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天子本能地往后一跳，整个身子都碰上了山体岩壁，他顾不上身体疼痛，因为小女孩正龇着牙，向他慢慢靠近。

“怎么地，你想造反不成，我可是这一片区的守门参军！”朴天子沿着岩壁滑走，他是旅游当天就留下的，银枪并没有带在身上。

“嘶……唔……”小女孩不理不睬，依旧走向朴天子。

“妈妈的，反了不成。”朴天子将左手对准小女孩，小女孩对守门参军的标志有些愣怔，朴天子看到这种情况，放松了下来。可是，一会儿的功夫，小女孩向他移动的速度却加快了。

事发突然，朴天子肾上腺素大量分泌，他爆了一句：“鬼呀！”，甩起大腿，就往公路上跑。

“呲……”橡胶磨地的刺耳声，划破了山中的平静。

一辆越野跑车横着停在了公路中央，车中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车门打开，一个穿着暴露的女子走下车，来到被撞者的身旁。

女子伸出手，准备探探朴天子的鼻息，朴天子却趁机抓住了她的手，女子发出一声尖叫，甩开朴天子的手，急匆匆地跑向了车里。

其实朴天子并没有被车撞倒，只是因为跑速过快，他差点从公路旁跌落下去，幸好被路牙边的石栏杆挡住了身体，最后跌倒在路沿，这时节刚好一辆越野车冲了上来。

望着朴天子缓缓地站了起来，车中的男子发动了引擎，在临近朴天子的当口，车窗里撒出一把钱，并骂了一声“晦气”，扬长而去。

看着黑夜中的纸币被山风吹落在公路上，朴天子顾不上许多，他撅着屁股，一张张地将它们捡了起来。掂量着手中的纸币，估摸着有两三千元的份量，朴天子的嘴角不自禁扯了扯，脸上像缀着一朵含苞待放的花，这朵花在一束灯光中凋谢了。

远处不知何人正用一束强光上下照耀着朴天子，朴天子本能地用胳膊遮挡光芒，待他稍稍适应了会，放下胳膊正要呵斥对面的人，来人却首先喊了起来：“朴天子，怎么是你？”

等到看清对面的人，朴天子赶紧将手中的钱塞进口袋里，伴随发出一声“嘿嘿”的傻笑，“哦，原来是赵警官啊，我在旅游呀。”

澜溪山庄按照五星级的标准给客人提供服务，赵一荻订的大床房中有个简易的会客厅，朴天子当晚就被安排在会客厅中休息。

“你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啊？”房间中的大灯已经熄灭，床头灯发出柔和的红色光芒，朴天子知道赵一荻还没有睡。

“法医初步断定张沫身上的致命伤是高速撞击造成的，而肇事车辆极有可能是到这家山庄住宿的客人的车，我想先到这里摸个底。”房里传来赵一荻的声音。

“前天发生的车祸，我估计早就跑没影了。况且肇事车辆也许是这里客人的，也有可能是旅游观光的大巴车，没有确切的方向，不好查的。”

“嗯，”赵一荻穿着睡袍，半倚在床头，“报案是在案发两天后，许多痕迹都被掩盖了，现在我的同事正在排查最近路口两天之内的行进车辆，希望有所发现吧。”

朴天子没有接话，按照今晚所看见的小女孩离魂，她似乎变成了恶灵，对这样的恶灵，她对任何守门参军都充满了恶意，她是不会再给守门参军提供任何破案的线索的。

“我能看看小女孩的尸体吗？”朴天子答非所问。

赵一荻一时语塞，接着淡淡笑了笑，“你真当自己是警察还是法医了？你只是我的线人，给我做外围调查就行了。最近你推销信用卡，应该没挣到多少钱吧。如果这次你协助我破了案，我会给你一笔线人费的。”

“让我协助破案，就得让我看见尸体，我有感觉，看见尸体我肯定有线索。”朴天子说得斩钉截铁。

一阵沉默过后是一连串的轻微动响，房间里的大灯开了，朴天子眯缝着眼，他的眼前出现了已经穿戴整齐的赵一荻。

“走，我们这就去看。”

“现在？”朴天子有些吃惊。

“是呀，趁热打铁。你说有线索，我就信你一回。可是你要记住，如果破不了案，我可拿你是问。”

朴天子本就是和衣而卧，这时候一个鲤鱼打挺，翻身坐起。他走到卫生间，稍微拧开龙头，用水扑扇了两下脸，然后走出来立正站好，“请首长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赵一荻被朴天子逗得嫣然一笑，她打了个哈欠，“舍命陪君子吧，这大半夜的，可别看尸体看出个鬼来了。”

朴天子有些尴尬地站着，挠了挠后脑勺，他的脑中不禁闪过那龇牙咧嘴的小女孩的鬼影，后脊梁骨感到一阵酸麻，可还是强打起精神，说道：“哪能呢，赵警官净说瞎话。”

“快去快回吧。”赵一荻不置可否。

一辆红色的奔驰轿跑静静地停在山庄的负一层停车场内，赵一荻发动了引擎，看着她娴熟的模样，朴天子暗暗地想，原来这女警察还是个隐形的富二代啊，这次的线人费可是要多要点了。

停尸房位于镜湖市市郊一处殡仪馆里，此地背倚青山，白日似一处仙境，晚上万籁俱寂，迷蒙月色下的“仙境”就成了生人心中的险地。停尸房位于火化间后的一幢五层楼房里，楼门口值班大爷年龄有些大了，这时候正趴在桌上打着呼噜，赵一荻带着朴天子蹑手蹑脚地走过大厅，顺着右手边向走廊走去，走廊的尽头就是停尸的地方。

停尸房里有一股消毒水的味道，这让朴天子恍若置身医院。一排排雪柜整齐划一地处落在房间的两侧，冷冻机器的轰鸣声，似轰鸣在人的心口，朴天子觉得他能感觉到心脏血液回流的动静，手脚都有些麻木了。赵一荻按照序列号打开柜门，推开04号雪柜，里面的女孩平静地躺着，她的半拉子脸已经腐化了。

朴天子捂着嘴撑开左手抚摸着女孩身体受伤的部位，他静静地感受着，感受着死者的气息，一股发酵的臭鸡蛋的味道伴随着冷气如一条溪流蹿入了他的四肢百骸中，他想大口喘气过滤掉这股气体，却只能微微憋着气，继续摸索着女孩的身体。“形者神之质”，他相信命魂寄存的肉身，在命魂离身的瞬间肯定会记录些信息，如同失事飞机中的黑匣子一般。

“发现什么了吗？”一旁赵一荻的轻声细语，让沉浸在自己臆想中的朴天子吓了一跳。

他稍微平复下心情，说道：“很奇怪，这女孩的身上有两股不同的气息，一股属于自己的，一股虽然微弱，但我肯定不是这女孩的。”

朴天子说完，径直走出停尸房，赵一荻跟在他的身后，脸上的表情很是奇怪。两人快速走出停尸房，朴天子如同窒息良久又重新得到空气的人，他大口喘着粗气。

赵一荻忍不住问道：“我说朴天子，你又不是法医，少在这给我装神弄鬼的，还什么两股气息，骗鬼的吧！”

朴天子不置可否，他现在只想把自己肺泡里的气体清空一下。虽然肺部、气管都很不适，脑子却是异常的清晰，女孩身上除了残魂留下的少量气息外，另有一股阴冷的气息缠绕在她的身上，那股气息很微弱，隐藏在身体的内部。当他伸手抚摸女孩尸体的时候，他有一种感觉，他的手上不再是物质的肉体，而是一种光质的灵魂，准确的说那是命魂离体时残留的能量，也就是残魄。

在残魄遗留的能量中，有一种接近实质的青灰色光带萦绕其间，这一刻，那束光带就攥在朴天子的左手手心中。朴天子用力将手中光束捏成两段，一段飘舞在空中，一段紧紧攥在自己手中。

“喂，朴天子，你耷拉个脸，怪瘆人的。”赵一荻推了一下朴天子的胳膊，两人出了停尸房所在的大楼，站在一处阴暗的路灯底下。

“嗯，我只是在思考。”望着眼前飘舞不定的半截光束，朴天子舒展了眉头，“走，跟着它，也许有线索。”

“喂，跟着谁呀？”

“跟着我。”朴天子右手拉上赵一荻的左手，大步向前迈去。

赵一荻估计自己是彻底疯了，大半夜的，陪着一个神经病进了停尸房，然后听着他胡言乱语，开着车随着他去找什么线索，结果又疯跑了起来。跑了一阵，朴天子建议还是开车追吧。赵一荻耸了耸肩，一副无所谓已麻木的表情：姐姐今晚就陪你疯个够，看你小子“跳大神”能跳到几时！

朴天子自是猜不出赵一荻的心理，他只是感觉调查的事情有戏，脸上急切，心里更是兴奋着。他不断提醒着赵一荻改变行车方向，赵一荻心里憋着气，操控着方向盘，暂且顺从着他。她倒要看看，这小子到底要玩什么花招。

“嘿嘿，到了，到了。”朴天子打开车门，跳下车，手舞足蹈着。

“这里是裕岭镇啊，你带我到这地方干嘛？”

“我也不知道。”朴天子摇了摇头，望着那半截光束漂浮在眼前一座私人别墅前，他也感到纳闷。

“你不知道！”赵一荻没好气地拧了朴天子胳膊一把，朴天子“哎呦”一声，半截光束脱手飞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