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得闲，”墨若旖将捡起的苹果交给了一旁的宫女让她削皮，扭头朝离清舞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我是特意来找你的。”

这话说得直白又干脆，离清舞温婉的眉眼染上一丝惊讶，掩嘴笑了笑，“那好，公主有事不妨直说。”

“就是后日就要去秋猎了，你和我们一起去，太子那边已经安排下去了，”怕离清舞听不懂，墨若旖特意解释了一下，“你不是做了些御寒衣裳给奕王吗？你亲自去送比较有诚意。”

“可是，”离清舞黛眉轻蹙，似乎是有些为难的模样，“做好的衣裳先前都托你和十三给奕哥哥了，眼下我，我没有衣服了。”

“有吗？”墨若旖摸了摸鼻尖，仔细想想似乎确有其事，她摆了摆手，当机立断找了个可靠的理由，“总之，就是阿璟说你老是待在宫里不好，正好他也要一起去秋猎，便想起你了，说你肯定舍不得奕王，怎么，你不想去看看吗？”

北澜璟自然不会说这样的话，但是离清舞眼下就是个恋爱脑，满心满眼都是可以看见爱慕的那个男子的欣喜之情，并不会注意到这些细节，她连忙摇了摇头，羞赧而坚定地道：“当然是想去的。”

离清舞答应这件事情就成了，墨若旖接过宫女削好的苹果咬了一口，弯眸笑了笑，笑意浅浅，不算特别温和，但是没有恶意，“那就好，如果你觉得还有什么需要准备的这两天就准备吧，后日我们便启程了，你若是不想与后宫的女眷坐一辆马车，可以来清心殿找我，坐我的马车。”

墨若旖琢磨着先前苏玉婉将下毒的事情推到了离清舞身上，想借此诬陷奕王，没想到最后被离清舞逃脱了，心里面肯定是咽不下这口气，若是待在一个马车，指不定又要弄出什么幺蛾子，虽然这些事情与墨若旖没有多大关系，但是本着爱屋及乌的精神，墨若旖觉得还是可以拉一把的，更何况离清舞这个人尚算和善，做个朋友倒也无妨。

墨若旖想到的这一点，离清舞自然也想到了，望着墨若旖看似疏离却温软清澈的眼眸，她心头一暖，有些动容地点了点头，“多谢璃公主。”

墨若旖粉嫩精巧的嘴巴微微动了动，正想告诉离清舞这些都是北澜璟的意思，但是顾忌到杜白羽还在这里，便没有说出来，将嘴巴里的苹果咽了下去之后勾了勾嘴角，道：“不客气，那我先走了。”

话已经传达了，墨若旖也没有久留寒暄的意思，刚刚站了起来，一旁沉默不语的杜白羽却开口了，

“听闻璃公主棋艺超群，不知可否有幸赐教一二？”

这话若是换做别人说出来，兴许有几分真心，但是换做是堂堂棋圣杜白羽说出来，可谓讽刺到了极致，墨若旖即便两耳不闻窗外事，亦知关于她的传闻不外乎是妖邪出身，抑或性情乖戾这两样，哪有什么棋艺超群。

眼角微微染上几分霜雪般的冷意，墨若原本要往外走的步子一转，尔后坐在了杜白羽对面，一双恍若玛瑙清溪一般澄澄湛湛的眼眸眸光浅浅，她嘴角弯了弯，嗤笑道：“有何不可。”

离清舞不明白杜白羽此举何意，犹豫地喊了一声，“师父？”

杜白羽从棋篓子里捻起一颗黑子，目不斜视地道：“观棋不语，清舞，给公主倒杯茶吧。”

黑子落下之后，白子迅速跟上，墨若旖的指腹摸着棋篓子里圆润冰凉的小玉棋，漫不经心地问道：“棋圣先生看起来有些面善，似乎是在哪里见过。”

“哦？”杜白羽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被截了一子，目光落在了墨若旖刚刚放下的那颗棋子上，随口应道：“公主说笑了，我从未去过东墨。”

“不是在东墨，”墨若旖嘴角抿起一抹淡淡的弧度，“中旬，酒巷子万凤楼开张之日，棋圣先生可在？”

刚刚落下的黑子被左右夹击，进退维谷，杜白羽自断一子，将龙口打开，摇了摇头，“不在。”

“哦？”浓密如小扇子一般的长睫轻轻眨了眨，学着杜白羽的语气发出了疑问，墨若旖怀疑地看着他，“此话当真？”

“是真的，”离清舞捧了一盏新茶回来，闻言一边为墨若旖倒着茶一边说道：“师父那个时候还在陲州，他还捎了封信告诉我寻到了珍龙棋子，就要赶回来了。”

“珍龙棋子？”墨若旖眼眸微微亮了亮，只是转念一想眼下不是感兴趣这些的时候，连忙收敛了一下眼底忍不住泛起的光芒，步步紧逼将白子落在杜白羽打开的龙口上，“那棋圣先生手里可是有一把八面扇，刺破了一面能藏起来的那种？”

杜白羽还未回答，离清舞便忍不住笑了出来，“璃公主，你见的那人可是拿着这把八面扇的？”

“是啊，”墨若旖莫名其妙地望着她，“昭月郡主可是有话想说？”

勉强止住了笑意，离清舞清了清嗓子道：“是的，我想璃公主遇见的那人应该不是师父。”

“那是谁？”墨若旖蹙起精致的眉头，澄澄湛湛的眼眸望着杜白羽，后者一脸淡然地落下一子，薄唇动了动，清朗的声音缓缓传了过来，“舍弟，杜惊鸿。”

墨若旖抿了抿嘴巴，实在想不明白自己什么时候跟这两兄弟结了仇怨，弟弟想着杀她，哥哥又没个好脸色，将手里的棋子搁在了断龙头的位置上之后，她淡淡地道：“棋圣先生，我无路可走了。”

听见墨若旖的话，离清舞低下头看了一下棋局，默默地数了一下棋子，笑道：“师父，璃公主差一点儿就赢了，你也太狡猾了，自开龙口，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没关系，”墨若旖嘴角弯了弯，一双溪玉般澄澄湛湛的眼眸眸光浅浅，宛若冰湖，“是我技不如人，输给棋圣先生实属平常。”

没有一丝一毫的怒气或者恭维，墨若旖的声音温软偏冷，语气稀疏平常，仿佛是在陈述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倒是不见骄纵跋扈的气焰，让杜白羽微微侧了侧目，目光稍稍从墨若旖初雪般清丽精致的小脸上扫过，淡淡地道：“是璃公主承让罢了。”

虚伪！墨若旖暗自撇了撇嘴角，站了起来，“现在棋也下了，我也该走了，郡主，棋圣先生，告辞。”

“我送你出去吧。”离清舞也跟着起身，接过了柳芊芊递过来的披风穿在身上，落落大方地朝墨若旖扬了扬手，“请吧，璃公主。”

墨若旖拗不过，只好跟着她一起走出去了。

“师父其实没有恶意的，”下了台阶之后，离清舞莞尔一笑，朝墨若旖解释道：“师父他只是有些看不惯墨王，顺带，对你有些微词罢了，只不过他不会伤害你的。”

墨若旖的注意力没有放在杜白羽会不会伤害她，只是微微蹙起了眉头，语气甚是不悦地问道：“他为何看不惯墨，看不惯我皇兄。”

说起这个，离清舞也不知该怎么说比较好，斟酌再三，她才娓娓说道：“墨王当年处死的那位国师，是师父授业恩师的好友，师父虽然与他不是很熟稔，但是十分尊敬他，当年他被墨王处死，师父还去劫刑场，可惜没能成功，反而被墨王的人挑断了右手手筋，此生不能再拿剑，所以他对你是有些不忿，但是他知道墨王是墨王，你是你，不会混为一谈。”

墨若旖倒是不知道其中还有这样的起承转合，只不过情有可原是别人的情有可原，她可不管这些门门道道，杜白羽对她阴阳怪气，她也不会给他好脸色看，反正两看向厌就对了，她低头看着脚下的路，一脚深一脚浅地踏过青石板上凝结出的一层霜珠，离清舞跟着她的身侧走着，看着她侧脸略微显得有些孩子的精致线条，蓦地问道：

“对了，十三近来如何？听说公主时常去看他。”

语气温柔，没有夹杂任何奇怪的试探。

墨若旖扬了扬小扇子一般浓密的长睫，选了个模棱两可的话回她，“身体尚可，就是府上怪冷清的，若是有相熟的朋友去探望他，他会很高兴。”

“是吗？”离清舞笑了笑，杏眸如花，“看来十三对公主真的很不一样。”

墨若旖不解地抬头望着她，“为何这么说？”

离清舞杏眸笑意温柔如水，仿佛是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小的时候阿璟还住在皇宫里，我也没有玩伴，就时常去他那儿，阿璟很少与我说话，有时候我只是坐在那里，他就做自己的事情，从不与我搭话，我还以为他不喜欢我打扰他呢，一直以来，他都是很喜欢安静的，我们都这样以为可是你不一样，你看见的，是他很高兴有人去看他。其实他不是高兴有人，而是高兴有你。”

墨若旖脚步一顿，停了下来蹙着眉头望着离清舞，“你当真是这么觉得的吗？”

她溪玉一般澄澄湛湛的眼眸透着幽幽沉沉的光泽，像是夹杂着少许晦暗的情绪，看得离清舞有些不知所措，怔愣了片刻之后，她才笑了笑，说道：“是啊，公主与十三很般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