是说话算数的领导。就年检这么一个事儿,咱们亲自上门,给他说明情况。又请他吃了那么昂贵,那么奢侈的豪华宴席,还给他送了两张烟票,还给他的吃喝玩乐买单。”
“算了算,咱们花的钱也不少了。按说,他应该把咱们的事一笔勾销了。可是,这个人提起裤子不认账,竟然没有半点要勾销年检事情的表示。”
“依我看,咱们不用理他了,就这么拖着。反正咱们的办事处也开业了,他如果真的要把罚单开过来的话,你这个总经理不用出面,我去找他交涉。大不了,最后翻脸,把他的丑事给抖露出来。”
“我就不相信,他上面再没人管他了,他做的那些丑事,他不怕,咱们也不怕。咱们到最后无非是,公家掏五十万,罚款了事,反正咱们个人也用不着掏钱,来一个鱼死网破。咱们受损失是单位受损失,而他受损失,是他个人受损失,看看谁受的伤最大?”
听了冯天娇的汇报,高昶旭也感到异常的愤怒。本来,那天齐行长的傲慢态度,就使得高昶旭很不高兴。但为了单位的事儿,该低头时要低头,这个道理,高昶旭是懂得的。
所以,后来,请齐行长的客,尽量满足他的要求。从高昶旭这个角度来看,营业部已经做到了仁至义尽。可是,都做到这一步了,齐行长还是不依不饶,还要继续拿这个事儿来说事儿,这就有点儿出格了。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即便是从等价交换的原则来说,也是应该做到的。如果你拿了别人的钱财,不替别人消灾,那么,按照事情发展的逻辑,你自己就要有灾了,也许是牢狱之灾。
所以,冯天娇尽管说的是气话,但实际上,却也是很多人,在这种类似情况下的一种本能性的选择。在实践中,也确实有很多领导干部因此而落马。
不过,冯天娇可以说气话,甚至是,在极端情况下,付诸实施。但是,高昶旭作为营业部的一把手,虽然明知道,罚款也是从单位账上出,但是,单位的钱,也是大家辛辛苦苦赚来的,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真要从单位账上划出去,高昶旭也是极不情愿的。只要有一点可能,他都要去进行挽救的尝试。
所以,高昶旭对冯天娇说。“你说的那些,到我这里为止。即便是,按照你说的去做了,把他的事情给抖露出来了,仅仅凭着,咱们请一次客,送两张烟票,即便是,能够上立案,也仅仅是,刚刚达标。而且,有关部门立案不立案也还在两可之间。即便是人家立了案,如果社会上知道,是由于咱们的举报。齐行长固然名声受损,但是,咱们营业部,包括你我个人的声誉,就能因此而受益吗?也还是要背骂名的。以后,谁还敢跟咱们打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