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守业对翠花说,要说具体办,肯定是得叫赐福跑一趟东北。他干这个没有问题,问题是咱们现在没有钱。不是没有路费,而是没有买人家那么多木材的钱。”
“舅舅你在信贷上,给别人贷了那么多的款,为啥就不能给咱自己弄一些贷款发发财呢?”
“银行的规矩是这样,自批自贷就是犯罪呀。”
“买木材的钱又不是一个小数目,那么多钱,就是把我卖了也卖不够。”
“就是能卖到这么多的钱,守业也舍不得卖。”马守业说“我已经想好了一个办法,不过得冒一下险。”
“咋个冒法?”
“你不是当着会计吗?你从分理处偷偷地开上一份信汇报单,就开上咱们需要的数,叫守业带上。”
“那怎么能行?没有资金来源,空开信汇,那不成了盗用联行资金吗?这可是犯大法的呀!”
“马守业听她这样说,又见她的嘴唇也有些抖,就知道她真的是没有见过这些事。“还没有干就吓成这个样子,要是真的犯了事,还不知道要吓成啥样子哩。”
“翠花有些不好意思。马守业继续说,世界上没有绝对保险的事,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要想挣大钱,就得冒一点风险,哪有那么现成的钱就等着你去拾?”
“但凡给你说,就是有一定的把握。叫你空开一个信汇报单,谁还不知道是犯法的事?世界上正正道道的人能有几个?谁一辈子不干几件日鬼倒棒槌的事?只不过是有的人高明,日鬼不叫鬼叫唤,其他人不知道罢了。”
“日鬼不叫鬼叫唤,这就是本事。你只知道空开信汇犯法,就不知道还有其他的办法来弥补。你们在下面的分理处,联行上是不是十天结一次帐,十天清一次联行汇差?”
“翠花点点头,眼中仍有疑惑。手段就在这里头。它十天才清汇差,也就是说要有十天的功夫,它才能发现咱们空开了信汇报单。你说有这十天功夫,咱们的生意差不多也就做完了。到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地把钱给它如数还上,谁知道你就犯了法?”
“翠花听到这里终于明白了,不由得对他大加敬佩。原来与他交往,只是觉得他是城里人又是公家人,见多识广,有些关系有些门路;现在越交往才越觉得他头脑灵活,一肚子智慧,再加上老谋深算。”
“你说的倒是听懂了,可是十天的功夫,万一生意做不完咋办?”
“这个也考虑到了。你开信汇的时候,不要填具体的日期,这样等对方的报单回来的时候,又是好几天过去了。这样子,一来一回,就把二十天的时间有了。有这二十天,估计这生意也就差不了多少了。”
“翠花这一回是彻底服气了。她连饭也没有顾上吃,就急急忙忙地赶回分理处,按照马守业教导,办了一份信汇报单。”
“办好以后,也没有敢耽搁,趁天黑以前又赶到马守业在银行的宿舍。马守业仔细地看了一遍,肯定没有任何破绽以后,高兴得笑了。”
“这次生意做成以后,先给你买上一辆摩托,来来回回就方便了。”
“办完了这些事以后,马守业才把一颗悬着的心放到肚子里。他感到一阵轻松,浓浓地泡了一杯茶,把电风扇调到自然风那一档,惬意地吹着。”
“田赐福到东北买木材的事进展很顺利,前几天打回电话说木材已经上站,很快就能发回来,问马守业什么时候给人家信汇报单。”
“你到火车站看一下,如果各项手续齐全,哪一天发货,就哪一天给他信汇报单。”
“田赐福严格按照马守业的话,到火车站看了一下,见了已经装到火车上的木材。然后又把电话打回来,问给不给信汇报单。”
“那就给了。马守业说,你和发货的火车一齐回来。”
“马守业算了一下时间,今天货该到站了。”
“小县城并没有火车站,火车站还在地区所在地。马守业怕别人知道他悄悄做生意的事,就没敢和任何人打招呼,一个人到火车站去了。”
“田赐福已经到站了,正在等马守业。马守业安排天赐福,眼下最要紧的是把这些木材转运到县里去。已经找下了几辆车,也带来了,你就往回拉货吧。”
“马守业上班时心不在焉,惦记着田赐福拉货的事。一到下班时间,就急匆匆地赶到田赐福家。”
“田赐福两口子正在家里生气。翠花听说木材弄回来了,连忙从分理处赶了回来。回来一看满院子的木材,心里就高兴得不行。”
“这哪里是什么木材,分明是一摞子一摞子的钱呀。她由不得到那些木材堆上仔细地看一看。”
“这是一批东北松。用手动一下,手上就沾满了粘粘的松香,松香也是香味呀,而且比起那些卖的香水来,又要香上许多。”
“可是看着看着,翠花就觉得不对劲了。这些松木,有的是才从山里伐下来的,有些就不是了,木头本身不光碾,有好多的疤痕。”
“尽管翠花对木材的质量不是懂得很多,但是起码她知道木头从外观上就能看出好坏。她就叫过来田赐福问个明白。
这拉回来的木头,我怎么看着不对劲?”
“木头难道成了钢材?要是成了钢材倒发财了。你看,这些木头怎么有这么多的疤疤拉及的?”
“这些木材上了年级,脸上的皱纹当然就多了。田赐福把木材顺顺利利地弄了回来,特别是在钱上没有受任何损失,心里正在高兴。本来还想在翠花跟前炫耀炫耀,不成想翠花不但没有夸奖他,反而一见面就先挑他的毛病,就有几分不快。可是翠花说他弄回来的木材有毛病,他心里也不是特别的踏实,就一边开着玩笑一边也凑过去看。”
“一看之下还真的是有毛病。这一下他就有些慌了,赶忙仔细地翻腾着木头,越往下翻他的心情就越紧张。”
“下面的木头不仅仅是有疤痕的问题了,而是有些木头已经露出腐朽的本质来了。特别是那些从外表上看不出有疤痕的木头,竟然可以用手抠下来一些木屑。”
“这一下,田赐福可不仅仅是脸红了,而是不停地出汗,只一小会儿汗就湿透了他的衣服。”
“ 这可弄下窝窝事了,他妈的东北人真能坑人!田赐福嘴唇哆嗦着说道,在那便是亲眼看了货他们才装车的,我也是随着火车一齐回来的,他们是在什么时候捣的鬼呢?”
“你看你能干下啥好事?你这一次可把我们害苦了!翠花马上想起买这些劣质木材的钱,正是马守业叫她从联行上捣鬼弄出来的。当时他们为这个主意欣喜万分,以为这是空中取酒的得意之笔。可是,这个得意之笔是以任何环节都不能有丝毫纰漏为前提的。现在,这些木材刚拉回来就发现了问题,以后怎么办?翠花不敢往下想了。”
“田赐福也感觉到了危险。他知道这笔生意是马守业人不知鬼不觉地从贸易公司手中拿过来的,原本指望从中发一笔大财的。现在在他手里出了纰漏,弄不好偷鸡不成反倒蚀把米。那就赶紧把舅舅叫过来吧。田赐福说。”
“就是把皇帝老子叫过来也解决不了啥问题了。翠花无奈地说,你舅舅他还能有啥更好的办法?跟东北人打官司?没有合同。就是有合同,等你官司打完了,这边的问题早就捂不住了。”
“有什么问题?”
“你拿的信汇报单,那是空中取酒的事,当时并没有资金来源。这是犯法的事!”
“既然这么严重,还等什么?赶紧叫舅舅过来!”
“他们两口子正在说话的时候,马守业已经进了院子,翠花就把事情很简要地说了一遍。马守业走到木头堆跟前,仔细地看了看。一看之下,对着田赐福就喊道,叫你干啥去了,弄回来一批什么货!你你你,真真的把我们送到死地里去了!”
“田赐福低着头不敢说话。舅舅,咱们打了盆说盆,打了碗说碗,现在你就是把他煮得吃了,也不能把这些坏木头变成好木头。还是翠花保持着清醒的头脑。”
“马守业颓然地坐在木头堆上,现在也没有啥好办法,谁也没有日天的本事,只能是不管好赖,先处理木头吧。”
“咱们辛苦一下,再把你们表弟叫来,咱们一块儿把这些木头挑一挑,把这些有问题的木头单另弄到一块。然后先卖好的,看看能不能把这些坏木头的损失给补回来。”
“马守业的话好像是一剂强心针,田赐福和翠花都有了一些精神。也许,那些好木头还能救他们一下,现在的木材生意很好做,只要有货就能挣钱。”
“他们说干就干,能动员到的人手全都动员来了。自己人干活有个好处,没有人偷懒。更加重要的是,他们都有一个信念在支撑着,那就是无论如何不能赔了钱,不能叫自己人进监狱!”
“可是他们的希望很快就破灭了。尽管马守业动员和利用了一切他可以动用的社会关系,包括硬性地给他的信贷户卖了一部分不太好的木头。但是,最后总算账,他的这一笔木材生意还是整整地赔了好几十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