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他们,在银行大门口,就被保安拦住了。保安倒也不是只认衣服不认人,而是严格按照他们的职责办事。问村长找谁?
这一下把村长问住了,他的村委会,先不说,没有保安,外面的人要去村委会,既不需要自报家门,也不需要说是找谁,只要村委会的门开着,径直接进去就行。当然,人们一般去村委会,要找的也是村长,那还用问吗?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到了银行大门口,就是进不去,有保安拦着呢。
那你找谁,找谁呢?村长虽然跟谢俊波,黄安家,见过几面,也在一起聊过天说过话,但是,并不知道人家姓甚名谁。只知道,一个是总经理,一个是经理。
村长只好说,找总经理。保安又告诉他,营业部有好几个总经理,找哪一个总经理呢?村长又说不来,然后说找经理,保安说经理比总经理还多,你要找哪一位?
村长想了想,没辙,只好说,找那个管收贷款的经理。保安想了想,黄安家是信贷经理,管放贷款,也管收贷款,有可能就是找黄经理的。就告诉村长,“黄经理,前一阵子,出去收贷款,被一些不明真相的村民,给围困起来了,被打得骨折了,当时就住院了,现在出没出院?不知道,但是,没见他来上班,却是真的。”
村长和亲属们,一听,心里大吃一惊,还真的把人给打骨折了。难怪,他们被抓进去坐牢了。看来这个事儿,要想取得人家的谅解,还真的是有很大的难度。
不过,既然来都来了,见不了直接的当事人,找一找他们的领导,也行,反正最后都是领导说了算的。所以,村长就给保安解释,“我是柳城村的村长,你们说的那个,收贷款的村子,就是我们柳城村,我们今天就是为这个事来找银行领导的。我们也不知道,银行领导的电话,提前也没办法跟人家联系。本来想着,到了银行问一下,银行的领导,银行的人肯定知道。可是,没想到,连大门都进不了。我们真的是找银行领导,有事要说。你能不能,通融一下,叫我们进去?”
保安看村长说得很真诚,又是一个村长,虽然,村长不是个什么了不起的官,但是出身农家的保安知道,在村子里,村长,那权威,也相当于银行的领导。
而且,跟村长在一起的那几个人,看穿衣打扮,就有一种亲切感,是典型的郊区农民装束。保安,就动了恻隐之心,拿起内线电话,打给闫凌云。
闫凌云接到电话,觉得,这事自己不好当家,必须请示高昶旭。银行跟柳城村的恩怨,全营业部的人都知道,知道那个村里的人,不仅不还贷款,而且,还煽动不明真相的村民,把银行钱去收贷款的人给,围困起来。当然,现在不说围困了,说是非法拘禁去。更恶劣的是,还把黄经理给弄的骨折了,现在还在医院。
现在,柳城村的村长,竟然找上门来,他会有什么事?能有什么事儿?不过,既然人家来了,那么见与不见都应该给高昶旭报告一下。
高昶旭一听,柳城村的村长找来了,第一反应,就是,村长是为那几个被抓起来的村民而来的。非法拘禁的事情以后,高昶旭也从谢俊波的嘴里知道了,村长这个人,还是不错的。在银行前往柳城村收贷款的过程中,是很配合银行工作的,而且,谢俊波他们被围困的时候,村长也是被一起围困了。
所以,高昶旭就对村长,有了好感。听到闫凌云的报告,就告诉他,“既然是人家村长来了,那就是一种官方色彩的活动,你下去接一下,到会议室。我跟谢总经理,沟通一下,看看应该怎么接待?”
谢俊波,来到高昶旭办公室,一听说柳城村,他条件反射般地身子哆嗦了一下。那天的围困事件,对他的刺激太大了。他在银行上班几十年,风风雨雨,见过的人和事也不少,但是,没有一次是像这一次的事件,那么惊心动魄,那么刻心铭骨。之前,他从来没有想象过,银行收贷,居然会被人家围困起来,那种场面,不是亲历,绝对体会不到。
一想到自己被淹没在黑压压的人群中,四周都是陌生的面孔,冷峻的表情,敌对的态度。就会感到自己的孤立无助,就会,有一种透心凉的感觉油然而生。
在那种情况下,好汉不吃眼前亏,这个古训,就显得格外的重要。所以,虽然贵为,营业部副总经理,也算是一人之下,百人之上。但是,在那种场合,他也只能卑躬屈膝,给周围的陌生人,陪着无尽的笑脸,笑到最后,连自己脸上的肌肉,都被搞僵了。一个劲地给人说着赔情道歉的话,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直到口干舌燥,声音嘶哑,到最后,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那种情形,几乎使他崩溃,好似噩梦一般,以至于,事件过去之后,那些场景还历历在目。这个事件,给他的心理阴影,带来的面积实在太大了,到现在为止,他都走不出那个阴影。
谢俊波在高昶旭办公室坐定之后,听高昶旭说,柳城村的村长,带着一干人等,找上门来,但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已经叫杨林云下去接了。谢俊波,愣了好大一会儿,才说,“说起来呢,这个村长,还是很不错的,是一个很负责任的村干部,我们下去清收集体旧贷,他很配合,而且带头归还集体旧贷。”
“可以说,村长做了一个表率。那一天,那个柳小五,拒不归还旧贷,就是村长在喇叭里反复广播喊话,他也不到村委会去,我们实在没有办法才决定登门催收。我们去柳小五家,还就是村长带的路。”
“最后我们被围困,村长也在其中。村长虽然没有受到皮肉之苦,但是,他也没有走出那个小院,也跟我们一样,被困在人群中。即便是跟我们一起被围困,村长也还是,尽量地向村民们作宣传,作解释,在劝导在疏解。尽管不起多大的作用,但起码说明,他这个人,还是比较公正的,还是尽职尽责的,还是倾向于我们,银行清收集体旧贷这件工作的。”
“不管他说什么事儿,从个人感情上,我觉得,咱们不要为难他。这个事情以后,咱们的集体旧贷,还是要清收的,柳城村的集体旧贷,更是必须收回。所以,以后我们还是需要村长的积极配合的。”
高昶旭点点头,“你要这么说,我就心里有数了。他们马上就要到会议室了,你是跟我一起去见他们呢,还是不见?”
“他们来,我估计,可能还跟非法拘禁这个案子有关系。既然这个案子,现在公安部门已经在侦办过程中,我估计他们有可能是来求情的。毕竟,他们有好几个村民,现在都还在看守所里关着呢。”
谢俊波想了想说道,“不管他说什么,还是见一下为好。毕竟,我们几次去柳城村,去村委会,都是跟村长接洽的,人家不仅帮忙,而且态度也很热情。”
“来而不往非礼也,咱们到了人家那里,人家热情相待;人家到了咱们这里,可能连大门都不一定能进来。现在,既然进来,咱们就更不能失礼。事情有事情在,有理不怕说,看看他们到底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