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洪涛是一个有过坐牢史的人,三年的牢狱生活不仅没有让他改掉犯罪思想和一身的恶习,反而增强了他的反侦察能力。所以,整个提审过程并不顺利。为了彻底打掉他的侥幸心理,我们抛出了张处长刚才提出的问题。他的交代是这样的。”看看张正初,张斌突然有些不可思议的笑了笑。
看着张斌的表情,陈思江也笑了一下,然后附在江天雪的耳边悄悄说道:“昨天他审讯陈洪涛的时候我和顾局都在,张斌的审讯确实不顺利,陈洪涛这小子太狡猾了,简直是个油盐不进的滚刀肉,无赖到了极点,确实是个难对付的主!”
冲着陈思江点点头,江天雪和会场上所有的人一样,把目光落在张斌身上。大家都清楚,刚才张正初提出来的两个问题实在是太重要了,一旦得到答案,就将为三起杀人案的侦破工作打开一个极为关键的突破口。
“当我问到张晓梅的下落时,陈洪涛告诉我,当他和张晓梅坐着火车到达北京,准备从北京中转去广州时,张晓梅突然接到一个电话,她告诉陈洪涛,说是她北京的一位朋友知道她到了北京,非要留她在北京玩两天,所以,只好让陈洪涛一个人先去广州,两天之后她去广州找他汇合。陈洪涛知道张晓梅和他姐夫王海之间的关系,所以也不敢反对,只好自己踏上了广州的列车。所以……”
“陈洪涛和张晓梅到广州去干什么?如果是单纯的旅游,张晓梅都不去了,他陈洪涛一个人还去干嘛呢?如果是他们两个为了逃避吕长江他们在厄河市的追捕,那也应该两个人一起跑啊,跑到半路的时候她张晓梅一个人撤了,那陈洪涛去广州干什么去呢?”不等张斌把话说完,一直没有说话的副局长张文突然打断了他的话,然后看着他不解的问道。
“在我们的追问下,陈洪涛还是交代了他们去广州的目的:这个月的12号,广州东莞要举办一场奇石博览会,陈洪涛和张晓梅带着从郝建成库房里偷出来的奇石拍成的照片,去博览会上为这些赃物寻找买家。他们两个带到厄河市的那些奇石,只是赃物的一小部分,大头还在后头。在厄河市的销赃失败后,他们并不甘心,想借着奇石博览会的机会想办法把这些奇石卖出去。”看着张文,张斌一字一句的说道。
“张大队长,您认为张晓梅说的突然接到朋友电话这件事会不会有诈?事情为什么会这么巧?”看看张斌,张正初一脸认真的问道。
看着张正初思忖片刻,张斌点点头:“审讯结束之后,我翻来覆去的想过这个问题。根据我的经验判断,张晓梅对陈洪涛撒了谎。她一定是得到了广州铁路公安机关在广州火车站‘等’他们的消息,从而中途想溜。但是,又有一个问题无法解释:如果张晓梅得到了我们要抓他们的消息,他应该告诉陈洪涛,两个人一起逃,而绝不是让陈洪涛一个人自投罗网。陈洪涛和张晓梅是一条线上的蚂蚱,抓到了陈洪涛,他们的罪行自然而然的就暴露了。可张晓梅反其道而行,‘哄着’陈洪涛去了广州,自己则溜之大吉。她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说到这里,张斌停下话题,看着张正初、顾向阳和李勇,脸上挂满了疑惑和不解。
“各位领导,我谈一下我的看法吧!”看着张斌坐回到椅子上,陈思江往会议室首席位置上看了看,然后接着说道:“我同意张斌大队长的意见,张晓梅一定是得到了我们在广州守株待兔的消息半路跑路了。而张晓梅这样做也绝不是她的主意,而是得到了他的‘领导’的指示。她的领导或者是王海,或者是比王海更高一级的人。他们这样做的目的只有两个:第一,舍车保帅,用陈洪涛做诱饵,掩护张晓梅逃跑。由此我们可以判定,在‘12.11’、‘12.18’、‘12.29’三起杀人案整个犯罪团伙中,张晓梅的作用要比陈洪涛大得多,掌握的这个团伙的秘密也要更多一些。”
“陈调研员,我不同意你的观点。”这时,李勇突然打断了陈思江的话,毫不客气的说道:“在得到我们要抓他们的消息之后,张晓梅和陈洪涛完全可以一起逃跑,何必抛出这个诱饵,牺牲一个陈洪涛?他们做这样无谓的牺牲的目的是什么?难道他们是傻子吗?确实,在三起杀人案中,陈洪涛的角色可能只是个配角,但即便是个小人物,他也知道不少这些犯罪分子的一些事情,如果他被抓了,有些事情是要暴露的,哪怕这些事情并不重要。同时你不要忘了,陈洪涛可是王海的小舅子,他王海真的有‘六亲不认’的那股劲儿吗?”
听完李勇的话,张正初笑了,顾向阳笑了,张文也笑了,四个人好像商量好了似的相互点点头。
台下参加会议的人们也都悄声议论起来,就连张斌也是一头雾水的看着陈思江,然后附在江天雪的耳边小声说道:“今天咱师傅的思路有些不正常啊,他刚才那番话是什么意思?被李厅驳了个哑口无言。唉……”
捂着嘴笑了笑,江天雪看着张斌悄声说道:“你还是不了解咱师傅,他往往是颠倒着顺序说话。不相信你接着听,下面他要说的话就是对李厅提出这个问题的最终答案。”
听完江天雪的话,张斌半信半疑的看了一眼陈思江。
听了李勇的话,陈思江不可思议的笑了一下,然后马上又“变脸”,一脸认真的看着李勇说道:“李厅长,您刚才提出的这个问题就是我要说的第二点,是不是正确还请四位领导和在座的各位同事判定。”
“哦?你说说看!”陈思江的一番话引起了李勇的兴趣,他微笑着看着陈思江说道。
“张晓梅他们这样做的另外一个目的就是分散我们的注意力,误导我们的办案方向,让我们把注意力放在陈洪涛身上,沿着陈洪涛交代的问题去侦查。而由于陈洪涛除了目前已经承认的强奸了王大玲的罪行之外,并不知道这个犯罪组织太多、太重要的秘密,因此,我们最后的侦查结果不言而喻。当我们全力以赴逐一核查陈洪涛交代的问题时,这个犯罪组织就会借机实施他们最初的、更大的计划。而为了这个计划,王海‘牺牲’自己的内弟并没有不可能。为了金钱和既得利益,他们都可以置国家法律与不顾草菅人命,扔掉一个在王海的心目中只算个‘东西’的陈洪涛还算事儿吗?”说到这里,陈思江停下话题,然后神情坚定的看看李勇、顾向阳、张正初和张文,然后又扫视了一下整个会场,然后接着说道:“如果我的猜想没有错,用不了多长时间,这个犯罪组织就会有大的动作,一直藏在幕后的‘大老板’也会浮出水面。”
“好,非常的好!”陈思江的话刚一落地,还没有坐回到座位上,坐在顾向阳身边的张正初突然啪的一声拍了一下桌子,然后看着陈思江说道:“陈调研员,您的分析如此精辟、准确,如果是不知道内情的人听了你的这番话,说不定会把您当成犯罪分子的‘大老板’呢!”
“哈哈哈哈哈!”与会的民警们被张正初的一番话逗着再次哈哈大笑起来。
冲着大家摆摆手,待笑声过后,张正初才一脸认真的看着大家说道:“刚才张斌大队长和陈思江调研员的分析非常正确。当张晓梅和陈洪涛从厄河坐火车逃到北京,准备转车去广州的时候,在北京火车站确实接到了一个电话,但打电话的并不是她所谓的朋友,而是犯罪嫌疑人、原边城市公安局刑警大队大队长郭涛。当然,郭涛并不是这个犯罪团伙的首领,而是一个受人指派的‘信使’。在我们已经监听的电话里。郭涛告诉张晓梅,边城警方已经和广州铁路公安在广州火车站布下天罗地网要抓他们,‘老大’命令她编造一个理由,让陈洪涛一个人去广州‘自首’,并让她赶紧回边城,执行更重要的任务。”
说到这里,张正初停下话题,然后接着说道:“综上所述,陈思江调研员的分析是正确的,作为犯罪嫌疑人王海的小舅子,陈洪涛只是个干脏活累活的‘苦力’,他所知道的事情特别是这个犯罪团伙内部重要的事情并不多,甚至是不知道。他的罪行,除了强奸了王大玲之外,在他的身上我们可能挖不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王海等人把他视作诱饵故意放给我们是完全可能的。重要的是,抛出这个诱饵之后他们要干什么?这是我们必须要高度重视的。狗急跳墙,他们已经到了想办法跳墙的时候了!”
说到这里,张正初停下话题 端起茶杯喝了口水,然后左右看看李勇和顾向阳、张文,用眼神征求着他们的意见。
“李厅,您的意见呢?”冲着张正初点点头,顾向阳看了看李勇。
“虽然大家的汇报还没有结束,但给我的感觉还是不错的。在前几次案情分析会上,我不止一次的提醒过大家,‘12.11’、‘12.18’、‘12.29’三起杀人案是犯罪分子蓄谋已久、经过认真策划的连环杀人案,案情错综复杂,线索千头万绪,侦破难度可想而知,希望大家引起高度重视。经过近段时间的努力,特别是有了省厅张处长等三位同志的大力协助,有专案组各位同志的辛勤努力,案件的侦破工作取得了很大的进展,罪犯的作案线索越来越清晰,我们的办案思路越来越顺,一些重要的犯罪分子逐一浮出水面,‘12.11’、‘12.18’、‘12.29’三起杀人案的破案指日可待。”微笑着看看顾向阳,李勇转而一脸严肃的看着众人接着说道:“但是,我还是要提醒各位同志,就像刚才张处长和陈调研员分析的那样,现在案件侦破工作到了关键时期,随着与案件有关系的‘小喽啰’一个个到案被抓,他们身后的‘大老板’们有些沉不住气了,接下来一定会有大的动作,而随着他们逐一走上前台,他们的犯罪手段、犯罪目的以及所有参与杀人犯罪的人必将暴露无遗。在这样的情况下,大家必须高度集中精力,全力以赴工作,不要也不能放过任何细节,争取将犯罪分子一网打尽。”
说到这里,李勇看了看所有与会的民警,然后语重心长的说道:“同志们啊,千万不可掉以轻心,对于在座的各位来讲,任重道远啊!”
听完李勇的话,会场上一片寂静,所有与会的民警个个神情严峻,一副信心百倍、斗志满怀的样子。
“张大队长,在审讯陈洪涛的过程中,他是否交代他到了呼图壁县之后都做了些什么?对于强奸王大玲的事情他怎么说?王大玲是不是他杀的?这些情况对于我们‘12.29’专案组接下来的侦破工作很重要。所以,请您讲一下”一阵短暂的寂静之后,整个会议几乎没有说过话的呼图壁县公安局副局长、‘12.29’专案组副组长杜启明看着张斌问道。
扭头看了看杜启明,张斌微微点点头,然后说道:“对于与王大玲发生性关系,陈洪涛供认不讳,但他强调并不是强奸,而是经过王大玲的同意后两个人才发生的性关系。对于陈洪涛的诡辩,我们当然不能相信,因为法医科的鉴定结果就在那里放着,王大玲乳房等敏感部位的抓痕就是他陈洪涛所为,他就是再赖也赖不掉。但问题的关键是,陈洪涛拒不承认是他杀了王大玲,并且将整个过程描绘的非常具体且让我们找不到漏洞,这是让我们最头疼的一件事。”
“你在审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我出去接了一个电话,不在现场。他陈洪涛怎么说?不会是又在编故事吧?”把一直放在鼻子上闻的香烟放在桌子上,顾向阳看着张斌问道。
“根据陈洪涛的交代,让他把王大玲送到呼图壁县的是汪梅。汪梅告诉他,王大玲是她的朋友,她儿子在呼图壁县王海的建筑公司上班,她想晚上去看看儿子,所以就让他在郝建成的别墅门口等她,等她下班后把她送过走。就这样,陈洪涛便拉着王大玲去了呼图壁。到了呼图壁之后,他把王大玲放到王海公司的大门口便开车回了边城。”说到这里,张斌拿起面前的笔录本冲着众人晃了晃。
“把安排他去呼图壁的事情安在已经死了的汪梅身上,陈洪涛是不是要嫁祸于人,让我们死无对证?要知道,这个陈洪涛可是坐过牢的‘老油条’啊!”看看张斌,杜启明皱着眉头问道。
“现在还不能确定,只有等待接下来的再审讯或者通过其他线索才能找到正确的答案。”看看杜启明,张斌一边点头一边接着说道:“据陈洪涛交代,刑满释放回到边城之后,他一直在王海身边工作,给他当司机。因为工作关系,经常和汪梅、郝雷、王海等人在一起吃饭喝酒,由于王大玲和汪梅是好朋友,所以,有些聚会特别是一些并不重要、纯属娱乐性的聚会王大玲有时也会在汪梅的邀请下参加。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便和王大玲认识并成为了朋友。一个月之前的一个晚上,在和汪梅等人吃完饭把王大玲往郝建成别墅家送的路上,王大玲和他第一次发生了性关系。这次在往呼图壁走的路上,两个人干柴遇烈火,所以就……”
说到这里,张斌停下话题,然后看了看身边的陈思江、杜启明和江天雪,并冲着会议室首席的位置上瞄了一眼。
“哼哼,怪不得顾局说陈洪涛要给我们编故事,原来是真的。”看看张斌,坐在顾向阳身边的张文冷笑了两声之后然后接着说道:“我是土生土长的呼图壁人,不敢说是当地的‘活地图’,但最基本的了解还是有的。县郊区那个废弃的砂石料场在呼图壁县的东边,边城市区在呼图壁的西边,两个地方是正好反着的两个方向。陈洪涛把王大玲往呼图壁县送,绕到距离呼图壁县东面50公里之外的沙场上干嘛去了?还有,如果说王大玲和他陈洪涛原来就有不正当的男女关系,这次在车上做苟且之事是郞情女意,那王大玲被撕乱的内裤和身上的抓痕又是怎么回事?”
“张副局长,这件事情可能还真有点蹊跷。”张文的话刚一落地,陈思江便看着他说道:“‘12.29’王大玲被杀案现场我是去过的,那个地方在戈壁深处,四周是一望无际的沙漠,无论是车来过还是人走过,都会留下明显的痕迹。但是,案发之后,我们的技术部门在现场并没有发现有和陈洪涛开的那辆客货两用车相吻合的轮胎印记,更没有陈洪涛和王大玲的脚印。从王大玲身上的精液和抓痕我们可以确定,陈洪涛强奸了王大玲铁证如山,但也不排除两种意外的情况发生:第一,王大玲确实确实与陈洪涛发生了性关系,但杀害她的人并不是陈洪涛;第二,陈洪涛强奸了王大玲并且杀了她,但那个废弃的砂石料场并不是第一现场,而是……”
“陈调研员,您稍等!”就在这个时候,杜启明突然一边冲着陈思江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一边看着手里拿着的手机说道:“我收到了专案组发来的一个微信,他们对王大玲的儿子耿爽的传唤有了收获,而这个收获恰好解决了我们目前一直争执不下的这个问题!”
“哦?”会议现场,不知有多少人不约而同的“哦”了一声,然后大家把所有的目光全部盯在了杜启明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