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他们的枪!”随着一声命令,赵明训踏步迈进帐篷,目光炯炯地扫视着两个皇协军和几个活着土匪。
黄修明与李春生随即冲上前,将几个人的武器一一收缴。
赵明训手持短枪,点着几个人的脑袋问道:“白天去秦家沟的都有谁?”
皇协军李班长迟疑了一下,说道:“俺们几个都去了⋯⋯”
“附近还有没有其他的鬼子和伪军?”赵明训又问道。
“没了!皇军⋯⋯不,鬼子让俺们守在这儿,他们都回县城了⋯⋯”李班长战战兢兢地说道。
未等他把话说完,和青山刀持刺刀旋风般冲了上去,噗嗤一下扎进了他的心口。
“青山!”赵明训想阻止已经来不及。
和青山抽回刺刀,又对准了另一个皇协军,狠狠捅了下去。
眼见大势已去,刀疤脸手捂着受伤的胳膊连滚带爬来到石头跟前,哭求道:“石头,平日里我带你不薄,你给求求情,放老哥一命吧?”
石头冷哼一声,用力将他踹倒在地上。凭心而论,石头对这个昔日的大哥虽然痛恨,但如果真要取他性,自己却下不了这个手。
握在手中的刺刀抖了两下,石头犹豫不决,便把目光看向赵明训。
现在能决定他们生死的虽然只需赵明训一句话,但眼下的形势清楚得很。其实赵明训并不想赶尽杀绝,如果留下活口,到头来遭殃的是秦家沟的村民。
赵明训横下心来,从牙缝中挤出一个字:“杀!”
已经杀红眼的和青山上前,一把揪住刀疤脸的衣领,叫道:“王八蛋!还我叔叔命来!”狠狠将他掼在地上,手起刀落只一下便结果了刀疤脸的性命。
鲜血溅起,站在旁边的秦兆龙被喷了一脸。热乎乎的血浆惊得他浑身一颤,手中刺刀也随即掉在地上。
得到命令的黄修明等人二话不说,一人逮住一个,三下五除二将剩余的土匪悉数解决。
“长官,这些尸体咋办?”黄修明擦掉刺刀上的血迹问道。
“全部扔到河里去!”赵明训说道。
几个人一起动手,将尸体一一抬到桥上,全部扔了下去。湍急的洪水尸体卷起,迅即冲得无影无踪。
赵明训又在帐篷里扫了一遍,但结果很让他失望。里面除了几枝步枪和一些弹药外,并没有什么有军事价值的东西。按照他的想法,能找到一幅军事地图最好不过,哪怕有个望远镜也成。
这也难怪,日本人对这些刚刚收编的土匪并不放心,更不可能让他们接触到军事机密。
想了想,赵明训命令道:“带上所有的枪支弹药,其它东西连同帐篷全部丢到河里!”
大家虽然对他这个命令有些不解,但还是照作了。
雨越下越急,很快将所有痕迹冲刷得干干净净。如此一来,日兵便无从知晓这些土匪的去向,也不会暴露这些国军的行踪。
“撤!”随着赵明训一声命令,一行人穿过木桥,很快消失在茫茫夜雨中。
此时在秦家沟,秦汉祥在家里与吴敬之正在焦急地等待众人的消息。
昏黄的油灯不时跳跃着,偶尔一道闪电划过天际,轰隆隆的雷声响过之后,漫山遍野随即又陷入急促的雨声中。
秦汉祥眼睛紧紧盯着吴敬之的脸,喃喃自语道:“像,太像了!”
“什么?”吴敬之听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像什么?”
他的神态和说话的口气,更加坚定了秦汉祥的想法,于是问道:“吴长官老家哪里?”
吴敬之笑了笑答道:“古柳村。”
秦汉祥“哦”了一声,沉默了片刻又问道:“家里还有什么人呢?”
吴敬之叹息道:“父母早亡,家里早就没人了。”
秦汉祥苦笑着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怎么可能呢?”
吴敬之听得愈发糊涂起来,问:“秦老先生说什么?”
“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些陈年往事。”秦汉祥嘴里说着,慢慢站起来走到门口向外面望去。
漆黑的夜,除了不知疲倦的大雨什么也看不见。秦汉祥又嘟囔了一句:“有大涝就有大旱!”
吴敬之愣了一下,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两个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一直等到后半夜的时候,队伍终于回来了。秦汉祥赶忙生起火,将事先熬好的姜汤重新热了一下。这样的夏天被凉雨一淋,人是最容易受凉的。
“怎么样?”吴敬之找来几条毛巾递过去,关切地问道。
“全部歼灭!”赵明训一边擦着雨水一边说道。
这时候秦汉祥将盛满姜汤的几个大碗一一端过来,招呼大家伙:“来,赶紧趁热喝了!发发汗省得着凉!”
黄修明也不客气,抢先端过一碗姜汤咕咚咕咚一气喝了下去,抹抹嘴说道:“就那些个土匪,根本不经拾掇!”然后脱下军装,光着膀子走到门口用力拧干。
秦汉祥又吩咐儿子秦兆龙找来几件干衣服,招呼大家换下来。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谈论着今天晚上的行动,屋子里顿时热闹起来。赵明训没有阻止,径直找了把凳子坐下,思考起下一步的去向。
从大家的议论中,吴敬之对行动的过程已经有了大概了解。于是也搬了把凳子坐到赵明训旁边,问道:“老赵,咱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经过一段时间的生死与共,吴敬之不再称呼赵明训为“长官”,而是亲切地喊他“老赵”。对于这个称呼,赵明训也是欣然接受。
赵明训抬头看了看他,说道:“我也正想跟你商量这个事,你的意见呢?”
听到两个人的谈话,大家伙都自觉地止住声围拢过来。
“这个问题需要从长计议⋯⋯”下一步的走向是所有人都关心的问题,这不仅关系着这支队伍的发展,也关系着每个人的命运。
未等吴敬之把话讲完,一名兄弟忍不住插嘴道:“长官,咱们不去找队伍了?”
“找啥找?”黄修明永远是那么口直心快,“回去谁能容得下咱们?依俺说咱们哪都不去了,就留在这儿,起码还能吃顿饱饭!”
那名兄弟显然对黄修明的话不以为然,不服气地说道:“不去找队伍,留在这儿等鬼子打啊?”
黄修明听了十分不爽,说话声音也陡然提高了许多:“怕死呀?怕死你先走!”
“谁怕死了?怕死俺就不当兵,谁怕死谁孙子!”那名兄弟的火气也被激了上来,冲着黄修明大声嚷嚷着,霍地站起来狠狠盯着他。
黄修明是那种肚子里藏不住心事的人,自然也不会掩饰情绪,也站了起来,鼻尖几乎贴着那名兄弟的鼻尖,怒气冲冲地吼道:“你说谁是孙子?”
赵明训没想到会引起争执,看着两个火爆脾气的人一副动手打架的样子,一拍大腿大声喝斥道:“干什么?你们真的想把鬼子招开?都给我坐下!”
在场的兄弟都是百战余生,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论打架论撕杀谁也不含糊。这个道理赵明训自然明白,所以平时他很少冲兄弟们发火。
看到长官这回真生气了,两个人顿时没了脾气,互相瞪了一眼乖乖地坐下。
赵明训没再继续训斥两个人,扭头对吴敬之说道:“吴先生,您接着说。”
吴敬之点点头,仔细地分析起当前的形势:“刚才两个兄弟的话都有道理,目前的形势对我们来说十分不利。”
兄弟们都不再插话,支楞着耳朵听吴敬之继续往下说。
“现在到处是日军的据点哨卡,我们的目标太大,如果贸然行动必然招致日军的追剿。从盘龙山冲出来后,我们就像没头的苍蝇四处乱撞,人一天比一天少。老赵、各位兄弟,咱们现在赔不起啊!”
这番话一下抓住要害,说得大家不住点头。
“现在国军的主力都在南边,在青州、临朐这一带的力量相当薄弱。我们即使找到团部,也很难有所作为。”说到这里,吴敬之扫视了众人一眼。
“为啥?”黄修明终究没忍住,不解地问道。
“问啥?”吴敬之意味深长地说道,“因为团里的物资供应也很紧张,而且活动的区域很少。更重要的是,我们不是新四师的老底子,而是半路出家的和尚。刚才老黄说的没错,如果我们现在回到团部,一定会受到诸多刁难和冷眼。”
赵明训听了若有所思,目光情不自禁地看向窗外,眼睛里闪过一丝迷茫。
“不去找部队,咱们咋打鬼子啊?”说话的是刚刚与黄修明争吵的那位兄弟。
“不是不找!”吴敬之说道,“而是怎么找?打鬼子不一定在前线!”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被这番话搞糊涂了。
吴敬之耐心地解释道:“现在附近的几个县都是鬼子的地盘,没有成建制的队伍。而我们呢,经过这一年多的转战,已经有了一定的敌后作战经验。我们如果留下来,就像扎进鬼子背后的一把尖刀,能发挥更大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