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枪支弹药都被集中起来,包括和青山藏在秦汉祥家中的那支,共有长枪九支、短枪一枪。子弹少得更是可怜,长短枪子弹加在一起不足三十颗,手榴弹更是一颗也没有。
所幸的是每支长枪都配有刺刀,不致于在近身格斗中吃亏。
仔细检查过每一支枪后,发现其中一支撞针已经损坏,完全不能击发子弹。还有两支膛线几乎要磨平,这样的步枪打出子弹根本就没有什么准头,几近报废。
赵明训将完好的六支步枪分配给和青山、黄修明、李春生、郭成道,还有另外两个兄弟,每人四颗子弹。
分配完毕,大家吃着秦汉祥送来的煎饼,抓紧时间休息了一会儿。
饭虽然很简单,只能卷大葱,但大家依然吃得很香,细心的秦汉祥还用水葫芦给大家带来了水。这些对于连续好几天没能填饱肚子的几个人来说,简单可以称得上是美味佳肴。
天渐渐黑了下来,大家的体力也恢复得差不多。按照既定计划,吴敬之没能参加这次行动,而是与秦汉祥一起留在村子里。
随着一声命令:“集合!”
参与行动的十个人排成一列横队,雄纠纠气昂昂注视着赵明训。
“检查装备!”赵明训命令道,走到秦兆龙跟前纠正了一下他的背枪姿势,问:“以前打过枪么?”
“打过土枪,没打过这⋯⋯洋玩意儿⋯⋯”秦兆龙不好意思地答道。
赵明训“哦”了一声,又转身问石头与秦八斤:“你们两人呢?”
“也没!”两个人答道。
听了此话,赵明训眉头皱了皱,忽然大声喊道:“黄修明!”
“到!”黄修明应声答道,随即出列。
“将他们三个人的枪收了!”赵明训命令道。
“是!”黄修明走到三人跟前,毫不客气地从三人手中将步枪收了起来。与其说是收,倒不如说抢更妥贴,因为三个人死死抱着枪,极不情愿。
秦兆龙更是舍不得,这枝枪在自己手里还没捂热乎,就这么眼睁睁落到黄修明手里。于是他极不服气地质问赵明训:“赵长官,凭啥收了俺仨的枪?”
“就是!他们都有枪,俺们为啥不能有?”
赵明训没有时间跟三人浪费口舌,只淡淡地说了句:“因为你们不是军人!”然后又吩咐黄修明:“将这几枝枪里的子弹退出来,分配给你与和青山!枪先由吴先生带回村里去。”
秦兆龙多少明白一点赵明训的意思,三个人不会用枪,而且子弹金贵。看着黄修明利落地把步枪里的子弹哗啦哗啦退出来,秦兆龙还是不死心,又问了一句:“总不能让我们仨赤手空拳吧?”
其实,有一层意思秦兆龙还没有明白。如果让三个没受过训练的人上战场使用步枪,关键时刻只会坏事。
赵明训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而是命令黄修明:“把刺刀发给他们!”
黄修明答应一时,摘下三枝枪上的刺刀递了过去:“喏,小心别划了自个儿的手!”
“切!”听到这种明显带有轻视的话,三人脸上俱露出不服的表情。
远处传来隐约的雷声,天越来越暗。伴随着一阵凉风吹过,天空开始淅淅沥沥地飘起了雨点。
赵明训在大家的脸上一一扫过,手一挥大声命令道:“出发!”
在这个漆黑的雨夜,一群斗志昂扬的男人出发了!雨越下越大,很快就淋透了每个人的衣服。没有斗笠,没有蓑衣,一群因营养不良而显瘦弱的身体,穿过泥泞的山谷,挺向大山的另一侧。
一道闪电在天空划过,紧接着一声炸雷响起,仿佛在众人头顶拉响了一颗手雷。闪电划过的瞬间,山路上急速汇集的雨水迅速淹没了那一行深深浅浅的脚印。
雷雨为此次行动提供了绝佳的掩护,在石头与秦八斤的指引下,大家终于接近哨卡。
让所有人始料未及的是,平日清浅的小溪因为洪水的暴涨而变得汹涌湍急,如果趟水过去显然不可能。
望着滚滚的洪水,石头与秦八斤顿时傻眼了。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如何是好。
眼前的情况也超出了赵明训的预想,打破了最初的突袭方案。他示意大家先隐避起来,用手擦了把脸上的雨水仔细观察。前方不远处便是小木桥,桥的另一头依稀看到一顶帐篷。因为是暂时设的哨卡,所以很简陋,甚至没来得及架设障碍和铁丝网。
既然不能迀回包抄,那么只有从桥上突破。
赵明训冷静地观察了四周的地形,决定由黄修明与李春生作尖兵,悄悄接近帐篷。他接连作了几个手势,示意大家每两人为一组,依次接近木桥。
帐篷里,一堆篝火正在慢慢变弱,两个身穿制服的皇协军与刚刚投靠日军的一众土匪围在火堆旁昏昏欲睡。
刀疤脸对日军派给自己的这个差事极为不满,看看那两个皇协军,脸上却又不敢表现出来。这个鬼天气,设得哪门子卡?说是查找抗日分子,连个鬼影都没有!
原本以为投靠日本人后,能到县城里吃香的喝辣的。现在倒好,除了手中半新不旧的步枪,连身军装都没配发。这两名皇协军明显是日本人派来监视自己的,也就是说日本人对这些刚刚归顺的土匪们并不放心。
刀疤脸暗自叹了口气,看来给日本人当差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儿!他把目光看向一脸胡子茬的皇协军,小心翼翼地问:“李班长,咱们要在这儿待到啥时候?”
“不知道!等皇军的命令吧!”那名皇协军正抱着步枪打盹,眼皮抬也不抬懒洋洋地回答了一句。
刀疤脸讨了个没趣,一肚子火又没处撒,便用脚踢了踢身边的一个土匪:“去,再拾点柴火去!”
“这个天哪有干柴呢?”那个挨踢的土匪嘟囔了一句,把屁股挪到离刀疤脸稍远一点的地方。
“反了你了?老子的话你敢不听?”刀疤脸骂道,却也没有再强求。因为他也知道外面连打雷带下雨的,根本找不到柴火。
骂完后,又扭头看向外面。
恰在此时天空又划过一道闪电,这一看却把他吓得一激灵,只见木桥上几个黑乎乎的东西慢慢蠕动着,正在逐渐接近帐篷。
“啥东西?”刀疤脸顺手抄起枪,冲着外面大喊了一声。
怅篷里的十几个人立刻被惊醒,纷纷端起枪紧张地对准外面。闪电过后的夜空瞬间又变得漆黑,除了哗哗的雨点和天空传来的闷雷,啥也看不到听不到。
“大哥,你看花眼了吧?哪有东西?”那个挨踢的土匪探头探脑看了一会儿,狐疑地问道。
“对呀!这鬼天鬼影也没有!”其他土匪也附和道。
“没有么?”刀疤脸谨慎地走到帐蓬门口,再看外面的确什么也没有,不由得也怀疑起自己来。
李班长没好气地骂道:“瞧瞧你们那熊样!胆子小得跟耗子似的!”返身复又坐在火堆旁,问另一个皇协军:“有烟没?”
“早就没了!”那名皇协军答道。
刀疤脸始终觉得心里面有些不踏实,自言自语地说了句:“老子今儿个的眼皮咋老跳呢?别是真有啥事吧?”
抬头看看外面,再看看帐篷里十几个无精打采的家伙,总感觉哪个地方不妥。遂又踢了刚才那个土匪一脚:“去,你们两个到门口坐着去!看着外面,机灵点儿!”
帐篷门口不停地溅进雨水,又湿又冷,谁也不愿意坐在那儿。
刀疤脸眼睛一瞪,扬起巴掌作势要打,嘴里骂道:“去不去?信不信老子揍扁你俩个兔崽子?”
两个土匪没法子,只好挪到帐篷门口。
雨一直下,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
帐篷里很快又陷入安静,只有些许未燃尽的木柴不时迸起一两个火星,并爆出啪啪的声音。
蓦地,帐篷外闪过两个黑影,像鬼魅一般贴近门口。
两只大手忽地伸进来,一左一右掐住两个土匪的脖子。未等两人喊出声,刀光闪过,两把锋利的刺刀猛地扎进他们的胸口。
刀疤脸正闷头想着心事,忽然觉得异样。抬头看时,帐篷忽然多了几个人影。
他大叫一声:“有人!”反手抓住身边一个昏昏欲睡的土匪挡在跟前。
几乎在同时,五六条步枪伸进帐篷纷纷搂火。伴随着乒乒乓乓一阵枪响,一排子弹打过来,几个还未反应过来的土匪瞬间倒了下去。
刀疤脸三魂七魄吓飞了一半,趁着对方重新顶火的工夫,扔掉给自己挡了子弹的同伙尸体,急慌慌举起枪还击。
土匪终究是土匪,没有经过专业军事训练,处于待击状态下的步枪虽然将子弹打了出去,却偏离目标。未等他退出弹壳,第二排子弹打了过来。
一阵钻心的疼痛从肩头传来,随即胳膊一麻,步枪不由自主地掉在地上。
这一切发生在眨眼之间,帐篷里的人根本来不及作出过多反应,便倒下了一多半。剩余的几个被唬在那儿,一动不敢动。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李班长扑通一下跪在地上,乖乖举起步枪,嘴里不停地求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