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赵明训的命令,黄修明与郭成道化妆前往王坟镇。
临行前,秦汉祥拿着一张处方找到黄修明,连同两块大洋塞到他手里,说道:“修明,这个你拿好!”
掂着手里的大洋,黄修明不解地问道:“老爷子,这是干嘛?”
“不是给你花的,傻小子!”秦汉祥解释道,“青山的伤还没好利索,我这儿缺了几味药。镇子上有家桂生堂,掌柜的跟我相识,你去把这几味药配全了。”
“噢!”黄修明恍然大悟,“俺当是给俺花的呢!”
郭成道因为路程远急着赶路,便催促道:“瞧把你俊的!怪不得六子叫你傻大个呢,赶紧走吧!”
“说谁呢?”黄修明听了却没有生气,也许他早就习惯了傻大个这个称号。揣好大洋和处方,两个人告别了大家,并肩往山下走去。
之所以首先选择侦察王坟镇,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此处位于清风寨与仰天山的必经之路上,而且距离县城较远。如果发生变故,青州的日军一时半会难以赶到。
赵明训估计得不错,那辆日军卡车正是前往王坟镇的。
不光是青州的日军,就连临朐的日军此时都有一种错觉,那就是经过盘龙山一战,青州至临朐一带的抗日武装俱被消灭,青州已经成为真正意义上的战略后方。
随着徐州会战的结束,日军企图打通津浦铁路、连接华中战场与华北战场的计划被打破,进攻的势头大大迟滞。中日最高层重新调整战略部署,双方暂时处于对峙状态,山东大部分地区基本上处于日军的控制之下。
在鲁中,国民政府的军队仅剩下吴化文的新四师在孤军作战。为了彻底肃清鲁中一带的国军力量,日军加紧了对新四师的围剿。在既无援军又无后勤补给的形势下,新四师的有生力量急剧下降,被迫向沂蒙山区转移。
而王建业团因为距离师部较远,来不及与大部队会合,只能留于仰天山一带苦苦坚持。鉴于当前的复杂局面,吴化文一纸命令,王建业团就地整编为新七团,正式任命王建业为新七团团长、吴连成为副团长。
虽然从代理团长变成正式团长,但王建业根本高兴不起来。师座的命令用意很明显:师部顾不了你们,你们自个儿打游击吧。心里面明白,嘴上却不能这么说。面子的事情该做还得做,场面上的话该说还得说:我们坚持在敌后抗战,上峰对我寄予厚望,为了党国为了师座等等,如此云云。
值得庆幸的是,仰天天一带地形复杂兼之地势险峻,青州与临朐两县的日军皆未对新七团采取大规模的军事进攻,只加强了对新七团的封锁。在仰天山周围修建了大量工事,企图将新七团压制在仰天山一带,使其困死。
活动区域相对少了些,相比滞留在沂蒙的新四师主力,新七团过得轻松多了。偶尔打个伏击、摸个据点,甚至绑个汉奸老财,倒也有些梁山好汉的作派。
王坟镇是仰天山北进的门户,也是双方激烈争夺的焦点。日军在此修建了坚固的炮楼、碉堡,并派了一个小队的日军和两个连的皇协军驻守。
新七团数次想拿下这个战略要地,奈何武器装备、兵力皆不占优势,只得作罢。
赵明训对这些情况一无所知,只从秦汉祥口中得知王坟镇驻扎着日军。派黄修明前往侦察的目的,主要是摸清清风寨附近的情况。
黄修明与郭成道肩负着不同的任务,结伴前往王坟镇。
路上,两个人一边走一边打着嘴官司。
郭成道说道:“老黄,别忘了你欠俺的东西!”
“俺欠你啥东西了?”黄修明问道。
“咦?男子汉大丈夫可别说话不算数,你忘了咱俩打的赌?”
“去!你还没把活儿露出来呢!”
“这不是有任务么?回去一定让小子心服口服!”
“等咱俩回去,说不定二大爷早把活儿干完了,哪轮得到你?”
⋯⋯
说话工夫,两个人不知不觉就到了王坟镇外。走近镇子,两个人几乎同时吃了一惊。只见镇子入口处几个皇协军手持步枪,两侧用沙包构建的简易工事后面,架着一挺歪把子机枪。
一个远离县城的小镇子这般如临大敌,实在出乎两个人的预料。谨慎起见,两人先是躲在远处的树丛中仔细观察了一番,发现把守入口的都是伪军没有鬼子,而且对来往的行人盘查得很松。
两个人略一商议,决定分开走。
郭成道从草丛出来,低着头一声不吭走向镇子。也许是郭成道那张黝黑粗糙的肌肤,也许是他身上那脏兮兮的衣服,总之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个地道的庄户人。经过哨卡时,几个伪军连眼皮都没翻一下,郭成道就这样轻松进了镇子,真奔仰天山而去。
黄修明随即爬出草丛,也跟着走了过去。
虽然也是一身百姓打扮,但是他的个头过于高大,在来往的人群中不免扎眼。就当他以为顺利通过哨卡时,忽然一把明晃晃的刺刀横在眼前拦住去路。
“站住!”一个伪军厉声喝道。
黄修明以前多次执行侦察任务,这种场面经历过不少。于是不慌不忙地陪起笑脸,问那伪军:“军爷,您叫俺?”
伪军上下打量着黄修明,狐疑地说道:“这镇子上的人老子基本都认识,你小子咋看着这么面生?别是仰天山下来的国军吧?”
黄修明连忙说道:“军爷,俺可不是国军,俺是好人!”
“好人?打这走的都他姥姥的说自个儿是好人!你小子贼眉鼠眼的,一看就不是啥正经玩意儿!”伪军压根就不吃他这一套,“转过去,让老子搜搜!”
说着强行把黄修明按到墙边,将他身上搜了个遍。
正当黄修明暗自庆幸今天没有带枪的时候,两块大洋和处方被伪军搜了去。
伪军欣喜地说道:“哟!看不出来你小子挺有钱哪?说,是不是偷的?”
黄修明急了,这可是抓药的钱,哪能让人抢了去?指着处方解释道:“这是给俺兄弟抓药的钱,不是偷的。喏,这是方子!”
“去去去!你八成是国军的探子吧?”伪军一心想把两块大洋据为己有,哗啦拉开枪栓威胁道:“再他姥姥的啰嗦,老子一枪崩了你!”
“别别别,这真是给俺兄弟抓药的钱!”黄修明郁闷得不行,刚才郭成道不费吹灰之力就进了镇子,咋到了自己这儿就不行呢?
一个想耍横,一个不肯走。正当两人纠缠的时候,旁边一个络腮胡子年纪稍长的伪军走了过来,问道:“小七,咋回事?”
被称作小七的伪军气哼哼地说道:“这小子来路不正!”
黄修明看出这个络腮胡子的伪军说话比较有份量,连忙迎上前去说道:“军爷,您给评评理!俺到镇子上给俺兄弟抓药,这位兄弟非得说俺是国军的探子!”
络腮胡子伪军看了看小七手中的大洋,顿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说了句:“俺瞅瞅!”从小七手中拿过处方,眯着眼睛看了起来。
黄修明解释道:“这是方子!”
络腮胡子伪军把眼睛一瞪:“老子知道!”然后又自言自语地嘀咕了一句:“还真是方子!”
又抬头打量了黄修明一番,问道:“你哪个庄的?”
“秦、秦家沟。”黄修明说道。
“不对呀!”络腮胡子面无表情地说道,“秦家沟有个郎中,医术好着咧,年前还跟俺老娘看过病!咋会让你到镇子上抓药?”
黄修明一听有门,指着处方说道:“是这么回事,这方子上缺了几味药,秦大爷就让俺到镇子上的桂生堂去抓。这钱还是俺借的,俺兄弟在家等着俺煎药呢!”
“噢,原来是这么档子事!”虽然黄修明这番话听起来漏水不漏,但络腮胡子明显感觉出他在撒谎。出人意料的是,络腮胡子并没有揭穿黄修明,而是扭头对那个叫小七的伪年说道:“小七,人家是去抓药,哪来的国军探子?把钱还给人家!”
小七极不情愿的将两块大洋还给黄修明,骂道:“没听到俺大哥的话?你他姥姥的还不快滚?”
“这就滚!”黄修明接过大洋和处方,嘴里答应着,又冲络腮胡子点头哈腰地道了声谢。
到手的大洋就这么飞了,小七显然不甘心,又冲着黄修明屁股上狠狠踹了一脚:“回来时给老子打斤酒来!”
“中,中!”黄修明挨了一脚,心里那个气,恨不得将这小子脖子扭断!脸上依旧堆着笑意,说道:“俺记下了,给军爷打斤好酒!”
看着黄修明急匆匆进了镇子,那个叫小七的伪军不解地问络腮胡子:“大哥,咋放这小子走了?那可是两块大洋!”
络腮胡子看了他一眼,说道:“那个方子是秦郎中开的,俺认得他的字!秦郎中救过俺老娘的命,就算不给这小子面子,秦郎中的面子俺不能不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