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两套账的问题,高昶旭也是,时有所闻。私营企业,搞两套账,甚至,一些国有企业,也这么搞,其实说白了,就是对税收的一种博弈。
当然,两套账肯定是不对的,也可以说是违法的,但是,现实,却确实如此。所以,对于马守业说的,电解铜厂有可能两套账的情况,高昶旭由于自己没有亲自调查,没有第一手资料,所以,他既不能否认,也不能确认。
只能是作为一种可能,不能排除这种可能。但是,从高昶旭跟周培英的接触中,高昶旭觉得两套账的可能性,并不是特别大。因为,自己从电解铜厂的报表中,看到了企业经营效益的下滑。
而这种下滑的趋势,现在还在继续。高昶旭对电解铜厂的实地考察,发现排队票的问题,继而,到原料直供地,矿山,也看到了,所谓的富矿,贫矿问题。
而这些问题,他也直言不讳地告诉了周培英,从后来周培英反馈的情况来看,这些问题都是真正存在的,而这些问题,跟电解铜厂经营效益下滑的趋势,也是相吻合的。
破案,讲究的是一个证据链。一个单独的证据,也许说明不了什么。但是,很多证据,能够互相印证,互相支持,就形成了一个所谓的证据链。
证据链,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就是一种逻辑上的关系。所以,只要证据链,能说明问题,那么,这个案子基本上就破了。
比如说现在,马守业提出了电解铜厂,有可能两套账的问题,但,他没有证据。或者是有证据,也是一种推测性的,这就是一个孤证,没有形成自己的证据链。
在这种情况下,要说服别的人相信有两套账,就是很难的。当然,别的人,即便是不相信,但自己也拿不出有力的证据来反驳。所以,就只能是,作为一种可能性而存在。
但是相比之下。排队票,贫矿富矿,以至于采取某种手段,从内部掏空,企业经营的利润,基本上就形成了一种证据链。
当然,要把这种证据链,公之于众,并且以此来作为某种惩治的根据,也还需要,有关部门拿出确凿的证据来。周培英那边,现在正在做这样的工作。但是,他具体进展到什么程度,高昶旭也并不掌握。从高昶旭的倾向,他更接近于怀疑马守业的两套账本的说法。
高昶旭就说,“你说的企业可能两套账,这种可能性,咱们也不能排除。但即便是两套账,他也得有一本帐是对的,是真的。”
“从本质上讲,从功能上讲,企业的假账,基本上是为了跟税务部门博弈,而搞的。对于银行,企业有没有做两套账?这个还值得探讨。”
“不管怎么样,反正从现在企业一直给咱们报的报表上来看,电解铜厂的企业经营效益,确确实实是在下降的。这一点,要引起我们的注意。”
“具体的,你们这个担保的问题,从银行方面来说,肯定是一个违规的行为,违规就必须纠正。所以,我们才对你采取诫勉谈话的措施。一方面,对你是一个警告,另一方面,也是一种要求,要求你必须采取得力措施,限期整改纠正。”
“不过,如果,企业没有两套账,现在的报表是真实的话,企业的经营效益下降,这个就对我们后面的整改,带来了很大的隐患。这一点,我觉得,你一定要面对,要有相应的思想准备。情况,我觉得并不像你想象的那样乐观,你要做困难准备。”
马守业连连点头。说道,“高总经理,我必须说,你的提醒,是非常及时,非常必要的。以前,我对电解铜厂确确实实是有盲目乐观的思想,觉得,它信用等级高,是咱们银行的优质客户,在它身上犯点错误,搞点违规,没有大碍。”
“但是经过你的提醒,我现在已经认识到,不仅仅给它提供担保,是一种违规的错误行为,而且,就算是估计它有两套账,也很有可能是一种错误的估计。”
“不管,电解铜厂的经营效益,是否下降,对于我来说,既然领导严肃的批评教育了我,也给了我机会,算是对我的挽救,我作为一个资深的分理处总经理,也要能对得起领导。”
“所以,请领导放心,我一定要千方百计,把担保这个事情摆平。在这里,我也想请高总经理,到必要的时候,要大力支持我一下。”
高昶旭就咯噔了一下,他不理解,马守业这时候,叫他支持的真实意图。高昶旭问道,“你说到必要的时候,什么叫必要的时候?大力支持,怎么叫大力支持?我也得有相应的思想准备啊。所以,还要请你说清楚。”
马守业说,“其实,你现在叫我说清楚,我也说不清楚。我只是有这么一个预感,就是你刚才说,假如,电解铜厂没有两套账,它现在报表反映的经营情况,是真实的。那么,就像你说的,要纠正担保,就会遇到一些原来没有想到的,问题。”
“到时候,如果它归还不了对方银行的贷款,咱们这边,又没有相应的信贷规模,咱们也不能提供贷款。这个问题就严重了。”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就要想很多办法,有时候可能需要一些强制性的手段。而这些强制性的手段,就不一定是我们基层分理处,所能采取的了。”
“所以,我想提前把这一点给领导说清楚,如果真走到那一步,那我们分理处就需要,上级领导的大力支持。”
高昶旭没有马上表态,因为,马守业说的情况,一个是一个假设性的情况,再一个他也没有很具体说,要采取什么强制手段。
说到强制手段,银行本身只是一个业务单位,并没有相应的强制手段。所以,高昶旭也觉得,马守业提出的这个请求,并没有现实的基础。
高昶旭就说,“对于基层分理处,为了控制信贷规模,为了解决担保的问题,而需要采取一些破格的,或者是例外的措施。只要是合法的,而且,营业部本身,是有这个能力的,那我们肯定是会支持的。不过,有一点要说清楚,不管采取什么措施,都要在法律政策规定的框架内,如果超出了这个限度,我们也不能盲目支持。”
马守业点点头,说道,“理解理解,领导站得高,看得远,想得透,我们基层同志,虽然政策水平,业务能力有限,但是有一点也是清楚的,也是知道的,就是无论如何,不能叫领导跟着我们犯错误。”
高昶旭说,“今天的谈话就到这里吧,反正不管说得再多,最后,都是要落实的,都是要,落实到收回咱们银行违法提供的,不可撤销的担保函。”
“这个担保函既然叫不可撤销的,那就只能在一种情况下撤销,就是,他所担保的贷款,被归还。这一点,你作为一个老银行老总经理,可能比我还要更清楚。”
“而且这一笔贷款,因为你们当初搞的时候,就是过桥贷款,期限就比较短。所以,从现在开始,要纠正这个事情,要清理这个事情,留给你们分理处,留给你本人的时间,都不多了。所以,不用我多说,从现在开始,你就要有准备,要跟时间赛跑,要有最大的紧迫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