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一荻很快醒了,她对在孙一菲家发生的事有些懵懂,朴天子也难得解释,只是说她半途突然晕倒,两人就在一户大妈家暂歇了会。赵一荻将信将疑,只是脑壳有些疼痛,也不及细究。朴天子告诉她,他在当地打听,寻找到了一条线索,疑似犯罪嫌疑人就在裕岭镇下的村子里,赵一荻一听破案在望,立马驱车载着朴天子向下沙村行去。
出了镇子,路面不再平坦,砂石铺成的土路坑坑洼洼的,赵一荻的轿跑底盘太低,两人改由步行。两人一路走,一路查看着周边的房屋。下沙村是个不大的村落,家家户户都盖起了两到三层的小洋楼,院落的门口疏疏落落地坐着年老的妇人和玩耍的幼童。
“老人家,请问张金斗家怎么走啊?”赵一荻有些急性子,两人这样一路摸索,不如问问当地人。
“哦,你说金斗家啊,你们一直往前走,过了前面的白桦林,看到一排大瓦房就是了。不过幸好你们是白天过来的,前面的白桦林,你们可要小心点,你们的泥潭,听孙婆说,你们有恶鬼,金斗也亲眼看过呢!要不是孙婆啊,那小子可要倒大霉咯。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说话的老太婆,掉了门牙,这时候双手合十,口中念佛,看在朴天子眼里倒有些滑稽。
见朴天子在笑,赵一荻白了他一眼,踢踏着凉皮靴,转身就走。两人一路无话,到白桦林中,朴天子有意想打破沉默,赵一荻却先说话了:“朴天子,为了帮我查案,倒是有些委屈你了。”
“啊?”朴天子微微睁大了眼,有些莫名其妙。
“我知道你为了查到线索,连神婆那样的人你都献身了,真是难为你了。不过你放心,这个案子结束后,我会给你个大大的红包,既是你的线人费,也权当补偿你吧。”
“啊?----好!”也不知道孙一菲是用什么手法影响了赵一荻的记忆,不过这说到底对于自己都是无损,摸了摸胸口那鼓囊囊的两万块钱,朴天子心满意足的同时还感到了一丝成就感。
“咕噜,咕噜……”几声水泡破裂的声音在白桦林中响起,声音沉闷而有力量。
“什么声音?”赵一荻警觉地循声望去,白桦林的深处是一片水洼,水洼的周边被杂乱的芦苇包裹着,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走,我们去看看。”赵一荻小声道。
“还是不要了吧,找张金斗要紧。”
朴天子有些担心,以前他对鬼力乱神的事本不在乎,可是自从当上守门参军后,他才知道这个世界除了智慧的人外,还有一些其他的东西具有灵性。按照科学的说法,人和其他智慧物性之间不在一个空间纬度中,彼此之间可共存却能不相互影响。如果人为打破了物质界之间的平衡,那么不同纬度界面力量之间的倾轧,将对彼此造成伤害。所以现在的朴天子更加信奉老子的“不敢为天下先”的思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那好,我们找完张金斗,再回来看看。凭着我警察的直觉,我总觉得这里面有事。”
赵一荻的话让朴天子在心中“呵呵”了两声,他的面上露出赞同的微笑,做了个“请”的手势。赵一荻还以微笑,两人并肩继续朝前开路。两人的身后,白桦林中传出几声“嘎嘎”的鸟叫声,声音尖锐、嘶哑,几片枯叶拂落在地面上,掩盖了行人的痕迹。
“一人我饮酒醉,醉把佳人成双对……欢迎收听FM98.8音乐广播电台,我是主持人李堃,下面是李荣浩的《丑八怪》,希望大家喜欢……丑八怪呀咿呀……请别把灯打开……”
随着收音机里的音乐声,一个男人的声音也随之哼了起来,声音沙哑,犹如破锣。赵一荻蹙了蹙眉,向朴天子望去,朴天子点了点头,前面的农家小院应该就是张金斗的家了。
“请问里面有人吗?”赵一荻将铁门前的环扣敲了敲。里面没有回应,她又持续敲了敲。
收音机的声音渐小,一个慵懒的声音响起:“一直往前走就是孩儿山,翻过孩儿山,就是云鹤山了,云鹤寺就在山里面,你们到了就知道了。”
里面的人肯定是把朴天子两人当作了游客,赵一荻顺着他的意思说道:“老乡,能给口水喝吗,我们驴友一路走,水都喝完了。”
收音机里的声音更小了,里面传来一点“吱吱呀呀”的声音,一会儿的功夫,一个穿着白背心的男人打开了铁门。
“喏。”一个白色的塑料杯递到了赵一荻的跟前。
“嗨,老乡,能不能给我也来点水呀,我们是结伴来的。”朴天子适时地在赵一荻的后面钻了出来。
“人出现了,还废什么话呀,”赵一荻将手中的杯子递到朴天子的手中,径直走进院子,“张金斗,你说----7月20日晚上七点到第二天早晨七点钟,这段时间你在哪里?”
“你们是?”张金斗愣愣地站在门旁边,一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我是警察,今天就是对你例行询问,还有你的车呢?”赵一荻义正言辞地问道。
“不,不可能……我没,没有……”张金斗甩动双手,猛然从铁门口蹿了过去,门口的朴天子没阻拦住,却把手中的杯子打翻了。
“你个笨蛋,还不快追。”赵一荻急了,向张金斗逃跑的方向追去。
朴天子腹诽不已,赵一荻这个娘们太过冲动了,一开始就亮明身份,不知道徐徐行进,缓缓图之。根据孙一菲的判断,这个张金斗应该是车辆肇事案的有力证人,也不知道这人脑子是不是有病,真把自己当作肇事案的罪犯了。
一人朝前跑,两人一路追,跑不动的时候,前面的人歇歇,后面的人也跟着休息。张金斗的体力不错,赵一荻的体能更强,只是穿着凉皮靴,在山路中行走不是很方便,两人之间总是隔着一段距离。朴天子气踹嘘嘘地缀在两人的身后,最后不得已手抚着双膝,脸色一片潮红。
“我说----张金斗,你不要跑,我知道你没有撞人,你不是罪犯,我们只是向你了解情况的。”朴天子大喘着气说道。
“你懂什么,这是命中该有的劫数,不过孙婆已经帮我化解了,你们警察现在就是多管闲事!”张金斗又继续跑了起来。
“你脑子是不是有病啊,你现在涉嫌犯罪,当然关我们警察的事。你小子给我站住,老实交待自己的问题,真不是你干的,我们警察自然会还你清白;要是你干的,你也要早日争取宽大处理。你要知道,你这样是逃不掉的。哎呦----”赵一荻说得气定神闲,却一不小心踩到了一截枯树枝。
“怎么了?怎么了?”朴天子从后面连忙赶了过来。
“别管我,给我追。”赵一荻皱着眉头说道。
朴天子一脸无奈,蹲下身摸了摸赵一荻的脚踝关节,“许是崴了脚了,我背你吧。”
“我让你别管我,快追呀。”赵一荻有些恼了。
“人早跑了,你看。”朴天子示意赵一荻看看前方,前方山林幽幽,哪里有张金斗的影子?
“这人溜得倒是快!”赵一荻恨恨地说道。
“打电话请求支援吧,按照刚才张金斗的表现,他即使不是肇事者,也是个知情人。让你的同事帮忙找到他,将他带回去问询,肯定对案情进展有帮助的。”
赵一荻默默地拿出手机,拨通了副支队长夏冰的电话。
云鹤寺位于云鹤山的山坳里,如果从上空俯瞰,全寺就像有人在宛似云鹤的山腹中生生地挖了个巨洞,然后将整个寺院嵌了进去。山门之前是一座高耸的牌坊,牌坊左右石柱写着一副楹联:玉成光宇全凭赖檀越信士能工巧匠,弘传佛法须仰仗护法龙天正信僧俗。
山路蜿蜒,两旁密林广布,整个寺刹掩隐在一片青翠之中,不时传来的各色鸟语伴随着若有若无的檀香气味,整个地界恍若人间福地。
“我们到寺里歇一会吧,寺外就是国道,我让佟明开车来接我了。”赵一荻脚崴之后行走了一段路程,但这一路上高高下下的爬山,最后实在走不动了,就由朴天子背着。这赵一荻看似苗条,其实挺沉,朴天子背着她,一路啃着头只管赶路,出了好一身大汗。如今好不容易到了云鹤寺,朴天子听了赵一荻允许歇息的话,如蒙大赦。
朴天子在寺门后放下赵一荻,伴随着一阵阵“咔咔”的骨骼响声,他好不容易直起了腰。
“朴天子,你这腰可不好啊。小伙子,以后可要注意锻炼身体啊。”赵一荻憋着笑,她有意调侃朴天子,这样自己的脚疼似乎也可减轻许多。
朴天子翻了个白眼,用手搓了搓腰眼,他嘴中没说什么,心中却有些感叹自己“未老先衰”了。“你先在这坐回,我先去弄点水来。”赵一荻微微点了点头,看着朴天子满脸的大汗,她心中有些过意不去,就不再言语,颇为乖巧地坐在了庙门前的石墩上。
一阵微风拂过,庙门前的赵一荻捋了捋鬓角吹乱的碎发,微微蹙着眉。张金斗是当地人,根据罪犯的心理,他极有可能藏身在当地的这座寺庙里,朴天子进去后,会不会遇上他呢?就他那体虚的模样,如果真和犯罪嫌疑人硬扛上,不会有什么危险吧?想到这,赵一荻扭伤的脚踝越发地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