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文秀去见人事科长，不知是祸还是福，但是基本的礼仪还是知道的。她知道通常情况下，男女之间的握手，一般是要女士先伸出手的。

可是面见科长，跟自己的领导握手，是什么样的状况，皇甫文秀却是很懵比的。不过，既然看到科长首先伸出了手，自己也就只能迎上去与之一拍即合了。

握手的时候，皇甫文秀能感觉到科长的手，是用了很大的劲的。这个力道，根本就不是那种虚以委蛇的样子，而是很真诚很认真的。

科长握过手之后，指着一边的沙发说，“你就是皇甫文秀啊，今天终于对上号了。你给咱们银行做出了很大的贡献啊。请坐吧。”

亲耳听到过行长对自己的评价，今天再从人事科长嘴里听到这样的评价，皇甫文秀感到很耳熟。觉得财务科长也好，人事科长也好，讲起业务上的话来，都是跟行长高度的一致。

皇甫文秀真心地说，“要是说起贡献来，银行的每一个员工，都作出了他们自己的贡献。我自己的工作，从柜员变成了业务科经理，我对银行的领导，对银行，都怀有一颗感恩的心。”

“所以我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对银行的报恩，都是我自己应该努力去做的。”

科长点点头，然后坐回到自己老板椅子上。对着皇甫文秀说，“我很欣赏你的态度，不像某些人刚刚做出了一点点的贡献，就目中无人，不知道自己是老几了。”

皇甫文秀马上就坐直了身体，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腿上，自己可不要变成了某些人啊。

科长接着说，“根据行长的提议，我们人事部门今天对你进行提拔前的考察，具体的考察事项，他们有关人员正在做。”

“我也是根据行长的意思，跟你进行一次谈话。你不要紧张，这些考察啊，谈话啊，是一些干部提拔的规定动作，你说成是例行公事也可以。”

“但是现在的群众觉悟提高了，干部工作的透明度也增加了，即便是例行公事，也可能出现一些意外的情况。所以，我们还是要以平常心，来履行这些例行公事。”

科长说的这些话，从字面上也很好理解，但是他的真正内涵到底是什么，皇甫文秀一时还理解不了。只好随着科长的面部表情变化，不断地点头称是。

科长继续说，“行长提议，提拔你担任你们客户科的副科长。你知道，这个副科长，可是咱们国家最最基层的一级官职了。”

“不要小看这个最基层的官职，你要想以后有好的发展，这个副科长，可是最基本的台阶。如果没有这个履历，你就不可能再有进一步的发展。”

“反之，你如果有了这个台阶，以后就会一步一个台阶地去发展。也不是我作无谓的奉承，我现在也没有这种必要。我只是说，依你现在的发展势头，你的未来，很有可能还会有更大的进步空间。”

“当然了，这是后话。你这一次的被提拔，尽管还有很多程序要走，但是我觉得不应该有什么意外。因为主要的依据是你的业绩。”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你的业绩是很好的，这个谁也没有什么异议。咱们银行，就是拿业绩来说话的。这也是一个用人的导向。”

“当然，业绩也不是唯一的指标。如果你在待人接物方面，有什么明显的不妥之处的话，你的提拔也是会有影响的。毕竟咱们是社会主义的国家，还是要讲德才兼备的。”

“今天找你谈话，一个是给你透露一下行里的意向，另一个也是提醒你，现在是敏感时期，这个位置，有很多人都在盯着，现在行里把这个位置给了你，你肯定要成为众失之的。”

“古人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今人也说，出头的椽子先烂。我们对你的要求，也就是两条，一个是要谦虚谨慎，尤其是对老同志一定要谦虚再谦虚；一个是要继续努力，在业绩上要更上一层楼。”

“你也知道，咱们现在的干部已经不是终身制了。要求是能上能下。上的时候，皆大欢喜，但是下的时候，就会很难看的。”

“我们做人事工作的，愿意大家都是皆大欢喜，绝对不愿意看到墙倒众人推的景象。”

皇甫文秀郑重其事地点点头，科长对她讲的，不啻于如雷贯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当头一棒。从良心上讲，她从来没有如此的奢望。

当柜员的时候，她最大的理想，就是当一个业务员。当她如愿以偿，成为一个业务员的时候，她最大的理想就是能稳稳地当一个业务员。

她即使在做梦的时候，也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还能被提拔为一个副科长。副科长是什么概念？在皇甫文秀的眼里，副科长就已经是领导了。

他们科里也有副科长，尽管科里面的一些大小事情，都是科长一手包办的，但是科长对副科长的态度，跟其他的人，就有明显的不同。

其他的人对副科长，也是表面上恭恭敬敬的，从称呼上也是有很大的区别的。如果不是科长副科长，不管你有多么大的年纪，多么老的资格，科里的人称呼的时候，都是老李老刘的。而对于副科长，不论多么年轻，就得在人家的姓之后，加上一个科字。

这是一种尊称啊，人事部门的一些有关谈话，副科就有资格参加了。尽管副科长，没有决定别人命运的权利，但是从此却有了影响别人命运的机会了。

尽管副科长也是要参加考核的，也是要看业绩的，但是从此却多了一个职务，只要你的业绩不是很严重的下滑，你就能继续当你的副科长。

如果你的业绩还能继续上升，也许将来还有当一当科长的可能。人就是这样，吃了五谷想六谷，有了儿子想媳妇。在科长对她进行中国官场的最初的教育的同时，从来没有想过要当副科长的皇甫文秀，竟然有了有朝一日要当科长的念头。

这个念头尽管也只是一闪而过，但是毕竟深深地影响了皇甫文秀对于自己职场的设想。第一次有了学古文的时候，对于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理解。

既然别人可以当副科长，可以当科长，那么自己为什么不能呢？人生，其实就是把许多的不可能，变成为可能的过程。

科长讲完了，皇甫文秀表态说，“刚才领导讲的，我都记住了，对于我来说，一个是感激领导感谢组织对我的关怀和提拔，要常怀感恩之心；再一个就是一切归零，从头做起，尤其是要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如果能成为副科长，就一定要起好带头作用。”

从人事科长办公室里出来，皇甫文秀就直接回到家里了。她不敢回到科里，怕科长问她，人事科长跟她谈什么？如果人家科长问她，那她是如实回答，还是不如实回答呢？

临别的时候，人事科长再三交代，“今天的谈话，只有你自己知道就好了，做到心中有数，不要对别的人讲。毕竟现在还没有走完程序，按照组织原则，还处于保密阶段。”

对于科长的嘱咐，皇甫文秀当然是要不折不扣地执行的。但是如果是她的科长问起她谈话内容，她就很为难了。尽管两个科长，都是同一个级别的领导，但是毕竟，现在人事科长更有发言权。

不过，自己的科长也是不能惹的。皇甫文秀觉得最好的办法，就是马上不去见自己的科长，不给她发问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