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小五看着，谢俊波，忽然换了一副嘴脸。说道，“说了半天，落在我名下的贷款，到底有没有借据？这么长时间我也忘了。你说有我的贷款，叫我看看那个借据，是不是真的有我摁的手印？”

村长撇撇嘴，“你自己摁没摁过手印，你自己都记不得了，就是真的拿出来，你能认出你的手印来？你的眼睛，有那能力，比人家的仪器还厉害。”

信贷员，这时候，不慌不忙地拿出一张贷款借据来。“你看看，这是不是你的借据，是不是你摁的手印？”原来，来柳城村收贷款，信贷员早早就做好了准备，把所有集体旧贷的借据，都带来了。

而且，按照原来的生产队建制，现在叫做居民小组，分开明细。在柳小五跟村长跟谢俊波的争吵中，早已经把柳小五的借据找了出来。自己先确认了一遍，然后，在柳小五要求看到借据的时候，就迫不及待地拿了出来。

柳小五听说有自己的借据，就凑过去看。他虽然文化水平不高，但柳小五这三个字，他却是认识的。他一看，果然，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地写着柳小五自己的名字，而且，借据的右下角，也有一个，有点褪色的红手印。

柳小五说，“看着上面的名字，都是我的名字，但是我怎么知道，这个借据不是你们伪造的呢？我得仔细看看。”

信贷员，就把他的借据拿出来，递给他。“这东西，没有人会作假。银行的贷款是要往回收的，如果银行伪造一个贷款借据，谁会承认呢？而且，现在的技术这么高，谁敢伪造？见了官，一鉴定就知道是真还是假。”

柳小五接过借据，仔细看了看。其实，他这是在拖延时间，对于这个借据的真实性，他从来没有怀疑过。因为，当时，借据确确实实是他自己按的手印，只是，除了那个骡子事情之后，他才后悔，自己当时，不该在那份借据上，摁手印。

只是，他没有任何办法，因为借据是在银行保存着的。现在，他突然之间看到了那份借据，也看到了自己摁上去的手印，他忽然心生邪念。

那份借据，其实并不大，也就是一张普通纸的三分之一左右。而且，那纸也很薄。所以，柳小五迅速地把借据揉成一团，吃到自己嘴里，别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咽到肚里去了。

在场所有的人，都看呆了。谁也没想到，他会当着众人，来了这么一出。信贷员最先反应过来。没有了原始借据，会给以后的收贷工作，带来很大的麻烦。信贷员扑上去，想阻止他，但是，已经晚了。柳小五眨了两下眼睛，使劲吞咽了一下，他张开嘴，什么也没有了。

信贷员就说，“在场的大家都看到了，柳小五，把他的借据，给吃到肚子里了。到时候，大家都给我做个证明。”

信贷员这么一说，其他的人，这才反应过来。但是，柳小五，吃借据的事情太奇葩了，有的人注意了，有的人并没有注意。在现场，除了银行来的人以外，剩下的就都是柳城村的村民了。银行的人，如果作证的话，肯定，证明力不是那么强；而柳城村的村民，会不会作证？也值得怀疑。

还好，村长倒是目睹了柳小五的表演。就说，“天地良心，你把借据吃了，你以为，那一笔贷款就没了吗？人家银行不傻，人家还有存底呢。”

柳小五拍拍手，“银行有没有存底，关我什么事？反正到时候，谁再跟我要贷款，我就管他要借据。口说无凭，没有借据，谁还你贷款，谁欠你贷款？”

在场的其他村民，一看这事儿闹大了，谁也不愿意当一个见证人。银行的人，银行的事儿，虽然也是占理的事，但毕竟，跟柳小五，他们是乡里乡亲的，低头不见抬头见。帮他说话，那是昧良心的事儿；可是不帮他说话，那又是伤感情的事儿。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们，转身就走开了。

黄安家急了，冲上去，一把揪住柳小五的领子。“还没见过你这么歹毒的人，银行的贷款，你还不还，是另一回事；你把银行贷款的借据给吃了，存心耍赖，那就成了另一回事了。”

黄安家，虽然身体不错，又在气头上，使出来的劲儿就不小。但毕竟，他是长期坐机关的人，爆发一下是没有问题的，但是，要持久爆发，则底气不足。

柳小五就是农民，成年累月，进行体力劳动。在体力方面，肯定是胜过黄安家的，尽管他自己不占理，但是无理也有强辩三分。

看到村民先后离去，没人给他当见证人了，他更是有恃无恐。银行人再多，代表的都是银行一方，没有客观性。所以，柳小五，只是稍微使了点劲儿，浑身一抖，就轻而易举地摆脱了黄安家。然后，向后退了几步，双手使劲攥成拳头，摆出一份拼命的架势。

信贷员见状，怕黄安家吃亏，也赶紧站到黄安家身边。即便是，柳小五身板再好，俗话说，双拳难敌四腿，他一个人要打两个人，肯定吃亏。

谢俊波，不愿把事情闹大。就对黄安家和信贷员说，“咱们不要跟他一般见识，他能把借据吃掉，能吃掉咱们银行的存底吗？今天的事儿就到这里。回头咱们再找他算账。”

柳小五，一边嘴里说，“好，老子等着你们。”一边转过身，一溜眼地跑了。村长说，“这个丢人的东西，混账的东西，本来就是一个胡搅蛮缠的主，是一个不说理的主。他那个骡子的事情，刚开始的时候，他见人就说。后来时间长了，没人听，他也就不说了。可是，你们这一次，清收集体旧贷，他又旧话重提，明摆着是胡搅蛮缠。这种人，要么就不理他，要理他，就得理出个样子来。今天他这么一搅和，本来要还贷款的人，也都给走了。”

黄安家说，“这么多年了，营业部管辖的范围，我也跑遍了，今天这个事情，还是第一次碰到。本来想着今天，能一炮打响，没有想到，大好的局面，被这个家伙给搅黄了。”

“这个事情，决不能半途而废。他就算是难啃的骨头，咱们也要先把它啃下来，不然的话，一个是影响不好，另一个是，他把咱们的借据给吃了，咱们要补这个借据，就是一个很麻烦的事。，所以，必须要把他这个骨头给啃下来。”

谢俊波，也觉得黄安家说得有道理。今天的事情对他，也算是开了眼界了。这么多年以来，他跟形形色色的贷户打过交道，但是想柳小五这样的，却也是第一次看到。

柳小五跟村长争吵的时候，谢俊波就看出来，这个人不是一个善茬，也不是一个讲道理的人。不然的话，过去那么多年的事情，他还要拿出来，作为一个幌子，一个借口。

本来，那件事情，跟借据的事情，就是两件事，并没有必然的因果关系。倒是分骡子，是借据的前因。但是，你分到骡子，怎么用？那是你的事儿，就像你花钱买来的骡子一样，只要你花钱买骡子，是你自愿的事，至于你买回去骡子好用不好用？那就是你的事情了。即便是要退货，当时也应该退，事情都过去几百年了，你才想起来要退货，要翻脸不认账，这不是无理取闹吗？

所以谢俊波就说，“这个事儿，要当一回正经事，咱们考虑一下，是向法院申请强制执行呢，还是向派出所报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