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道里还是依旧的暗,一处天光从上方透了下来,让人仅能视物。周围的一切静悄悄的,唯有光亮背阴的地方走着一个女人。女人像和什么人拉扯,她的身上被划伤了,变得血糊糊的。接着女人倒下,在地面上爬行,像蠕动的虫子。她浑身浴血,在地面上形成一道醒目的血痕……
正如蒙太奇镜头,画面斗转,一个女人,她不再爬行,却没了头发,看不清脸面,赤着脚,抻拉着双手,全身抖动。突然,她抬起头,望着前方,嘴里嗬嗬地不知在说着什么。最终,她用手揉捏着自己的胸口,大喘了几口气,整个人软了下去。一切就像一场默片,朴天子是这里唯一的观众。
“大王让我来巡山啊,我把人间看一看……”一串铃音在朴天子的口袋里响起,他身子一抖,全身鸡皮疙瘩由皮下钻了出来,就在一刹那,身体的主动权仿佛回到了自己手中。他蓦然发现,自己微微举着左手,对着楼道的深处,那里正是刚才上演默片的地方。
“啊呀----”一声惊呼,响彻整个楼道,朴天子借着呼喊的声音,转过身如受惊的野兔向着外面跑了出去。
“怎么地,见了鬼了呀!疯跑什么!”一辆渣土车急刹车,停在了朴天子的身前,望着朴天子吃惊的模样,司机没好气地骂道。
“人,哈哈,你是人。”朴天子笑了起来,如同蚂蚱般跳到一旁。
“他妈的,大清早就遇到个疯子,真是晦气。”司机啐了一口,开着车扬长而去。
朴天子惨白的脸色慢慢回了点血,这时口袋里的手机又响了起来,看到一个陌生的号码,他没好气地说道:“喂,大清早鬼叫什么,有屁快放。”
“请问你是朴天子吗?我是赵一荻。”
“赵一荻?”朴天子脑筋急转,“哦哦,是赵警官啊,找我什么事啊?”
“朴天子,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聊聊吧。”赵一荻声音传过来,悦耳动听。
“好吧。”微微愣了下,朴天子答道。
“那就十二点,新华书店旁的左岸咖啡,我在二楼靠窗的地方。”
“嗯。”朴天子嗫嚅道,这赵警官要在咖啡馆和自己见面,这倒是意想不到,不知是好是坏。
今天是工作日,咖啡馆里的人不多,朴天子上了二楼,就看见了一身休闲装的赵一荻。
“hi,”赵一荻向朴天子招了招手。朴天子冲其点点头,走了过去。
“也不知道你喝什么,为你点了招牌咖啡,你不建议吧?”
点都点了,有什么建议的呢!朴天子腹诽,嘴上却是说道:“可以,我觉得咖啡就挺好,提神醒脑。”
“昨天在‘牛马按摩店’看到的人好像是你吧,你对这起案件很关心啊。”赵一荻搅动着咖啡棒,微微仰着头,盯着朴天子的眼睛。
“嗯,”朴天子坐在了赵一荻的对面,摇了摇手,“赵警官你别误会啊,因为此起案件涉及到我自己的清白,所以……我可没有其他的什么居心啊!”
“呵呵……”赵一荻淡淡笑着,捋了捋鬓边的碎发,将其拢到耳廓后。
她的耳廓很美,元宝型,耳垂白皙得近乎透明,那里缀着一对耳环,朴天子说不上名字,它们为赵一荻平添出一种成熟干练的美。这种美和徐丽的不同,虽然朴天子对于女性不是个雏,但是他还是有那么一刻迷恋上赵一荻那成熟优雅的大家闺秀范----这可以回溯到在警车中递水的时候。
“喂,”赵一荻见朴天子目光有些呆滞,伸出手在朴天子的面前晃了晃,“你怎么了?”
“哦,”朴天子揉了揉眼,“骑车过来的,外面风大,我有些沙眼。有时候总要发回愣,这样眼睛好受些。不知道赵警官约我有什么事吗?”
“嗯,”赵一荻稍微沉吟了会,“你愿意做我的线人吗?”
“线人?”朴天子有些吃惊,自己又不是混黑道的,怎么做线人啊!
“是的,就这件案子来说,你比较上心,有些东西你注意到了,但是我们警方不一定注意到,所以我才想要你做我的线人的。”
“可是……”
“怎么,你不愿意?”
“也不能这么说,只是……”
“你放心好了,你作为我的线人,一方面我给你提供保护;另一方面,你提供消息,也会得到报酬。”
“那么……”
“报酬的多少,跟你提供的消息是等值的,我童叟无欺。”赵一荻这时候看起来像个商人,她微微阖着眼,轻颤的长睫毛掩饰住了明亮的眼珠。
“哦。”朴天子点点头,他并没有多大期盼能获取经济利益,只是对面的女警官倒是挺别致,她要一个案件中的嫌疑犯向她提供破案的线索,不管她出自什么目的,这对于自己来说,并没有什么损失,也许还能从她身上捞点什么。
“好了,我还有事,有消息打电话给我。”赵一荻拿起桌上的银白色手提包就要走,说实话她有些瞧不起朴天子这样的人,这种贪便宜甘做线人的人,一般都没什么好品行,可是自己要立功,要破案,有些时候还不得不靠他们提供一些消息。鼠有鼠道,龟有龟途,现在的自己想要破案,不能完全指望警局内部,必要时也要借重这些外围的力量。
就在赵一荻起身的时候,朴天子说话了:“等等,赵警官,这计玲花死因是失血过多还是什么?”
“这个?”计玲花的死因是警方内部的消息,要不要将其透露给朴天子,赵一荻有些犹疑。
“怎么,有什么不方便说的吗?”朴天子顿了一顿,右手摸着下颌,“计玲花的死,失血是其死因,胸闷气喘导致窒息,也有可能是其死因。就不知道这两者……”
“嘘----”赵一荻食指竖在唇前,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她又缓缓坐了下来,“你怎么知道我们法医对计玲花尸解的鉴定结果!”
“这个……”朴天子放下右手,面对赵一荻严肃质问的表情,他显得有些手足无措,总不能说他看见过计玲花死时的情景再现吧。
“噗嗤。”赵一荻似乎没憋住笑意,灿然道,“好了,你别太紧张,总之你怎么得到消息的,我不管,但是你要记住,以后有什么重要的消息,你要第一时间通知我。喏,这是两百块。你把账结了,剩下的你就自己留着吧。”
眼见赵一荻又要走,朴天子下意识地问道:“赵警官,根据你们法医鉴定的结果,能证明什么呢?”
“这个嘛,可不太好说。”赵一荻微微蹙了蹙眉,“你也知道我们市只是个普通的地级市,那些法医的水平也是个半吊子,根据他们的结果,我们队长判断,这计玲花有可能是死于气胸所造成的呼吸衰竭,当然也不排除因失血过多而造成死亡。不过据嫌疑最大的林森说,他当时并不是有意识地真要杀死计玲花,只是一时意起,用刀划伤了她,而且事后他也有些后怕,及时打了120了,可是当医生过来的时候,计玲花还是死了。按照伤口以及流血量来看,有些不应该呀。”
“这林森又是谁?他为什么要划伤计玲花?他跟计玲花什么关系?”朴天子一连串发出数个问题。
“咦,”赵一荻似乎从案情分析中反应了过来,“我说朴天子,现在你是我的线人,不是我是你的线人,而且你这样有点像盘问证人证词似的。”
望着赵一荻明显不悦的脸,朴天子尴尬地笑了笑,挠了挠后脑勺,“这不也是为了破案嘛,关心而已,关心而已。”
“你记住了,你现在的任务只是向我提供外围有价值的消息,而破案是我们警方的事。”赵一荻的俏脸沉了下来,十分严肃地说道。
朴天子重重地点了点头,为了洗清自己的嫌疑,抓住真凶,面对赵一荻的气势凌人,他只能忍。双方都愣了会,赵一荻缓和了表情,“那今天就这样吧,有消息电话联系。”
“嗯。”望着赵一荻渐去的背影,朴天子的胸中有一团火,能浇灭这团火的只能是案件告破,真相大白。
心里带着别扭,同时也是为了得到赵一荻的认可,朴天子奓着胆子,又来到案发现场的那栋楼道前。警方的取证早已完成,现实中已经没有任何价值了,可是那一栋楼对于朴天子……朴天子浑身打了个寒颤,他的脚在寸移,越来越临近那处楼道了。
黑漆漆的楼道,哪怕是在大白天,里面也没多少光亮,朴天子甩了一下头,猛吸一口气闯了进去。待眼睛适应里面的光线后,他左右瞧瞧,却是没有见到早晨时的“情景再现”。
“咦,奇怪,怎么?”朴天子自言自语,不经意间,他发现左手掌心有个微亮的小点,定睛看去,掌心处那“37”的标志亮着柔和的红紫交替的光芒。他下意识地翻转手掌,对着黑漆漆的楼洞,这时,一个光头女人脸色煞白地站在了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