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排队票的问题，周培英，显然没有任何思想准备。可以看出来，这个问题已经超过了他的容忍底线，他也没有想到，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但是，这样的事情，竟然从高昶旭的嘴里，给说出来了。按说，这样反常的事情，他自己作为企业的最高负责人，是应该最先发现的，最起码，也应该发现些蛛丝马迹。

但现在的问题全是，从一个营业部的一把手嘴里说出来的。对于，高昶旭说出的这个问题，周培英是相信高昶旭的。因为他知道，高昶旭平白无故地去编造一个事实，他没有这样的必要。

从这个问题，周培英就想到了，自己，这一段时间确确实实，对企业的掌控力，有所下降。所以，高昶旭提出来，自己没有把主要工作精力和重点，放到企业的生产经营上来，确确实实是一针见血，说到了问题的要害上。

事实也说明，一旦自己对企业的掌控力下降，企业的经营效益，必然要受到影响。多亏现在，高昶旭及时提出了这个问题，真的是一言惊醒梦中人。不然的话，自己的企业经营效益下降了，甚至出现了亏损，自己浑然不觉，反而是自我感觉良好。

其实，到了这个时候，周培英已经意识到了，增加的银行贷款，对自己来说，并不一定是一件好事。反而，增加的银行贷款，掩盖了，企业存在的很多问题。

周培英就对高昶旭说，“你说的这个排队票的问题，尽管我是第一次听说，但是，我相信你说的肯定是事实。以前厂子经营正常的时候，是没有所谓排队票的事情。”

“我们厂子的生产规模，越来越大，需要的矿石也就越来越多。所以，前来运送矿石的车辆和人员，我们都是非常欢迎的，从来就没有过，发放排队票的事情。即便是人家晚上送过来，我们的过磅员，保管员，都会一直上班的。”

“可是，现在企业的生产规模，并没有减少，需要的矿石量，也没有减少，而运送矿石的人和车，也不会突然之间增多。实际上，在我们需要的矿石和拉运矿石的车辆之间，已经自发地调节好了，不会出现拥堵的情况。”

“ 可是，现在却出现了排队票的问题。这就说明，这个排队票，跟你说到的，企业经营的利润，和贷款的增多之间，没有形成正常的相应关系，也许有着某种联系。”

“有了排队票，企业的经营利润反而下降了。所以，你给我提供的这个线索，太及时了，太重要了。我回去以后，首先就从这个排队票入手，看看是谁搞的这个排队票？为什么要搞排队票？”

高昶旭点点头。“这个排队票的情况，我也是在偶然之中发现的。至于他跟你们的经营利润下降，有没有关系，或者有多大的关系？我也不敢说，就有关系，或者没有关系。”

“反正我觉得，从现场情况看，应该是有三种情况，一种是，车辆运输人，本身手里就哪有排队票。这就说明，这种排队票，并不是，根据运输车辆的多少到达铜厂的时间迟早，来发放的，而是，事先就发到了有关人员手里。”

“一种是，运输车辆，本身没有排队票，而是到了过磅的时候，才有专人，手持排队票，去过磅。根据我的推测，手持排队票的这个人，很有可能，跟运输车辆之间，有某种默契，或者是协议，是合伙人，也说不定，但他这种排队票，也应该是实事先拿在手里的。”

“还有一种情况，就是运输车辆，不管来得早晚，也不管拉多少，就拿不到排队票。”

“ 所以，我就认为，这个排队票本身是不正常的。它其实是一种证明，证明你可以具备运输矿石的资格。它的真正作用，是一个资格证。有了这个资格证，才给你过磅，没有这个资格证，不给你过磅。换句话说，你没有资格，给电解铜厂，运输矿石。”

不过，周培英却陷入了沉思，高昶旭的分析，很中肯，也很有道理。但是，周培英思考的，是另一个问题。这个资格证也好，排队票也好，肯定是要排除一部分运输车辆的。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从总量上来说，运输矿石的车辆，就会减少，随之而来的，就是运力的减少，矿石的减少。

可是，这种减少，并没有带来相应的后果，也就是说，矿石的供应，从目前来看，还没有影响到，企业的正常生产。

这就带来一个问题，周培英自己也没有答案，他就提出来，想看看高昶旭，是什么态度。周培英说，“他既然是要排除一部分运力，但是，企业的矿石供应，现在最起码还没有出

现任何问题。那他这个排队票，究竟要达到什么目的呢？”

高昶旭想了想说道，“其实你想到的问题我也想到了，只是我到现在也没有想出来答案。对了，我想起来了，不知道怎么搞的，我总觉得，那个过磅员，很面熟，我好像在哪里见到过。不过，我初来乍到，应该没有在哪里见过他。”

周培英，一时也愣住了，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他说道，“那个过磅员很年轻，你觉得他面熟，但是，又应该没有见过他，也对。他就是，城区分理处经理马守业的儿子。马守业的这个儿子，真不愧是马守业的儿子，两个人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

周培英这么一说，高昶旭也反应过来了，两手一拍，“对呀，我说怎么是看见那么面熟呢？不过，马守业的儿子，怎么会到你的厂子里当过磅员呢？”

周培英回答说，“马经理的这个儿子，很不省心。上高中的时候不好好念书，跟社会上的一些小混混在一起，打架斗殴，给马总经理惹了不少的事儿。”

“马经理为了能使他收收心，就想给他找个干的。可是，他文化程度低，一时也找不到太好干的，就找到我这里，看看能不能给他找点儿事儿干。”

“说实话，这些年马经理，对我们企业的支持，也是非常大的。以前，只是我们企业找马总经理，请求马总经理的支持和帮助，可以说，给他找了很多麻烦。”

“现在，马经理遇到这么一个难办的事儿，作为朋友，作为关系单位，我当然不能袖手旁观。可是，我总不能让马经理的儿子，去到车间，去当一名小工人，去干体力活吧。”

“不干体力活，那些有技术要求的活，又怕他干不了。毕竟，我这是厂子啊，万一出点事儿，对谁也不好交代。有人出主意说，就叫他挂个空名，给发工资就行了，我们这么大一个企业，养几个闲人，也是一个正常的事情。”

“可是，马经理觉得这样又不好，一个是传出去，吃空饷，这个影响也不好。再一个，马总经理的本意，并不是为了叫他有点儿收入，而是要让他有点儿干的，没有时间去和那些小混混在一起。”

“所以，想来想去，那个过磅的岗位，倒还不错。以他的文化水平，看个磅，记个数，应该没有问题。即便是出点小差错，最多也是几十块几百块钱的问题，不会造成大的影响。”

“而且，过磅的工作，也不算体力活，不需要太大的体力。事实上，你可能也注意到了，在过磅的那儿，是有一个椅子的，他平时，坐着就可以。当然需要的时候，也可以站起来。”

“即便是遇到刮风下雨天，只要没有运送矿石的车辆过来，他就可以在旁边的专门房间休息。即便是，真遇到风雨天，有人运送矿石的话，他那个专门房间里，有准备的雨衣雨靴之类的劳保用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