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正门公开审理案件,也不是头一遭了,只是没有似今日这般,引起如此大的轰动!
万人空巷只为一睹那一人破案,已然是奇景,因此招来大理寺上下官员旁听,那更是史无前例。
而梁一诺等人不知道的是 ,人头攒动中,隐着宫中太后、赢帝、太子、安王府乃至太傅府等各路人马的眼线。
除却这些各怀心思的势力外,时刻关注自家小王妃的荣王殿下,也被此番动静吸引出府。
隐了本来面目,立在不起眼的角落里,一眨不眨的凝望着堂上那个风姿卓然的‘美少年’
这些人中,最肆意张扬的,大约便是练雨柔这个公正门的将军夫人了。在府中吃了一顿‘闷饭’的她,此刻心里是要多不爽有多不爽。
她想亲眼看看,是怎样的一个少年郎,能让自家冷心冷情,视世家千金、名门闺秀,皆为庸脂俗粉的的儿子动了凡心?
更让她这个一向颇具威严的‘当家人’,自说自话,对牛弹琴的唱了半个时辰的独角戏?
是以,这胸闷一口气,各种不服气的练雨柔,就是专门到现场来‘挑刺儿’的。眸光幽冷似雷达般,全方位扫视堂上白纱遮面,仙气缥缈,美的雌雄莫辨的‘少年郎’,眼巴巴的站等对方露拙。
她也好拿此回去,好好的给百里慕云上上课。省的恋爱时‘情人眼里出西施’,回头却发现自己其实是‘瞎了眼’
而在各方人马思绪乱纷纷之际,堂上神叨叨的子奇,也在梁一诺的制止下闭了嘴。经过死者父母的再次同意后,开始了检验流程。
充当仵作的,有子奇还有公正门里,有着多年仵作经验的老吴。
樱子和落铭看着在验尸流程中,目不转睛面不改色的梁一诺,心里对她的认识又一次刷出了新高度。有此想法的,还有那知道梁一诺女子身份的安启荣。
对于自家小王妃喜好这份‘血淋淋’的工作,可谓是哭笑不得,苦笑隐于唇角,偏生又宠溺满满。
心情,也算是相当的纠结复杂了。
见惯法医验尸,魂穿安国重操旧业的梁一诺,此刻哪里有心情去注意旁的?她的注意力,自然都在这具骨瘦如柴,翻遍五脏六腑却毫无所获,看不出任何破绽的尸体上。
不说立志当天下第一仵作的子奇‘空手而归’了,就是老吴这个有着多年检验经验的‘老江湖’,亦是一无所获。
老吴倒是还好,子奇这个对仵作着迷的‘二世祖’,可就有些挫败了。垂头丧气的上前对梁一诺说道:“慕扶辰,没发现……”
子奇话落,老吴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补充道:“死者无外伤,无中毒,应属自然死亡。”
梁一诺刚要开口,却听死者父母不肯相信的急声道:“这不可能……”
牛氏低低一声冷哼,白着脸捂着嘴呛道:“怎么不可能?夫君病了这么些年,要是能扛得住那早就好了。可你们不叫夫君入土为安就算了,还要如此待他,真是……”
说着说着,竟是哭的抽抽搭搭,好不凄惨!
堂内外众人,恍惚觉得,自己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比如说,任家病秀才和其妻牛氏,夫妻感情真的势如水火吗?
蓝大人也有些紧张了,今日开堂公审,本来是想着悄咪咪的破些案件,减轻一下公正门刑案衙门的负担,顺便叫他在大理寺卿面前直直腰杆的。
哪里能想到,百姓聚集如海就不说了,大理寺丞和大理寺卿都跑来凑热闹。最可啪的是,他刚才一个不小心,还看见了将军夫人练雨柔。
可如今这做为‘首秀’的命案,却陷入了被动和僵局。虽说这是死者父母和其妻的各执己见造成的,当堂检验也是经过对方同意的,与公正门的关系不大。
但是……
难道说就这样缝缝补补,然后一句‘正常死亡’,结束这声势浩大的‘闹剧?’
而正当这绷着表情,实则蠢蠢欲动的蓝大人,纠结想着要不要当众拉着梁一诺‘咬耳朵’的时候。梁一诺这个第六感异于常人的国际刑警,闷不吭声的蹲在尸体旁,陷入了深思中……
牛氏是知道梁一诺这个为帝都百姓,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刑侦天才,也听过东大街毫无破绽的骨针杀人案,是被对方所破的。
此时见她对着尸体看的一眨不眨的,这心里登时就是一阵阵的‘兵荒马乱’,不觉间揪紧了衣角,却是忘了自己刚才还在卖力的‘狼嚎’卖惨。
而那在众人看来,分明神游物外的梁一诺,却突然抬眸望向牛氏,嗓音冷意难掩:“怎么不哭了?”
话落,起身,看似闲庭信步,实则是步步紧逼,靠近了脸色苍白,难掩紧张的牛氏,一字一顿,掷地有声:“若本公子没记错的话,你夫君去世尚只有十日光阴。”
牛氏不觉间后退一步,磕磕巴巴:“是……是,又如何?”
梁一诺看着这虽说素衣在身,却是妆容艳丽的牛氏,冷嘲漫上唇角,整个人看起来漫不经心:“没什么。毕竟,这夫君新丧,做妻子的,也不一定要素衣素面,时时脸含悲色的……”
在牛氏脸色一变再变中,梁一诺再次开口说道:“你现在是不是特别希望,可以早点领回尸首?”
牛氏不解其意,心里却是一阵狂喜,连连点头:“奴家,奴家自然是想……早点叫夫君入土为安的……”
一旁的董梁,扶着任家老父,轻声劝解:“舅父,这天气愈发炎热了,表弟即是不曾蒙冤,不若领回发丧,也好叫他脱了这尘世之苦,早日投胎新生……”
老妇人哭的悲戚,闻言泣道:“老头子,梁儿说的在理,领回发丧吧。”
任家老父叫两人如此一说,心里虽说不能接受,却是有些动摇。愣愣的看着地上的秀才半晌,缓神望向梁一诺,颤动着两片略显苍白的唇,开口:“小官爷……”
几人离得本不远,董梁和任家老夫妇的话,梁一诺自然是听见了的。眼下见老者开口,她自解对方弦外之音。
心存犹疑的梁一诺,哪里肯叫对方将话说出口,覆水难收?
自然是赶在老者前头,打断道:“任老伯您有什么事,稍后再说,本公子尚有些疑惑未曾明白,再与我些许时间。”
诚如梁一诺所料,这心里不能接受的任家老父,果然收了方才的心思,顺着话头道:“小官爷客气了,请便!”
说到底,这心里种着疑惑‘种子’的任家老父,还是盼着梁一诺这个刑侦天才,能够破解秀才死因的。
自然也就不肯轻言放弃!
而任家老父这个一家之主若不开口,其他人自然也就无法领回秀才。
安抚了任家老伯的梁一诺,眸光再次投向地上一览无余的尸首,脑中过着在现代时所见过,看过的各类作案手法。
乱纷纷正无有所获间,那神经粗如筷子的子奇,看着静立不得有一炷香的梁一诺,终是忍不住蹭上前来,打断了她的思路:“慕扶辰,你刚才说得疑惑是什么?”
梁一诺沉思被打断,心里是很想发火的。抬眸想要说对方两句出出气,却在看见这虽说和自己年纪相仿,却比自己高了有半头的明媚少年,立领上露出的白皙脖颈上,不期然滚动的喉结时……
脑中灵光一闪间,一个想法油然而生。原本微蹙的如画眉眼层次递开,渐染明媚,风华无双。白纱下浆果般的唇角漫上笑意的瞬间,更是看愣了堂内外众人。
真真是应了那句:谁家少年初长成,庭前玉树暗临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