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弟呀!身为傻哔就要有当傻哔的自知之明,别什么事都往前凑,你没对我说过什么太难听的话,也没霸占着我的馄饨送给旁人,从头到尾你也就是想要那只愁眉苦脸的猫而已,老实说那只倒霉的破猫我也不是很喜欢,所以你冒犯它我不跟你计较,带着你的表弟表妹继续赶路吧。”
邋遢青年的话还没说完,旁边的小姑娘便抓起装馄饨的空碗,一下砸在了他撑着桌子的左手背上,皮肉开绽黑血直流,两根指头都被砸得变了形。
青年看着左手的惨状,神色之间并没显得多么痛苦,但却像是丢了一大笔钱般的心疼。他愤怒而又带着些许无奈的对小姑娘抱怨道:“大姐啊,我只是说你选的猫难看,又不是说你难看,干嘛又发火啊!你以为我从新养一只手很容易吗?”
小姑娘连同头上的小猫,同时赌气的将头转向一旁。
就在这时候,白鹤亮突然出手,那柄武体长剑笔直刺入青年心口,又从后背穿凿而过,深深钉进青年身后的地面。染满黑血的剑身兀自颤动,然后如同蒸发一般消解于无形,地面空留下一个血迹斑斑的剑洞。
白鹤亮散开剑诀,满脸自得的说道:“原来是草包一个,刚看他诡秘的杀人本事,还以为是多有来头的狠角色,没想到只不过草草一剑便摆平了,扫兴扫兴!”
身体僵固的邋遢青年猛的转过头来,双眼直视着白鹤亮,突然嬉笑起来,“唉,这下咱们算是有仇了。本打算放你这傻哔一马,咋就非要跟我过不去呢!”
见到这一幕,白鹤亮不禁哑然失笑,自己明明洞穿了那人的心房,为何他却偏偏不死。
“什么有仇没仇,小爷至今还没碰上过敢和我天中山计较恩怨的人。”黑虎涛来到白鹤亮身边,满脸不屑的对青年说道。
邋遢青年看着自己心口的血洞,又是一阵心疼,“你们这路傻哔我见的多了,遇到好事时你们就是你们自己,可要和谁结仇结怨了你们就是你们身后的师承门派。”
白鹤亮被这句话气得满腔怒火,而黑虎涛却平淡的说道:“你这愤世嫉俗的口气倒是不差,可你要真有本事,自己也大可以加入名门正派之后再去仗势欺人啊!像你这种货色,吃不到嘴的柿子总是酸的。”
青年打量着黑虎涛的身材与头脸,嬉笑着说道:“是不为也,非不能也。”
黑虎涛仰头大笑,“说这番自欺欺人的狂话,你不自觉惭愧吗?你始终都不敢同我们动手,也只是杀几个无力反抗的普通百姓而已。小爷仰仗师承门派又如何?一样压得你喘不过气,翻不得身。”
邋遢青年无奈的摇摇头,低声自语说道:“真可惜,不管怎么搞,你这套衣服都会沾上血。算了算了,我不要了。”
此时此刻,茶棚外的那个清冷少女不知何时来到了白鹤亮与黑虎涛身边,她素手轻抬,捻起个封字诀,一道无形的真元壁障在黑白二人身前展开,黑虎涛面前的壁障上异响刺耳火星四溅,也不知是什么迅捷猛恶的东西被这重真元封在了外面。
黑虎涛大惊失色,心有余悸的吞了下口水。
“你这下贱之辈还真敢动手!”白鹤亮遥望着邋遢青年目呲欲裂,再度捻起剑诀,化出头顶飞剑。
“你们两个不是他的敌手,快快退下!”少女神色恬淡的对两人吩咐道。
黑白两人见她这样说,都毫不迟疑退到她的身后。
“好家伙,看这一手真元化形,至少也是个武体中期的奇术匠人,可比你那两个表哥争气太多了!”青年旁若无人的踩着板凳,慢慢将左手变形的关节复归原位。
“你这家伙,究竟是什么怪物?”黑虎涛眯细眼睛看着他,恶狠狠的喝问道。
少女缓缓放下手掌,浅浅摇头说道:“还未看懂吗,可伤人于无形,被穿心而不死,除了巫术,还有哪般邪法能做得到。”
“居然,是个罕见的男性巫女!”白鹤亮面色惭愧的散开剑诀,凭自己的这点本事,确实拿化成人形的巫女没什么办法。
“那他带着的小姑娘又是怎么回事?那么幼小的年纪,绝不可能也是个巫女吧。”黑虎涛不解的追问道。
“这谁又能晓得,或许是被他迷了神志的血食也说不定。巫女行事,谁又能猜测的出是何居心。”少女随口答道。
这时在白鹤亮前胸后背同时闪耀起了金铁交并的火花,带起一阵撕裂鼓膜般的锐响。滋的一声,少女的真元溃散,她所结出的封字诀即刻失了效力。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她连忙反身拍出一掌,将白鹤亮倒推出三四步远,出掌的那只衣袖上,瞬间被什么锋利无比的东西穿透了两个破洞。
黑虎涛急得满脸煞白,这个少女可是人家白鹤亮的表妹,跟自己没有半点亲缘关系,若刚刚被攻击的人是自己,谁知道这为后山师妹还会不会那样毫不思索的施以援手。
这时的少女,右手封字诀捻起,左手剑诀递出,在距离邋遢青年那颗头颅不及三寸远的半空中,凭空出现一柄两尺长短的武体秀剑,以奇快无比的速度刺向青年眉心。几道细碎的黑影一闪而没,将来袭秀剑击落在桌面上。秀美的飞剑在桌上旋转两周,未及停稳便消散于无形。
一剑灭而二剑出,少女的剑诀变换,邋遢青年左右两侧的虚空中即刻化出两柄参差剑,长剑直劈而下,短剑倒悬横斩,左纵右横,令人无从招架。就当飞剑及体的前一刻,少女的剑诀再变,参差两剑长短互换,纵横颠倒,这种奇幻变化,就是真仙来了也未必反应得及。只听的噗滋一声,长剑劈进了青年的脑盖,短剑也刺透了他的颧骨,整个头颅上黑血四溅。
少女倒背双手,暗粉色的衣袂随风轻扬,霞姿月韵,亭亭玉立。
一旁的黑虎涛脸色黯淡,同样是天中山的四代弟子,这少女被纳入门墙不过短短两年,武体外放居然就能精进到如此地步,他黑虎涛当初在家乡也是个人所共知的修术奇才青年俊彦,但若和着少女稍加比较,他便彻底失了所有光彩,只配做个自惭形秽的陪衬。
而且更加令黑虎涛想一头磕死的事情是,这少女自小就和白鹤亮订有婚约,那白鹤亮无论是文修武艺都不及他黑虎涛的一半,身材相貌也是略逊一筹,凭什么那家伙就能得享这天大的艳福。从前黑虎涛还能用那小子命好来安慰自己,谁让人家是姑表亲,近水楼台先得月呢。
黑虎涛本想借着这次师门安排的游学历练来表现一番,这位待人清冷的后山小师妹未必就看得上白鹤亮那样的痴蠢纨绔,婚约都是长辈们订的,似她那般的翘楚钟秀又怎会被这等俗约凡理所束缚。可是三天前他们露宿林野的那晚,黑虎涛竟看到白鹤亮借故递送水囊而抓了那少女的手,当时少女满面绯红,可却既没有挣脱也没有斥责,那羞羞怯怯的目光里全是柔情。黑虎涛相信,如果换成白鹤亮之外的任何一个男子对少女做了那样的举动,少女斩他一只手臂下来都算是天大的留情了,这种事可是有先例的,不然她也不会被掌门发配去了后山。
黑虎涛那晚为了疏导胸腔里没吐出来的几口老血,把三十六式归山剑诀从头到尾又从尾到头的练了五遍,惊起飞鸟一群,劈碎山岩两块,砍得木柴无计。
“表妹,你可太神了。在咱们四代弟子之中,恐怕也只有你,不但顺利破了中期瓶颈,还能化出这神乎其技的参差双剑。”白鹤亮满脸欣喜的走上前。
“别过来!”少女紧盯着脑袋被劈成烂瓢的邋遢青年,眉目凝重的对白鹤亮说道。
白鹤亮立马机警的停下脚步,并扯起黑虎涛的胳膊一同向后方逃开。
“什么,难道那家伙还未死绝?”黑虎涛吃惊的对着少女问道。
“你们两个先走吧,走得远些,留在这里只会拖累我分心旁骛,让我不得施展。”少女头也不回,言语间冷傲十足。
“懂了,那我与黑师弟就先走一步,你摆平那妖孽之后可要快些赶上。”白鹤亮笑挂两腮,丝毫不觉得少女那番话哪里不妥,拉扯着黑虎涛牵过两人的马匹,半步不停的朝来路上赶去。
黑虎涛回望着少女孤零零的身影,转头对白鹤亮骂道:“姓白的,你还算不算个男人,居然怕死怕成这样。”
白鹤亮的脸色不知何时变得阴沉无比,他勒紧缰绳说道:“师弟,算我求你,咱们快些赶路!”
黑虎涛鄙夷的斜视着他,这等贪生羸弱之辈,怎么会配得上那般惊艳出尘的女子,老天是何等的不公。
“看你这幅急于奔命的嘴脸,真让小爷齿冷,你走反了,那边是回山的路!”黑虎涛冷冰冰的说道。
白鹤亮满脸铁青,急躁的说道:“黑师弟,你看不出吗?表妹她根本敌不过那个巫女,你我二人分头行事,我沿小路去找这次历练在后方随行的师长,你沿大路直接回山将此事禀明掌门,你我早一分引得强援至此,表妹她就少一分危殆,只要能救得她尽早脱险,师兄我这辈子……,不,是白鹤亮我这辈子都欠你这份人情。”
黑虎涛眨着眼睛凝望着白鹤亮,似乎突然之间印象里那个处处不及自己的纨绔师兄一下子变得模糊了起来,难怪他那对任何人都态度清冷的表妹会倾心于他,就是这发乎于微末的在意,不需言语仍可洞明的心机,当他每一份思量都着落在你的身上,试问哪个女子又能无动于衷。
黑虎涛再没有任何言语,双腿夹紧马腹,扬手一鞭将马背抽出血痕,向着大路尽头驰骋而去。白鹤亮也毫不耽搁,兜转马头沿路朝林野深处折返。
这边的茶摊草棚中,邋遢青年终于再一次的动了起来,他缓缓拔出钉在头上的武体短剑,一寸一寸,一分一分,仿佛静寂的天地间只有这阵利剑消磨着碎骨的声响。
青年将黑血斑驳的短剑放在眼前,然后扔在桌上,复又去拔头上那柄长剑。
少女的额角鬓边已经沁出了豆大的汗珠,她早与那两柄剑断了牵机,但她既不明白那两柄剑为何还不消失,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散不开左手剑诀。
“你穿白衣的表哥捅了我一剑,穿黑衣的表哥损了我一顿,而你自己则是杀了我一次,这笔账咱们仔细算算吧。”青年握着染满黑血的长剑,从长凳上站起身,迈步向少女身边走了过来。
青年人的身材比例有些失调,腰身以上显得修长而矫健,但两条腿却又粗又短,双脚也小得出奇,而且他左脚的脚踝不能弯曲,走起路来一跛一跛,大概茶水摊的夫妇就是看到了他的这个缺陷,才会那样轻视他奚落他。
“杀生食人之辈,人人得而诛之!”少女保持着镇定,神色仍是那般清冷孤高。
听到这句话,青年愤怒的咆哮起来,“你妈哔你看见过老子吃人吗?”
少女慑于他的声势,被惊得退后半步,然后便再也没有勇气将脚步迈回原处。
青年抬起手中那柄武体长剑,一点点刺向少女的咽喉,此时少女的封字诀仍未解除,但那柄长剑本就是她一体所化,因此得以毫无阻滞的穿过真元壁障,直抵她的喉间。
青年用剑刃挑起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四目相对,她的眼中透着绝望,而他的眼中,似乎也是同样的绝望。
“我从来都不是个大方的人,但杀你这样一个小女子,多少还是有些提不起劲,你还是走吧。”青年放开手中长剑,剑身离手的霎那之间便消散于无形,紧跟着,身后方桌上那柄短剑也消失不见。
少女终于能够散开左手剑诀,这让她犹如一个刚刚爬上岸的溺水之人,大口大口的喘息起来,汗水将她打湿的发丝黏在纤细而白皙的颈子上,让她看上去十分娇弱可人。
青年看着她无比惹怜的模样只是撇撇嘴,然后转身对着始终都默不吭声的小姑娘说道:“这位吃瓜群众,咱们是不是也该上路了!”
小姑娘的眼睛还是那么空洞无神,她头上的小猫凶巴巴的对青年挥了挥爪子。
邋遢青年本想再说些什么,可张开嘴的时候却喷出了一滩黑血,紧接着他的眼耳口鼻都开始向外流淌血液。他的全身上下同时向四周暴散出十几道细小黑影,那些急速飞掠的黑影又从四面八方返回到他的体内。
他努力的转回头去看向少女,毫不意外的发现少女正捻着双手剑诀,他本想说“原来自己看走眼了,竟然是个武体后期的术士!”,但他的口中却只能向外喷溅着黑血与脏腑碎块,根本说不出半个字来。
少女催动剑诀,一柄金色重剑破开青年的胸膛肚腹飞了出来,悬在半空,继而又势不可挡的斩向青年那颗头颅。青年左右两臂上生出黑色的刀刃,于间不容发之际挡住了来袭的金色重剑,攻守双方势均力敌,一时间重剑与青年僵持不下。
被绞碎的内脏伴着大量黑血,不断从青年身上巨大的剑创中流泻而出,场面惨目忍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