厄河市公安局旁边有一个叫做“寡妇街”的小巷子,巷子名称虽然由来已久,但对于为什么叫这么一个不雅的名字,就连边城的老人都没有几个人知道。寡妇街是边城著名的小吃一条街,在老百姓的心目中,这条长不足2000米的小巷子比一些星级酒店都要好,从早到晚特别是饭点时间,整条巷子车水马龙,边城的老百姓以及来边城旅游的游客蜂拥而至,上百家大小餐馆几乎家家爆满。
吕长江和马全恩之所以选择在这个地方请王海吃饭,一是两个人来到厄河市之后因为一直忙于案件,没有时间品尝当地的美食,想借这个机会解解馋;二是这个地方距离他们临时办公的厄河市公安局比较近,来去比较方便。所以,在给王海打完电话约定好了之后,两个人便找了一家有包厢的饭馆,一边聊天一边等着王海。
“老吕,你觉得王海会不会同意我们的请求,假扮成一个很有钱的石商,到边城接触王海那些人?他这次边城之行可是有些风险的呀!”拿出一支香烟递给吕长江,马全恩微笑着说道。
“我觉得问题不是很大。”接过马全恩递过来的香烟,吕长江一边点火吸烟一边看着他说道:“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王海从我们的怀疑对象变成现在的朋友,我觉得他是个识大体、明事理,而且心胸特别宽广的人。再加上他原来在检察院工作过,十几年的工作经历让他养成了一种对于法律的敬畏感。从开始到现在,他确实帮了我们不少忙。当然,让他假装一个有钱的石商到边城接触王海等人确实存在着一定的风险,但对于他这个有过侦办案件经验的人来讲,这点‘小戏’他应该能演好。只要他愿意帮助我们,问题不是很大。等会儿看吧,我们好好的跟他讲一下,看看他有什么要求。”
冲着吕长江点点头,马全恩接着说道:“从局里反映的情况来看,王海的小舅子张鲁的嫌疑还没有彻底解除,所以,等会儿见了王海之后我们要提醒他,如果他愿意帮我们去一趟边城,一定要做好保密工作,他别是张鲁、杨凯这些与边城市玩石头的人有联系的人,这也是为了他的人身安全着想啊!”
“你说的有道理,等会儿别忘了这件事。再说了,王海到了边城之后,顾局他们肯定有安排,王海的人身安全是不会出事儿的。”看看马全恩,吕长江话题一转接着问道:“对张鲁的跟踪情况如何?有新的发现吗?”
“据我们负责跟踪的同志反映,张鲁是昨天晚上10点32分下的火车,王海开着车到火车站接的他。把他送回家之后,张鲁换了身衣服,然后和他的妻子、儿子一道,坐着王海的车去了酒店。昨天晚上,王海在酒店为张鲁接风压惊,和张鲁一家人吃饭的分别是王海一家和杨凯以及杨凯的妻子,并没有别的人。由于我们还没有接近张鲁,无法在他的身上安装窃听器,所以无法了解他们的谈话内容。等会儿王海来了我们问一下就知道了。”说完话,马全恩欠欠身子往面前的烟灰缸里弹弹烟灰,然后看了看吕长江。
端起面前的茶壶给马全恩和自己的茶杯里分别倒上茶,吕长江冲着马全恩点点头:“张鲁在边城的审讯已经结束了,虽然已经基本确定他没有什么问题,但我们决不能掉以轻心。在边城的时候也许是他伪装的太深,没有交代出应该交代的问题,也许是我们的同事因为时间的关系没有‘照顾’的到他,我们现在的任务就是盯紧他,看看他有没有值得怀疑的动作,直到完全解除隐患为止。这是顾局和张大队长在电话里特别叮嘱的事情,咱们可不能大意。”
“好的,我知道了!”听了吕长江的话,马全恩认真的点点头。
“不知道王海在杨凯那里有收获没有?今天上午的时候他给我打电话说去找杨凯,这一天都过去了却没有一点消息。”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口水,吕长江抬头看了看马全恩。
“这不,人来了,你问他就是了!”看看吕长江,马全恩一边笑着说话一边冲着门口的方向努努嘴。
王海扭头往包厢门口看了看,见王海微笑着站在门口,赶紧站起身来迎了过去,对着王海伸出了右手:“王先生,快请进!”
和吕长江、马全恩分别握了握手,王海笑着说道:“二位警官,您们可真会找地方!现在个点寡妇街这个地方找个停车位比找个老婆都难,我光停车就用了近40分钟的时间。实在不好意思,让二位领导久等了!”
“王先生,客气了!”等王海坐在椅子上,吕长江一边给他递烟一边接着说道:“今后咱们不要这么客气好不好?我和马警官比您小好几岁,您一口一个领导的叫,让我们简直没有办法搭腔。这样吧,今后,您就叫我小吕,叫马全恩小马好不好?要是再亲切一点,咱们就互相以兄弟想成,这样会自然点,您说呢?”
接过吕长江递过来的香烟,迎着马全恩递过来的打火机,王海一边吸烟一边笑着看看吕长江和马全恩,思忖片刻之后点点头:“既然二位警官这么瞧得起我,我就答应您们。不过,今后您们也不要叫我王先生了,我比您们大几岁,今后叫我老王就行了。可以吧?”
“哈哈哈哈哈!好,就这样!”听完王海的话,吕长江和马全恩笑着答应道。
“你们两个在这先聊一会儿,我去催催菜,要不然再等一个小时都吃不上饭。这个什么寡妇街,饭馆的生意不是一般的好,我们都来了这么长时间了,到现在一个菜都没上,唉……”站起身来看看吕长江和王海,马全恩一边说一边站起身来,唉声叹气的走出了包厢。
“老王,杨凯那里你去了没有?情况怎么样?”看看王海,吕长江一边给他的茶杯里倒水一边悄声问道。
欠欠身子把身下的椅子往吕长江身边挪了挪,王海冲着吕长江点点头:“今天上午的时候,我正想着用什么样的借口名正言顺的去找一下杨叔,完成您给我安排的任务,突然就接到了杨叔的电话。在电话里他告诉我,说是在奇石城淘到了一个宝贝,让我过去欣赏一下。瞌睡碰上个送枕头的,于是我赶紧开车去了杨叔的家。到了他那里,一看他说的那个宝贝,我大吃一惊,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想明白他那方奇石是从哪里来的。”
“哦?一件什么样的宝贝,让您这位对奇玉石颇有研究的人都感到吃惊了?这里面有什么猫腻吗?快说说看!”有些吃惊的看了看王海,吕长江饶有兴趣的催促道。
“杨叔让我看的这方奇石是一方和田玉画面石,而且是和田玉中特别珍贵的籽料。这方奇石像极了一个大苹果,如果我没有猜错,它的石质应该是新疆的和田玉籽料。根据我五年多来的赏石经验可以断定,像这样高级别的和田玉精品,别说是在地处偏远的厄河市,即便是在和田玉的产地新疆也是一石难求。按照时下和田玉的行情,像这样的极品和田玉画面石,价格一定会在50万元人民币之上。所以,杨凯刚才在电话中跟我说是在奇石城一位石商的手中淘到的这方奇石,明显不是真话。但是,现在这方奇石就摆在我的面前,杨凯是通过什么渠道拿到的?他骗我的目的是什么?”说完这番话,王海一脸不解的看着吕长江问道。
听完王海的话,吕长江低着头想了一会儿,然后抬头看看王海:“那方石头的照片你照了没有?如果有照片,我就发给边城那边我的同事看一下,看看是不是和郝建成、汪梅有关系!”
“有。借着杨叔去二楼接电话的机会我拍了几张照片,现在就发给你。”听了吕长江的话,王海赶紧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找到在杨凯家拍的那张奇石照片发到了吕长江的微信上。
吕长江也拿起手机,把王海发给他的那张照片发给了张斌,并说明了情况。
这时,包厢的门开了,马全恩带着一位端着几盘菜的女服务员走了进来,一边往椅子上坐一边笑着说道:“在寡妇街吃饭还要走后门、说好话,不然连饭都吃不上。不过,看这菜的样子,闻着菜的味道应该很不错,来吧,二位,咱们边吃边聊?”
“好,好的,边吃边聊!”笑着对马全恩点点头,吕长江拿起桌子上的啤酒瓶看着王海接着说道:“老王,现在是晚上,也没有什么工作了,我和老马陪您喝两杯啤酒怎么样?工作之余喝点啤酒不犯纪律。怎么样?”
“哈哈哈哈,我轻易不喝酒,一喝就醉。所以呀,今天不是您们陪着我喝,而是我舍命陪君子,陪着您们二位老弟喝!”听了吕长江的话,王海一边哈哈大笑了两声,一边冲着吕长江和马全恩拼命的摆手。
“哈哈哈哈哈!”王海的一番话,把正在倒酒的吕长江和忙着摆碗筷的马全恩逗得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过后,吕长江一脸认真的端着酒杯站起身来,看着王海说道:“老王,王兄,自从我和马警官奉命到厄河市办案以来,得到了您的大力支持和帮助。您先是我们要调查的对象,后来就成了我们的朋友,成了我们在厄河市侦查工作的强有力的后盾。但是,由于工作实在太忙,一直抽不出时间来感谢您。因此,借着今天工作不太忙的时间,请您吃顿便饭,以示感谢。来,老兄,咱们共同干一杯!”
王海赶紧站起身来说道:“吕警官太客气了,按照道理来讲,您们二位是远道而来的客人,作为东道主,我应该请您们吃顿饭,尽一下地主之谊。但是,我原来是您们的怀疑对象,如果我请您们吃饭,就会有行贿的嫌疑,所以这件事情到现在都没做。我已经有点不还意思了,您再这么说,让我的脸往哪放?不过,来日方长,今天您们请我,改天我再请您们!”
说到这里,王海端起酒杯和吕长江、马全恩分别碰了一下,然后三个人将杯子里的啤酒一饮而尽。
“老王,接着您刚才的话说。杨凯那里还有什么疑点?关于他和您那位在边城的‘兄弟’联系的内容查到了吗?”放下酒杯,吕长江一边往王海面前的碟子里夹菜一边看着他说道。
吃了几口菜,把筷子放在桌子上,王海拿起一张餐巾纸擦了擦嘴,然后,一边从口袋里掏出香烟分别递给吕长江和马全恩,一边看着他们两个说道:“首先,杨叔确实有两个或者是多个手机号码的事情是事实。对此,我对昨天在公安局在您们面前信誓旦旦的为杨叔辩解向您们道歉。说真的,我还真的低估了这个杨叔!”
说到这里,王海一边不好意思的冲着吕长江和马全恩笑笑,一边把在杨凯家里发生的事情详细的讲了一遍。
拿起酒瓶给王海的酒杯里倒满啤酒,马全恩看着王海说道:“老王,您没必要道歉。任何人都有他的两面性,不可能把自己的所思所想和所作所为毫无保留的展现在别人面前。父母与子女如此,丈夫与妻子也是如此,只是隐藏的东西不一样、多少不一样、内容不一样而已。如此亲密的关系尚且如此,更何况是朋友之间?杨凯原来是个放羊娃,但随着他倒腾奇石发了财,干的事情不一样了,接触的人也不一样了,脑子里想的事情就更不一样了。所以,他干出什么事情都不奇怪。不知者不怪,您不要想的太多。”
说到这里,马全恩端起酒杯冲着王海晃了晃:“来,老王,我们两个干一杯!”
看看端着酒杯站在自己面前的马全恩,王海心里一惊:在自己的印象里,马全恩是一个脸上始终没有笑容,说话就像锤子砸钉子一样豪横的人,其言行举止完全是大多数公安民警在犯罪嫌疑人面前共有的状态。但是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从今天的情况来看,这个马警官不但能说话,而且会说话,说的话还极富哲理!真的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勺挖”!
想到这里,王海赶紧端起酒杯和马全恩碰了一下,然后仰起头,把满满的一杯酒倒进了嘴里。
把酒杯放在桌子上,拿起筷子草草的吃了几口菜,王海便苦着脸看着吕长江和马全恩说道:“虽然我已经知道杨叔有两个电话号码,他的夫人张花花阿姨也无意中说出了给杨叔打电话的人就是边城的那个王海,但是,杨叔是个做事非常谨慎的人,他拿到电话之后就去了二楼的书房,我又不能跟着他上去,所以,他们在电话里说了些什么我一句话都没有听到。唉……”
停下话题,王海有些无奈的摇摇头。
把一支香烟递到王海面前,吕长江诡异的笑了笑:“老王,不要灰心丧气,虽然您不知道杨凯和边城的王海说了什么,但我知道。”
“啊?您知道?您是怎么知道的?不可能啊!”吕长江的话刚一落地,王海便噌的一声站起身来,瞪着一双不相信的眼神看着他说道。
扶着王海的肩膀把他按坐在椅子上,吕长江一脸认真的说道:“通过对犯罪嫌疑人王海的秘密监听,我们得到了王海与杨凯通话的内容。在电话里,王海告诉杨凯,因为公安机关追得紧,他们盗取的郝建成和汪梅的奇石需要尽快出手,否则就有‘人财两丢’的可能。所以让杨凯赶快想办法,找人把这些奇石卖出去。老王,这就是杨凯和王海通话的内容。您也是在执法机关工作多年的人,对于他们两个的通话,您怎么看?”
说到这里,吕长江停下话题,和马全恩一起把目光锁定在王海的身上。
见吕长江和马全恩齐刷刷的看着自己,王海低下头想了一会儿,然后端起面前的酒杯自顾自的喝了一杯酒,然后才对着他们两个说道:“您们边城警方的监听验证了我在杨叔家里时的猜想。从我走进他家的那一刻起,除了欣赏他刚刚淘到的宝贝、接了一个电话之外,其他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和我说现如今的奇石市场,劝我趁着现在奇石市场低迷、价格下跌而且我刚刚以120万元的价格卖了一方奇石的有利时机,跟着他到市场上淘宝。由此看来,是边城的王海那通电话起到了作用,他是想拉我‘入伙’,购买王海他们非法获得的郝建成和汪梅的奇石藏品。”
说完这番话,杨凯有些不敢相信的摇摇头,嘴里悄悄的嘟囔道:“我辞职下海开始倒腾奇石这几年来,杨叔对我确实不错,可是我对他也不赖啊!可他现在为什么这样对我,把我往歧路上拽呢?”
看着王海一脸沮丧的表情,吕长江和马全恩相互对视了一眼,然后吕长江轻轻的拍了拍王海的肩膀,然后说道:“老王,就在来这里之前,我接到了我们边城市公安局局长顾向阳同志的一个电话,局里制定了一个‘引蛇出洞’的计划。计划的内容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