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抽了一口凉气,朴天子感觉整个脖颈都缩进了肩里,想发声壮胆,却有一只大手似有若无地捂住了自己的嘴。朴天子扭转头,满眼的吃惊,他从嘴缝里蹦出声音:“怎么是你?土行老头!”
“别大声喊,小心惊着这新魂。还有我有名字,叫土行千年。你要么叫我土行伯伯,要么叫我千年叔叔,别老头老头的叫,把我都喊老了。”土行老头放开捂着朴天子嘴的手。
“这个……好吧。可眼前这是……”
“不错,这个应该就是那个死去女人的魂灵了,魂儿有灵,她那么惨死,只有等凶手伏法了,她才会安息的。”土行千年喟叹道。
“可是上一次不是这样的啊,上次明明就是凶杀现场的再现。”
“嗯,你现在是这一区的守门参军,她这新生的魂当然会向你诉说委屈。你们之间的关系嘛,怎么说呢,就像世间小区百姓和片警之间的关系,老百姓有冤屈,当然找警察诉冤啰。”
“可是,可是她没和我说呀,似乎只是重演了一遍现场,而且只有她一个人。”朴天子满心疑惑,心里的畏惧感也减轻了不少。
“这个----”土行千年也沉吟起来,“就不好说了,阳世阴籍的守门参军很多,每位守门参军的潜能也不尽相同,你毕竟是新手,只能算初级的守门人,这和生人无异,阴阳两隔,怎么可能听见鬼语呢?况且这还是个新魂,魂场还不稳定,还没有能量传递物质讯息,她能做到案发现场自己的那部分就不错了。至于拟形还原案发现场,不要说她,就是死去上百年的老鬼,也不一定能够做到。”
“可是我怎么能看见她?”
“废话,如果你都看不见她,怎么能引渡她呢!这是每位守门参军的基本技能。”
“那我现在怎么引渡她?”
“现在她内心充满怨愤,暂时就让她待在这吧。等你为她找出真凶,再去引渡她,到时你自然就知道了。”
“那土行老----伯,”望着土行千年泛着的白眼,朴天子立马改口,“这守门参军是不是有与众不同的地方啊?譬如说,神行术、大力金刚拳、金刚不坏身之类的。”
“桀桀,”土行老头不笑则已,一笑却是瘆人,笑声如同风吹破瓦片的摩擦声,“小天天,你觉得世间的警察比之普通的百姓有特异功能吗?”
“可是我是……”
“好了,你要记住你只是守门参军,且是最低级的那种,仅能视魂吧。而且这只是你的一份阴世职司,如果说真有你说的那些神技,那也只是某些守门参军的个人特点,但那些守门参军恐怕就不是真正人类了。这里有本小书,没事的时候,你可以拿去研究研究。”
书的封皮破旧,扉页的古篆字,朴天子勉强认识----《地仙玄门秘诀》,“什么意思?”
“嗯,小子还有点能耐,书里的内容你好好看看,对你有好处。好了,我还有事,就不和你啰嗦了,你好自为之吧。哦,对了,以后见了魂灵,别一惊一乍的,小心你自己生魂的魂场不稳,反被恶鬼吞噬。你若失了魂,可就变痴呆啰。”土行千年说完,就在原地消失了,犹如土遁一般。
朴天子怔怔地站在原地,他的面前站着一个满身浴血的光头瞎眼妇人,露着上排牙,似是对着他谄媚地笑。
“放心吧,你阳世的冤屈,现在我这阳世阴籍的警察帮你查明真相!”魂灵点了点头,眼角流出两道血痕。
为了查明计玲花的真正死因,朴天子打算从其外围的人际关系查起,为此他再次来到“牛马按摩店”。
因为是傍晚已经下班的时间,有些上班族为了缓解身上的疲乏,就选择到按摩店来按摩一番。这时“牛马按摩店”里已经有了客人。人数较多,有些人在外面接待室的椅子上坐着等候。朴天子也在接待室里找了一把椅子随意地坐下。
见有客人,一名少年眯缝着眼睛,将茶碗放在了朴天子边上的小几上,就进了里面的按摩室。
“哎,老板娘,这就是你家的那名学徒杨树吧,模样倒是蛮俊的嘛。”朴天子没话找话地说道。
“是呀,也是个苦命的孩子,父亲早死,母亲也疯了,自己又有眼病,在孤儿院被人欺负,几经辗转,才来我们这的。外面人都说这孩子漂亮,我也看不见,不过这孩子怕生,就是跟我们也没多少话的,以前他跟玲花倒是走得很近,可是现在玲花……”老板娘欲言又止。
既然老板娘提到计玲花,朴天子立马打蛇随棍上,“计玲花应该是个好人,喜欢小孩子的人应该都不差。”
“是呀,可不是嘛,加上这孩子跟玲花也算是半个老乡,两人自然亲近。”
“半个老乡啊,杨树是哪里的呀?”
“南边平阳的,这孩子就是那边孤儿院院长托人带过来的。而玲花,据说她还没盲之前,就在那边的一家码头搬运公司做过多年的会计,那地方也算她的第二故乡吧。”
啊,平阳----朴天子心里有些吃惊,敢情这杨树是自己老乡啊,而且从老板娘的话语中得知死者计玲花跟平阳也有些渊源。
“杨树,你好呀。”趁着杨树来给自己添水的时候,朴天子用家乡话有意地亲近搭讪,然而换来的只是沉默。
“嗨,你是第一天来吧,这小孩不太讲话的,上次林二狗子将他弄伤了,也没见他吱一声。”旁边一位大腹便便的大叔向朴天子说道。
“林二狗子?”
“就是玲花的姘头林森,这小子好吃懒做,摊上玲花了,真是作孽啊。”胖大叔掩着嘴,凑在朴天子的耳旁说道,“听说计玲花就是那小子杀的,作孽啊!”
“嘿,你还别说,这玲花长得可真是不赖,可惜了哦,被这林二狗子看上了,这个挨千刀的,据说那小子过几天就要被判刑了。呸,活该!”一位满面红光的中年人也接口说道。
“嗯,这二狗子嘛,人品虽然不咋地,要是说他杀了玲花,我倒是不信。”胖大叔接过话茬,“平时他也只是在街面上混混,混俩小钱,欺负欺负杨树这种小孩罢了。”
“喏,你看----”胖大叔一把拉过站在一旁提着茶壶的杨树,在他手腕处翻找着,“咦,你被二狗子弄的那条伤疤呢?对了,对了,在这。”
一道长条形的浅白痕仿佛表链一般镶在杨树的手腕内关处,他的手腕非常纤瘦,像一根枯树柴。被胖大叔捏着,杨树挣脱了几次,但没有挣脱掉,然后就安静了下来。
“你看呀,这就是那个二狗子干的,当时他将随身带着的小刀刀背用打火机烧红了,说是要给这小子盖个章,你看这不留下疤痕了。”胖大叔炫耀似地向周边人介绍当时的情况。
“杨树,来给我添点水。”朴天子喝了一大口茶。
因为有人要添水,胖大叔只好放开杨树的手,杨树顺势走到朴天子的身边。
“我说老板,你不要叫杨树,只要茶要见底,他会自动给你添的。”
“哦?”朴天子心下疑惑。
“嘿嘿,人家说这盲人眼睛不好,听力好。这小孩却不是,他嗅觉超强,他能根据茶碗中茶水所散发的茶香浓度,来判断是否要添加茶水。杨树,你自己说,是不是?”
杨树脸上露出一丝羞涩的微笑,只是摇头不说话,忙着给朴天子茶碗中添水。
“杨树,听说你有你玲花姐姐的照片,能拿给我看看吗?”在杨树添水之际,朴天子顺势问道。
杨树没有说话,只是他添水的手稍微抖了抖。他默默地走向接待室的内室,过了一会,他拿出一部老式的手机递给了朴天子。手机的屏幕上是一名女子,女子笑靥如花,圆圆脸,谈不上多漂亮,却给人一种舒心的感觉。只是空洞的眼眸让整张脸失去了和谐,她的眼睛是睁着的,呈一种青灰色。
有那么一刹那,就像脑中过电一般,朴天子感到脑仁一阵锐痛。朴天子以为是自己的一种错觉,也没太在意,就用自己的手机拍下照片,将老式手机递还给了杨树。他揉了揉太阳穴,站了起来,计玲花是个盲女,在此地的人际关系较为简单,今日的调查就暂时这样,他准备离开了。
“客人你要走吗?”老板娘虽然看不见,但是她的听力甚是惊人。
“嗯,突然想起有点事,改天再来哈。”朴天子背转身,有些歉意地说道。
“好的,欢迎下次光临。”老板娘面带着微笑,朝着朴天子说道。
朴天子也对她笑了笑,他有些恍惚,觉得这老板娘似乎能看见,摇了摇头,他一脸疑惑地走出了“牛马按摩店”。
小巷虽偏僻,里面的店铺却鳞次栉比,傍晚的客人也是络绎不绝。朴天子走在人群里,陷入了沉思:如果杀害计玲花的凶手不是林森的话,那就是另有其人。可是计玲花在这个城市的人际关系相对简单,排除情杀,那只有仇杀的可能,可是那要多大的仇才会要人死命呢?对了,林森为什么要划伤计玲花?那个隐藏的凶犯为何随后就出现,给了计玲花致命的一击?他们之间有什么仇,至于对一个盲女下如此重手吗?还有哪些人可疑呢?计玲花身边的人,那个老板娘、老板、杨树……朴天子的脑中充满了问号,疑问排成了圈在他的脑海中旋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