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双宫因着十三公主的关系,除却几个洒扫粗使的宫人外,就只有雅蝴和雅蝶这两个贴身侍候的宫女。
纵使今日宫中为十三公主做法事,也不曾参杂其他宫人。因为那些宫人在打点妥当,法事开始之前,便被雅蝴和雅蝶遣离了无双宫。
若说宫中的‘外人’,那也就是十一个负责此次法事的道姑了。
可这会儿这些个道姑,一个一个受了惊吓,恨不得失心疯的模样,挤在角落里哆哆嗦嗦的,哪里能问出什么话来?
至于雅蝴,这个和十三公主主仆情深,与雅蝶情同姐妹,却连遭变故的掌宫宫女,眼下那叫一个心戚戚然。
心里自然而然认定真凶,却人微言轻,无凭无据的她,除却和泪吞恨,还能说些什么?
是以,百里将军问话时,这深受双重打击,哭的杏眼红肿的雅蝴,竟是直挺挺的晕了过去。
转了一圈,问了一圈,百里将军却是毫无收获。
看着这又开始乱闹闹的无双宫,百里正那叫一个头大。再一看那专心致志埋头验尸的梁一诺,这个视她如‘仇敌’的公正门幕后大boss,忽然觉得,对方不但不容易,好像也没有那般的‘十恶不赦’
然则,下一刻,目光滚过梁一诺身侧的百里慕云时,百里正心中的天平又彻底的倒了下去,想要分离两人的执念,前所未有的坚定,深重……
莫说一个刑案天才了,就是十个二十个,也不能跟他百里家的家风香火相提并论。谁敢让百里慕云‘弯’,他就敢跟谁拼命!
而那一遇命案,就‘四大皆空’的梁一诺,哪里顾得上思忖百里正想起什么?尸体上翻找半天,又如她所料,并无蛛丝马迹的憋闷,让梁一诺有些烦躁的丢了手套,起身就是蹙眉轻叹一句:“本公子不善验尸,看来,只能是请旨让子奇来帮忙了。”
毕竟,子奇虽说人神经大条了些,但这验尸技术却还是很靠谱的。
此一点,公正门里的人自然也明白。是以,梁一诺的话音一落,这见不得她蹙眉烦愁的百里慕云,目光就投向了面色几番变换,晦暗不明的百里正。
百里正此刻却是有些神游物外,竟是没听到梁一诺的提议。百里慕云大约也明白,自家老父胡思乱想些什么?再一看梁一诺对他明显的疏离,他这心里就是一阵的难受……
梁一诺何其心智,岂能感受不到气氛突然的尴尬?敛眸掩藏情绪的她,心里重新做了建设过后,这才仿若无事的,开始新一轮的问话。
没办法,安国刑侦界的仵作和刑狱师有多糙,她可是见识过,并深有感触的。更何况,刚才问话的,可是百里正这个多年不曾接触案件的‘门外汉’
无双宫十三公主和雅蝶这两起命案又事关重大,梁一诺哪里敢掉以轻心?
回神的百里正见梁一诺一个一个从头问话,心里那叫一个不爽,脸色也是明晃晃的写满不悦。觉得对方‘臭显摆’,在众人面前落了他公正门一把手的面子。
胸怀坦荡的梁一诺,正掐着雅蝴的人中,对着幽幽转醒的她轻唤一声道:“雅蝴姑姑……”您来能不能将事情说清楚了再晕?
话说在这缺乏高科技支持的古老时代破案,她这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国际刑警,多半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现场这些人再说不清楚事情经过,这毒杀案怕是又要不了了之了。
毕竟,死的只是一个在当权者看来,微不足道的小宫女罢了。
她敢打赌,要不是雅蝶是无双宫的,十三公主又被害新丧,赢帝因着静皇贵妃爱屋及乌,哪里会如此劳师动众的,启动公正门的力量来调查?
话说,无声无息消失在这宫墙之中的生命,还少吗?
“慕……慕公子……”
在梁一诺心思翻转之际,那眼肿的只剩一条线的雅蝴,低低的唤了一声,哭的隐忍而悲戚,一见梁一诺,却是跟见到主心骨一般,莫名的就脆弱,委屈而又前所未有的坚强。
梁一诺见此情景,心里就是一阵酸楚上涌,递了块干净的锦帕过去,轻声细语:“姑姑节哀!”
顿了顿,接着说道:“本公子有些话想要问你,你仔细想想,尽量说的详细些。”
雅蝴平素冷静稳重,心智较之雅蝶成熟的也不是一点半点,眼下这种情况,她一个小小的宫女,又有何资格伤春悲秋?
敛了心绪的她,缓缓起身朝梁一诺福身一礼,嗓音沙哑:“公子请讲!但叫奴婢知瞧的,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梁一诺微微颔首,示意那明显体力透支的雅蝴落坐,取过箱子里的笔墨,开始问话:“雅蝴,本公子问你,在雅蝶毒发身亡之前,你在哪里,做着什么,可有人证……”
就算梁一诺相信雅蝴不是凶手,但例行公事,这程序却还是要走的。而雅蝴自然也如梁一诺所想的那般,答对清晰,又有现场的十几个道姑作证,自是很快的脱了嫌疑。
接下来,便是那十一个道姑了。虽说她们是出家人,但在刑案面前,在梁一诺这里是没有特权的,除非她们能证明自己,否则,谁都可能是做案嫌疑人。
同样的话,因着对象不同,梁一诺重复了七八遍,这些被随机点名,一个一个问话的道姑,基本上也没发现什么疑点。
毕竟,一场法事,有着领头的道姑带领,她们这些人基本上就是待在一起的。除非这十一个人都在说谎,串供,要不然,有什么异常,也应该很快便能发现的。
而持这种想法,不止百里正,就连百里慕云也是如此想法。所以,见梁一诺虽显露一丝疲惫,却依旧是记录调查的认真,他有私心,自然也就觉得没有此必要。
想要开口阻止梁一诺做‘无用功’,却深知她对案件的认真和执着,百里慕云不得不咽下到嘴的话,只看着卷宗上那一行行的隽秀字迹,有些神游物外……
察觉到百里正投来不悦目光的梁一诺,半点也没有停下的意思,看着仅剩下的三个道姑,纤纤玉手一点其中一个,开口喊道:“那位道姑,请你过来一下。”
那道姑应声而至,在梁一诺身前站定,却是等不及对方开口,就嗓音急切的说道:“官爷,贫尼一直跟着师傅和师姐她们,哪里都没去。”
如此与众不同,却是让梁一诺刮目相看。抬眸不动声色的扫了一眼对方,礼貌一笑,问道:“本公子只是例行问话,你不必紧张。告诉本公子名字,便可以退下了。”
“贫尼静言。”
“好,你可以走了。”
梁一诺敏锐的捕捉到对方不觉抓紧道袍的动作,笑不达眼底,挥退了这个叫做静言的道姑。眸光投向角落里相依偎的两个,招手,却是将两人共同喊来。
如此举动,唤回了那自从察觉梁一诺的疏离,就一直有些失神的百里慕云。
心里有些明白,却是保持着一贯的惜字如金,不曾开口。
梁一诺心里怀疑静言,自然是争分夺秒,两位道姑到了跟前,她就开口问道:“不知两位道姑如何称呼?”
两位道姑明显有些惊魂未定,闻言,菜白着脸应声:“静初,静宁”
“死者暴毙之前及暴毙之时,两位在何处,可有人证?”
旧话重提,梁一诺也得到了同样的回答。唯一不同的是,那个叫做静宁的道姑,曾在道场短休的功夫,陪着静言出了趟恭。
原本,这人有三急,出恭没什么可疑的,但此次出恭的,却是三人行,因为,这毕竟是在无双宫,人生地不熟的两个道姑要去茅厕,自然是需要人领路的。
而这个领路人,却好巧不巧的,正是那灵堂暴毙的雅蝶。
如此,岂不是耐人寻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