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若旖不说话了,沉默着继续走,神情一下子变得冷漠疏离,而且步子越走越快,没一会儿就直接将离清舞甩在了身后。看着墨若旖纤细的身影消失在昭月殿大门,离清舞犹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笑了笑,对于这位东墨小公主阴晴不定的性子觉得很是无奈。
身后没有再跟着离清舞,墨若旖的步子才渐渐慢了下来,她回眸望了望昭月殿的方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她倒不是恼怒离清舞那么热心地撮合自己和北澜璟,而是生气离清舞在明知道北澜璟对她心存念想的情况下还依旧这般积极地将他跟另一个女子捆在一起,虽然那个女子是她,但是这就好像离清舞知道自己不会跟北澜璟在一起,出于补偿或者是想要摆脱掉而去做这件事情,若是被北澜璟知道了,无异于是在他的伤口上撒盐,像离清舞这般聪慧心思过人的女子,又怎么可能察觉不出北澜璟的心思,说到底,只是北澜璟于她而言没有那么重要罢了。
怀揣着这般憋屈又郁闷的心情,墨若旖踱步回到了清心殿外,走近便看见一个人站在台阶上,长身玉立,面容白皙而俊美,一双黑曜石般乌泱泱的眼眸宛若沅江渔火,温润的眸光夹杂着浅浅的笑意。墨若旖愣在了原地,仰着一双溪玉般澄澄湛湛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似乎觉得很诧异,北澜璟走到了她的跟前,屈起修长的食指轻轻敲了敲她的脑门,
“怎么?傻了?”语气分外宠溺。
墨若旖又愣了一下,才像小孩子一样捂着自己刚刚被敲了的地方退后一步,初雪般白皙精致的小脸透出一股子娇憨的气息,看着十分软萌,
“阿璟,你,你怎么来了,不是在休养吗?”
“想你,所以就来了,”北澜璟又走近了一步,微微弯下了腰与她平视,隔着不过一指宽的距离,笑意浓浓地望着她,“怎么,你不想看见我吗?”
他的目光太过温柔,墨若旖被他看得很不自在,想要再退一步,北澜璟似乎是看出了她的意图,在她有动作的刹那便伸手握住了她细细的手腕,微微直起身子拉开了这暧昧的距离,开怀地笑道:“可以陪我去走一走吗?我以前住的那个寝宫长径两旁栽满了梨花,风一吹如雪漫天,我甚为怀念。”
他说着,原本握住墨若旖细细手腕的五指微微往下移,轻轻地扣住了她的五指。墨若旖目光怔怔地望着他,继而落在了两人十指相扣的手上,北澜璟的手背白皙,隐隐可见青色的血管,却不显得病态苍白,宽大的手掌完全可以包裹住她的五根小小的指头,她点了点头,低低地应了一声:“好。”
得到了墨若旖的允诺之后,北澜璟便拉着她往走了。
霜落絮飞的时节似乎变得不那么冷了,北澜璟的掌心温暖,很快便将墨若旖冰凉的手指捂热了,墨若旖跟着他穿过回廊小径,来到了一处僻静的宫殿,殿门外没有人守着,两人迈上了台阶便入了殿。与其他宫殿大同小异的格局,唯一不同的就是殿旁长廊有条小径通往小后山,远远看去只看见一段雪白。
“正好,赶上梨花开的时节了,”北澜璟似乎颇为高兴,牵着墨若旖的手轻轻晃了一下,“去看看吗?”
墨若旖的注意力刚刚落在北澜璟与她交叠的五指上,闻言愣了一下便点了点头。似乎是看出了墨若旖的心不在焉,北澜璟并没有继续往前走,而是转过了身,微微垂下了修长的羽睫,眸光温柔地望着她,“今日怎么了?反应这般迟钝。”
北澜璟的声音温润,眼下还带了几分柔和,听起来格外动人,就像是有人拿了一根羽毛,轻轻在墨若旖心上来回扫了一下,说不清楚痒了还是什么别的,她轻轻扬起小扇子一般浓密的长睫,对上了北澜璟温暖如春水般的眼神,她张了张嘴巴,却是欲言又止,“你,你......”
墨若旖眼底浮起一丝茫然,宛若一只娇软漂亮的小猫儿,像是有疑惑又舍不得露出爪子防备,看得人心都要化了,北澜璟眸光微微沉了沉,轻轻用指尖刮了刮她的鼻尖,语气宠溺地道:“有什么不妨说出来,与我不必见外。”
墨若旖抬手摸了摸被他触碰过的鼻尖,抿了抿嘴巴像是鼓起了勇气,轻轻地开口:“你今日看着为何这么,”墨若旖琢磨了一下,选了个最适合的词语,“喜欢我?”
你今日为何看着这么喜欢我?
北澜璟哑然失笑,一双黑曜石般乌泱泱的眼眸布满了灿烂的笑意,璀璨得像是繁星满天的夜空,他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墨若旖耳畔柔软乌黑的发丝,目光温柔而缱绻,他微微低下头,呼吸轻轻擦过了墨若旖的眼眸,落在了她的耳畔,
“旖儿,我很喜欢你。”
他薄薄的嘴唇似乎是轻轻擦过了墨若旖白嫩的耳垂,又像是吻了一下,墨若旖只觉得他连呼吸都是灼热的,烫得她耳根子的皮肤立刻泛起了一大片红色,像是花瓣鲜艳欲滴的花汁晕染在了上面。衣袖之下的双手再也忍不住,墨若旖以手做刀劈向了他纤细的脖颈,对方却仿佛一早就看出了她的意图,与她错身避开的同时还轻轻摸了一下她的脸颊。
“你不是北澜璟,你究竟是谁?”墨若旖咬牙切齿地望着他,一边狠狠用手背擦着脸颊上刚刚他碰过的地方,眼刀狠厉。
那人似乎是在回味着那一瞬间柔嫩温热的触感,举着手掌看了看,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容,语气颇为惋惜地道:“真可惜,差一点儿就要亲到你了。”
恍若玛瑙清溪一般澄澄湛湛的眼眸染上霜雪般凉凉的冷意,墨若旖折下一旁枯树上的一根枯枝,冷声道:“那就看你有没有本事了。”
说罢,枯枝带着凛冽的霜风径直朝“北澜璟”扫去,脖颈,双眼,四肢,手掌,太阳穴,后脑勺,心脏,处处都是致命的地方,那枯枝内力强劲,恨不得刺穿了“北澜璟”身上这些位置。那“北澜璟”约莫也是有些功夫的,一一躲过之余还有空余跟墨若旖闲扯,“我说你要不要这么狠毒,我可是还披着北澜璟的皮囊,你就不怕伤了他的模样不好看了吗?”
闻言,墨若旖的动作略微慢了一下,“北澜璟”嘴角勾笑,还以为拿捏到了蛇七寸,没想到一转眼,墨若旖却给他撒了一把药粉,趁着他眼前一片白茫茫的时候,那根枯枝就这么得了逞狠狠穿过了他的手臂,他一声不吭地折断了那把枯枝,任由一小段插在他的血肉里,笑道:“不厚道啊,用这些下流的招数。”
他说着将食指中指并拢,在伤口的四周点了两下,没一会儿血便不流了。
武器没了,但是人伤到了,墨若旖也不觉得亏,将手上那半截枯枝扔在了脚下,她抄手冷笑,“对付你这样下流的人,什么手段都不为过,对吧,尊主?”
尊主眼底的笑意夹杂着一丝诧异一闪而过,虽然知道身份被识破了,但是他还是依旧披着北澜璟的面容跟墨若旖说话,“看来传闻诚不欺我,东墨公主当真是脾气凶残。”
“少说废话,”墨若旖很是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你究竟想做什么?”还没得尊主回答,她便立刻道:“不管你想做什么,别披着阿璟的皮,不然我让你五马分尸。”
尊主笑了笑,借着北澜璟的皮囊,笑容看起来颇为灿烂清亮,让墨若旖难以下手,因为她从未在北澜璟脸上看到过这般率性灿烂的笑容,他不仅没有被墨若旖威慑力十足的话语吓到,反而是饶有趣味地打量着她,“看来你真的很喜欢北澜璟啊,一副皮囊也这么舍不得。”
尊主话音刚落,立刻又被啪啪打脸了,墨若旖像变戏法一样不知从哪里取出了一个暗器,锋利的齿轮就这么擦过了他的脸颊,他要是再慢半步,耳朵就要被削下来了。
摸着脸上微微渗出的温血,尊主回头一看,发现那暗器竟然是一枚树叶,似笑非笑地道:“你还真是狠心能下得了手,看,脸都破了。”饶是如此,他也不愿拔了这层人皮面具。
墨若旖怕自己再听这人多说两句话就要动手把他这张人皮撕烂,扭头转身就要走,身后却传来那尊主不紧不慢的声音,
“你不想知道当年墨绯璃为什么非要处死那个国师吗?你以为当真是为了你吗?”
这一回,还真是打蛇打到了七寸,墨若旖的脚步几乎是应声一顿,一双溪玉般澄澄湛湛的眼眸如同落满霜雪的冰湖,目光冷得让人发颤,“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说清楚。”
眼见着鱼儿咬死了钩,尊主却是笑了笑,留下一句“三日后,梨花树下见”便在墨若旖眼前消失了,真真是在墨若旖的眼皮子底下,身影如同水雾一般涣散消失不见了。
墨若旖只是抓到了一团空气,下意识地去看宫殿旁那条小径的梨树,只见方才远远望去雪白一片的林子,眼下只剩下了枯枝败叶,别说梨花了,树都是要死要死的,谈何梨花树下见。墨若旖拧着眉头,挪动步子将这四周都找了一遍,确定当真没有藏着人了之后,才不甘心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