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隋文帝夫妇对于太子杨勇的种种不满,起初不过是些家庭琐事,隋文帝不敢轻易废黜太子。后来,独孤皇后和宰相杨素时常在杨坚面前搬弄是非,杨勇逐渐失去父皇的信任,东宫已成为是非之地。
是非之地多是非!宫中传言说东宫多鬼魅,数次出现鼠妖。隋文帝命令术士萧吉前往东宫祈祷消除邪气。
这萧吉,字文休,出生南朝梁国宗室,祖父乃长沙宣武王萧懿,萧懿是梁武帝萧衍长兄。萧吉博学多通,尤其精通阴阳算术。梁元帝承圣三年(554年),西魏攻陷江陵,萧吉归顺西魏,为仪同。北周宣帝时,萧吉以为朝政日益混乱,上书切谏,周宣帝不纳。
隋文帝受禅后,萧吉进位上仪同,以本官太常考定古今阴阳书籍。然而,萧吉生性孤傲,不与公卿大臣随波逐流,又与杨素不和,因此落拓,郁郁不得志。
萧吉见当今皇帝喜好征祥之说,欲侥幸取利自求官位,遂改变素志取媚于人。开皇十四年(594年),萧吉上书隋文帝,投其所好,大谈符命征祥。隋文帝晚年深信佛道鬼神,览书大悦,赐布帛五百段。
且说此时,萧吉入东宫禳邪气,于东宫宣慈殿设神坐,口中念念有词,不一会儿,果然有回风从艮地鬼门吹来,扫向太子坐位。萧吉用桃汤苇火驱逐邪风,风出宫门而止。萧吉又谢土地神,于未地设坛,建有四门,设置五帝座位。
当时天气极寒,有一只蛤蟆从西南来,进入人门,跳上赤帝坐位,还从人门而出。蛤蟆行走数步,忽然不见。隋文帝分外惊异,对他赏赐丰厚。
萧吉于东宫驱赶鬼魅,仿佛是一出闹剧,使太子的形象大大受损,令众人以为上天要废黜太子。不仅如此,萧吉还直接参与了隋朝皇位继承的明争暗斗。东宫驱鬼后,萧吉神秘兮兮地对隋文帝说道:“太子坐不稳皇位。”这时,杨坚暗中欲废立太子,听闻其言,甚合圣意。从此,隋文帝经常谘商询问萧吉。
人言可畏,杨勇终于明白自己的太子地位受到威胁。东宫官员还发现晋王杨广和宰相杨素往来密切,且行为鬼祟,知道他们所谋之事不利于太子。杨勇渐感不安,整日忧惧,却计无所出。
惊慌失措的杨勇开始迷信鬼怪巫术,听闻新丰人王辅贤能占候,就传召他入宫。王辅贤占卜后说道:“白虹贯东宫门,太白袭月,乃皇太子废退之象也。”
“烦请神人指点,如何才能帮本宫免除厄运?”杨勇神色慌张地问道。
“殿下不必惊慌!”王辅贤不紧不慢地说着,“可用铜铁铸造五种兵器,再制作些辟邪诅咒之物,以厌胜之法镇住危及太子地位的邪恶。”
“好!本宫这就吩咐下去。”杨勇说完,似乎又想到了什么,“除此之外,可还有其他妙计?”
“既然天象要废太子,不妨在东宫修个‘庶人村’,殿下在‘庶人村’中睡卧休息,或许可躲过这场厄运。”
杨勇忙不迭地依计行事,打造了铜铁兵器,又在东宫后园内修建庶人村,那些茅草屋低矮简陋,太子居住其中,终日穿布衣睡草褥。
太子指望靠巫术摆脱厄运之事,被晋王打探得一清二楚,又被好事者添油加醋地传到隋文帝耳中。此时隋文帝正在仁寿宫避暑,知道太子内心不安,便派遣宰相杨素前去察看。
杨勇得知杨素来访,连忙脱去布衣,穿上太子常服,整肃衣冠后,端坐在前堂等待。而杨素行至东宫,故意待在车上歇息,迟迟不肯出来。太子苦等许久,方见杨素若无其事般姗姗而来,不禁面露不悦之色。
“宫中使者早已通传越国公将至,为何姗姗来迟?”杨勇面有愠色。
“下官听闻殿下在东宫学习庶人,粗茶淡饭,修身养性,故而不敢冒昧打扰。”杨素神色坦然地回道。
“越国公觉得本宫是否有长进?”杨勇压制着心头的怒火,皮笑肉不笑地问道。
“依下官之见,殿下喜怒无常,言谈日易,并非什么好事。”杨素故意激怒杨勇。
“本宫被人算计,又怎能喜形于色?”杨勇若有所指地说道。
这段不愉快的对话,很快就不了了之。杨素返回仁寿宫,向隋文帝禀报称:“太子满脸怨恨,心怀不满,恐怕会生变故,愿陛下深防明察。”
隋文帝听了杨素诋毁太子的言语,更加怀疑太子将图谋不轨。
独孤皇后又派人暗中窥探东宫,打听到任何鸡毛蒜皮般的小事,都要在隋文帝面前进谗言,千方百计地搬弄是非,欲构成太子之罪。隋文帝受独孤皇后、杨素等人蛊惑,愈发疏远猜忌太子杨勇。
开皇十八年(598年),隋文帝开始采取行动削弱东宫势力,东宫属官凡有才能者统统调离,如大将军苏孝慈为太子左卫率,曾任工部、民部、刑部尚书,有文武才能,深受太子倚重。隋文帝将苏孝慈调出京,改授淅州刺史,以翦除太子势力。
隋文帝对太子日渐冷淡,为防万一,下令从大兴宫北面玄武门到宫城东北隅的至德们之间,每隔几步设置一个候人(岗哨),以监视东宫动静,事无巨细都要随时奏闻天子。可以说太子的一举一动,尽在隋文帝掌控之中。
另外,隋文帝还下令,凡是东宫宿卫之人,侍官以上人员,名册均归属各个卫府,不再由东宫管辖。勇武矫健者,一律调走,只留下老弱宿卫供杨勇差遣。又以图谋不轨的罪名将太子千牛备身刘居士斩首,公卿子弟受牵连者甚众。
此时,尚未被免官的尚书左仆射高颎上奏称:“若陛下尽取强者,臣恐东宫宿卫太弱。”
“朕时常东奔西走,宿卫须得勇武刚毅之人。太子修身养德于东宫,左右何须强壮武士?依卿所言,朕之安危尚不及太子乎?”隋文帝勃然变色道。
“陛下乃天下万民之主,自然非太子可比,臣并无此意,望陛下明察!”高颎谢罪道。
“重兵宿卫东宫,流弊极大,不合时宜,甚非我意。依朕之意,东宫宿卫由皇宫侍卫兼任,或可轮流值班,不分彼此,岂非好事?朕熟悉前代做法,卿无须因循守旧。”
高颎见隋文帝态度坚决,也就不敢再多言。开皇十九年,高颎坐事免官,仅以齐国公身份回府,后又被革职为民,太子杨勇失去一把巨大的保护伞。
就这样,隋文帝步步推进,咄咄逼人,杨勇的太子地位摇摇欲坠。朝野皆知废太子势在必行!
然而,废太子乃国之大事,需要逐渐分化瓦解太子势力,直待水到渠成、瓜熟蒂落,方可光明正大地废黜太子,否则必会引起朝野震动,甚至国家大乱。晋王杨广自然深明此理,接下来,他要想法设法推波助澜。
开皇二十年(600年),晋王杨广派亲信段达私下结交东宫宠臣姬威,并赠送姬威大量钱财货物,让他暗中观察太子动静,将有关太子的消息密告杨素。于是,杨勇受到朝廷内外的众口诽谤,天天都能听到太子的过失。
这段达,乃武威姑臧人(今甘肃武威市)也。父亲段严,北周朔州刺史。段达在北周时,年仅三岁,袭父爵为襄垣县公。及长,身长八尺,美须髯,善于骑射。杨坚为北周丞相时,段达为大都督,总领亲信兵,常常跟随杨坚左右。
隋文帝践阼后,段达为左直斋,累次升迁为车骑将军,兼任晋王参军,从此与杨广交好。高智慧、李积等人在江南谋反作乱时,段达率众一万人,击讨平定方、滁二州,因功升任仪同,赐缣彩一千段。不久,段达又在宣州打败汪文进等人,因功加开府,赐奴婢五十口、绵绢四千段。
再说这个时候,段达趁机威胁姬威道:“东宫罪过,主上皆知之矣。我已奉密诏,定当废黜太子。君若能告发太子过失,则富贵唾手可得也!”
“姬威虽不才,亦知‘识时务者为俊杰’。”姬威奸笑道,“东宫已是危如累卵,我又岂能立于危墙之下?”
于是,这个姬威,身为太子杨勇宠信的臣子,利欲熏心,忘恩负义,投靠晋王杨广,随即上书天子,诬陷告发自己的主子杨勇。
这九月,避暑胜地仁寿宫,暑意早退,凉风飒飒,秋意渐浓。正在仁寿宫的隋文帝收到姬威的密报,见东宫宠臣亲自揭发太子图谋不轨,杨坚更加深信不疑。
常言道:“人急造反,狗急跳墙。”杨勇做了二十年的皇太子,可谓是根深叶茂,虽说宰相高颎已被免官,太子势力也被打压下去,但朝臣中支持太子的大有人在,若杨勇此时孤注一掷,铤而走险,起兵谋反……
隋文帝越想越紧张,为防止太子发动政变、夺权篡位,杨坚当即下令摆驾回宫,一刻也不得耽搁。
【小剧场】
萧吉,字文休,出生南朝梁国宗室,祖父乃长沙宣武王萧懿,萧懿是梁武帝萧衍长兄。
萧吉于东宫驱赶鬼魅,仿佛是一出闹剧,使太子的形象大大受损。不仅如此,萧吉还直接参与了隋朝皇位继承的明争暗斗。东宫驱鬼后,萧吉神秘兮兮地对隋文帝说道:“太子坐不稳皇位。”
太子杨勇不满道:“晋王妃萧氏的父亲萧岿,乃是梁武帝萧衍的曾孙。由此可知,萧吉与晋王妃本是同宗同族,或许萧吉受晋王指使,故意诋毁本太子,偏袒晋王,也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