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一听信贷员要给他开还贷证明,就不好意思地说,“我今天来村委会,没带现金,要归还咱们的贷款,还得回去拿钱来。带头,不能玩虚的,要拿出真金白银。”
谢俊波说,“咱们也不是弄虚作假,我正好身上有带的现金,虽然不是很多,但还你的贷款是没有问题的。就等于我,借钱给你,你先还贷款,反正你也是领导,不怕你跑了。什么时候方便,你什么时候还我就行了。”
谢俊波一边说,一边从自己的包里,掏出现金来,递给信贷员。信贷员很麻利地收起钱,开出还贷证明来。
村民们听到广播以后,没多久,就陆陆续续有人过来,到村委会。虽然真正还贷款的人不多,但是,看热闹,问询的,还是大有人在。
黄安家知道,这也是一个宣传政策的大好时机,就把村长带头归还贷款的事,给大家说了。村长也很配合,拿出自己的还贷证明来,告诉乡亲们,“银行真的是说话算数,我的集体旧贷,本钱五百块,算出来的利息四百五十八。因为是在银行规定的时间之前归还的,银行有优惠政策,可以,免掉利息。所以,我就只还了五百块钱的本金。大家如果不信,可以看我的还款证明单。”说着,就把还款证明单,掏出来,叫大家看。
真的是有帐不怕算,当即就有人说,“既然真的能政策兑现,那就早点还吧,无债一身轻嘛?背着银行的贷款,啥时候,都是一块心病。”
所以,就有一些人转身,回家去取钱,准备归还贷款。看到宣传起到这么大的效果,黄安家,感到非常欣慰。看起来,绝大多数的农民,都是通情达理的。只要政策对路,大家归还集体就贷的积极性,还是挺高的。
就在这个时候,有一个人,忽然走到村长面前,骂骂咧咧地说,“你这个村长当得安逸,当出花来了。归还集体旧贷你带头,你当村干部,贪污下钱了,有钱还。我可是正经农民,不要说,我现在没钱还,就是有钱,我也不还。”
村长,对此好像见怪不怪,风轻云淡地说,“你个人名下的贷款,你爱还不还,跟我有球的相干!你不还钱,自然有人找你,你以为国家的贷款,是白给的吗?你不还贷款,你有什么理由?贷款借据上,你没有盖手印吗?不是你的手印,是狗的爪子印儿吗?你这个柳小五,啥也想白吃。像你这个样,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柳小五气急败坏地说,“当球一个村长,有什么了不起?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你这个村委会总经理,占着茅坑不拉屎,不给村民解决实际问题。迟早是要被赶下台的。今年投票我就没投你的票,你这个村长也是有名无实。”
村长说,“你没投我票,我不是也被选上了吗?我这个村长是为全村人服务的,不是为你柳小五一个人服务的。今天,是银行的人来收贷款,不是我村长收贷款。村长,在各方面要起带头作用,欠人家银行的贷款,有钱就要还,更何况现在银行还有这么好的政策,可以给免息,所以我就带个头,也算是给乡亲们办一件好事。给你说,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过了银行规定的期限,人家银行不仅不给你减息免息,还要加息罚息呢。还不还?你自己看,少在这里给我扯淡。”
柳小五就说,“谁有工夫给你瞎扯蛋,你要不不是村长,我会找你吗?你要不在啦叭喇叭里叫唤,我会找你吗?正好今天银行的人也在,乡亲们也不少,我找过你多少遍的事,你就说今天办不办?”
村长说,“你那些狗连蛋扯不清的事,我给你断不了这个官司。你可以,到法院起诉,村长,也不是啥事儿都管。”
柳小五扯着脸说,“啥事儿也管不了,那你当个村长干啥?当时那件事,给你说过多少遍了,这个集体旧贷,分到我名下,根本就不合理。正好今天银行的人也在,这个事,还非得说一说不可。”
谢俊波,看他俩,你一言我一语,你一来我一往,吵得不可开交。既害怕他俩,吵得失控,动手打起来不好收场,又害怕,他俩的争吵会影响其他村民的还贷愿望,误了今天的大事儿。
谢俊波就对柳小五说,“你说的集体旧贷,贷到你名下不合理,我倒要问问你,既然你认为不合理,那么,你的贷款借据上,你摁手印了没有?如果,你当时就不按手印,那集体旧贷也落实不到你头上。你今天不还贷款,也是应该的。”
村长急着说,“他这个事情,你们更扯不清了。当时,分责任田的时候,把集体的牲畜啊,农具呀,都做价分下去了。当然,也不是每家每户都分到了,一件实物,像牲畜,就是两三家,才能分到一头。然后,你这两三家,合伙来养,合伙来用。”
谢俊波对这些,也是知道的。就说,“那很正常啊,当时,基本上都是这样子的。集体家底,有薄有厚,即便是家底儿厚的,也不可能,一家分到一头大牲口。”
柳小五就说,“当时,我们三家,分到一头骡子,还挺高兴。因为这头骡子身强力壮,干啥都行。问题是,正是秋分种麦子的时节,天不作美,哩哩啦啦地下小雨。你们城里人不知道,种麦子,就秋分前后那几天,真正是过了这个村就没有那个店了。”
“正是要用骡子的时候,轮到别人家喂养,他们就有先用的权利。可是,他们的地种完了,雨就下大了。秋雨,一下就是好几天,天晴了也不能马上下地,又得等几天。眼看着就白露了。白露种麦就迟了。可是也没有办法,只好白露种。第二年,别人家的麦子,亩产五百斤,我家的麦子,亩产只有三百斤,这么大的损失,就是因为,三家合养和用一头骡子。”
“凭什么,他们先用骡子先种麦子,我就得后用?误了农时,造成麦子减产,我的损失,谁给补?想来想去,当初,因为分了骡子,才把相应的六百块钱集体旧贷落到我头上,落实旧贷的时候,还没有到秋分种麦的季节,当时咱分了骡子,分担旧贷,咱也没说的,所以就老老实实的摁上了手印。”
“可是,摁上手印以后,就发生了耽误农时的事情,使我遭到了很大的损失。我的损失,仔细算下来,何止是六百块钱!”
“所以,落到我头上的集体旧贷,我就不能归还。因为当时落实到我头上的贷款,是因为分到了骡子,可是分到了骡子却不能及时地使用骡子,那我的贷款还有什么用?”
“当时,我就找过村干部,那时候,村长是队长,分骡子就是他给当家分的。可是,找他他不管,他说是,骡子分给你三户了,怎么养怎么用?是你们的事,队长哪能管那么宽,地都分给你了,自己的地自己种。”
谢俊波,总算听明白了,就说,“你说的这个事情,太特殊了。不管怎么样,当时落实旧贷的时候,你认了账,按了手印,那么这个贷款借据,就是合法的。至于你说的,你们合伙人之间的纠纷,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谁也给你们断不清这个官司。反正从法律上讲,你头上的贷款,是合法贷款,冤有头债有主,银行收贷,只认借据。所以,你现在,如果归还的话,我们还可以给你免掉利息,否则的话,就要加息罚息,到底还不还?你自己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