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仁真就成了我的上司。

顶头上司，顶的不能再顶的那种。

秦童在前一天把我们几个部门经理叫到一起，算是开了个小碰头会，说原本的计划全部落空，什么开分公司啊，晋升啊什么什么的全都泡汤。我心里咯噔一下，看来人总不能把希望寄托在没有实现的事情上，原本想要带着韦婉离开春城的想法，这下子全部打乱。至于接下来秦童说了什么我也只听了个大概：秦童明天就离开公司，去一家现在非常火的理财公司任职，而我们的顶头上司，则变成了郝仁。

秦童说晚上吃个散伙饭吧。我借口头痛不去，秦童看出了我的心思，送走那些人后，他跟我语重心长的说，方圆，我走了。接下来，你得好自为之啊。

我点点头，接过他递过来的一颗烟说，我懂。没事，我能应付。

“郝仁，可不是一般人。杀妻夺子啊。”

“我没杀他老婆。”

“可你睡人家老婆，还把人家送进监狱咯！郝仁在咱们长春的信贷圈那也算是一号人物，方方面面都比你方圆强百倍，就你那点能水，郝仁动动手指头就能叫你吃不了兜着走你信不信？”

我忽然热血上头，狠狠抽了一大口烟说：“操，能怎么滴，谁他们不是娘生爹养的，他是三头六臂啊。”

秦童被我吓了一跳，此时外面有人叫他，他拍拍我的肩膀最后说：“你以为他会跟你玩刀枪剑戟啊？我告诉你，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我没说话，背身看着窗外，夜晚的春城华灯初上，浓云如墨翻卷如山，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

等我回过神的时候，整个公司就剩下我一个人。

秦童最后的那句“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提醒了我。第二天我没去上班，直接去了一趟社保大厅和劳动保障中心。办完事之后，给钢子去个电话，问公司里怎么样了，钢子说没啥事，就是换了个新领导，然后给大家伙买了水果，又给每个部门经理发了一个红包，老大，你没在，你的红包我放你抽屉里了。

我淬了一口，心说都什么年代了，还玩收买人心这一套。

“你们把红包打开，钱花了吧，就当新领导请你们吃宵夜了。”

钢子说好嘞，那就谢谢老大了。哦对了，有个事，老大，你得跟我们交个底。、

“说吧。”

“经理，你有什么打算？”

“什么什么打算？”

“老大，我听人说啊，不是我啊，我听人说，郝仁跟你可不太对付啊。”

“嗯，然后呢？”

“没啥然后的，丽丽、宋金歌、小兵他们怎么想的我不知道，我觉着，不管你上哪，带着我就行，我肯定跟着你。”

我心头一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我胸口来回游荡，这是我之前只能在电视剧里才能感受到的东西，你说他傻，其实并不是，钢子人脉极广，之前跟我出去办事也是滴水不漏，算得上是一个文能提笔安天下，无能拎刀杀四方的主，这样的人在古代，那就是君王身边的左膀右臂，也不知我方圆何德何能，可以交下这个人。

我顿了一下说：“钢子，有你这话我就满足了。我也不瞒你，公司要没了，最快就这两三天，最慢也不超过一个礼拜。你要是有下家，我就不耽误你发财，你要是愿意跟着我，我在外边还有个小公司，之前都是你嫂子和我一个兄弟看着，你要是来，我就交给你。”

“交给我？那嫂子干啥？”

“嘿嘿，我跟你说嗷，你别跟别人说，你嫂子两个月了。”

“真的？”

“我骗你干啥。真的，你哥我也算是老来得子，我得让她好好在家备孕。”

“那成了。”

我并不是说说拉倒，那天晚上秦童话里话外都在提醒我，郝仁这厮心思极重，之所以能栽到我手里，那也是粗心大意而已，但一旦让他翻过身来，我方圆肯定就完了。我心说就许你郝仁给我玩心眼，我也不能坐以待毙，之前已经搅和黄了我一笔大单子，那我也不能让你消停——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在你没得势之前，我先下手为强，况且活人总不能被尿憋死，兵法有云，攻其不备，出其不意，弄他个丫的。

杜思珈来电话，开口就说对不起，说我俩合作这么长时间，肯定有交情在，但是日后恐怕是不能合作了。不过他可以给我介绍两个其他银行的信贷员。我说没事，杜哥，我不是第一天出来混世界了，这些事我都懂，不过你放心，咱俩肯定还有合作的机会。

其实我的计划也简单，我们刚入职的时候，每个人都会签一份入职合同，问题就出在这份合同上：里边的五险一金都是按照最低档缴纳的，重点是，签名一栏都是公司代笔。我捏着我入职合同去社保和劳动保障中心走了一圈，基本确定这些都是违规操作，后来我又往市长热线打了好几个电话，说我被骗了云云。

我三天没去上班，第四天时候，市长热线来电话了，说总公司负责人下来了，要跟我去好好聊聊。等我到了公司才发现，原来整个公司都开了锅，业务早就停了，公司门口还拉了一个挺长的白条幅，上面写着“还我血汗钱”几个大字。正在我蒙圈的时候，于丽丽从公司里拧着屁股出来，一见我就风情万种的说：“哎呀，经理，你可来了。”

我问：“怎么了？”

“公司要黄啦，我们这不是在这要钱呢嘛。”

于丽丽一边说一边挽着我的胳膊，一股说不上是什么香型的香水味直窜鼻子。其实于丽丽每个月赚钱不少，凭着她那骚出天际的做派，外边有的是同行业的合作，捏着大把的单子在等着，每个月我给他们定任务，于丽丽都是第一个完成，然而她依旧是改不了这股子风尘劲儿，即便是巴宝莉、香奈儿这样的大牌子穿在她身上，也总像一个夜店工作者。

于丽丽说，就在两天前，不知从哪来了一帮人，拿着各种文件进了郝仁的办公室。后来据说公司被罚了400万，并且还勒令停业整顿，后来有消息灵通人士说，那些人是劳动监察，说是来给员工解决“五险一金补偿”的问题的。

傻子也能看出来，郝仁被阴了。当然谁阴的他，大家都不知道，或者知道的也装不知道，毕竟郝仁在春城金融街混了这么久，手底下不干净的事情多了，说不定是哪个仇人下的黑手也说不定——不过我不这么认为，因为我一进公司，所有人都在看着我，仿佛我是凯旋归来的英雄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