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一诺和百里慕云到达无双宫之时,安启荣已然入了永寿宫,见到了皇太后。
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对于近日频频出现在永寿宫的安启荣,皇太后也是习以为常了。关心的,不外是想知道,他为什么事而来?
‘豺盘虎据’的多事之秋,皇太后也怕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因为,不管是安启荣还是慕扶辰这个齐家遗孤,皆是她所在乎的人,牵扯上哪一个,都不是她所乐见的。
一见素日冷静自持的安启荣俊颜生硬,明显的敛怒,皇太后心里就是一阵激跳,挥退了除竺雨之外的一众宫人,急急问道:“荣儿前来,可是出了何事?”
安启荣岂能听不出皇太后话里紧张?忙敛了怒意,稳了稳情绪,这才开口说道:“方才孙公公过府,说是无双宫出了命案,父皇宣召慕扶辰入宫查探。荣儿放心不下,另有件事和皇祖母商量,便一道入宫。”
一听无双宫,皇太后就是脸色一变,捏着锦帕的手不轻不重的拍在桌案上,嗓音沾染怒色:“狼子野心,何其猖狂……”
皇宫大内,一而再再而三的出手伤人,视国家律法如无物!
见皇太后慈颜敛怒,安启荣出言相劝:“皇祖母息怒!为了无法无天的人气坏凤体,不值得!”
竺雨连声附和间,给两人重新添了茶。
抹着茶杯盖浅抿的皇太后,脑中想的,皆是前几日安玲珑在御书房闹事的情景,眼下无双宫再发命案,这分明就是一场此地无银三百两的阴谋。
条分缕析,思忖再三,肯定道:“此事,怕不是玲珑遣人做下的。”
安启荣拈着宫瓷的修长玉指微微收紧,心里蓦地腾起一抹不安,直言不讳:“荣儿亦觉得,真凶不是玲珑。怕只怕……此事最终的目的,在慕扶辰。”
皇太后闻言,心下顿觉不安,心如明镜却是不动声色,装作不解:“荣儿何出此言?”
“众所皆知,玲珑和慕扶辰有过节,上次在御书房,皇祖母和父皇又对辰儿诸般维护,他的身份自然也就瞒不住。此事,不管真相如何,公正门对上玲珑亦是避无可避,这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在有心人层出不穷的阴谋下,他的诺儿想要全身而退,怕是难矣!
安启荣一番话,皇太后自然而然想起多股势力,绞尽脑汁想要对慕扶辰不利一事。面色一冷的同时,却是问出了盘桓心头多日的疑惑:“荣儿之言不无道理。只皇祖母却是有些不明白,这当初公正门鞭伤的是诺诺,玲珑如何对慕扶辰穷追不舍,不依不饶?”
对此,安启荣早有说辞:“说出来怕是皇祖母不信,这诺儿和慕扶辰,面貌及其相似,玲珑认错,也是在所难免。”
皇太后闻言,不免存有一丝犹疑,不敢置信道:“竟有此事?”
见安启荣颔首,皇太后一下来了兴致,转眸望向一旁的竺雨,吩咐道:“竺雨,你去无双宫看看,要是慕扶辰查完了,让他来永寿宫一趟。”
“奴婢这就去。”皇太后的‘私心’,竺雨比谁都明白,闻言,连声附和,抬脚就走。
安启荣没吭声,皇太后见慕扶辰这个齐家遗孤,本就是无可避免之事。他若反对,反倒叫皇太后起疑。
好在有备无患,有樱子这个替身在,倒也不怕出什么乱子。
而皇太后谈了无双宫和慕扶辰一事,自然就问起了安启荣此行的另一个目的:“荣儿方才说,另有事找皇祖母说,却不知是何事?”
不说还好,一说安启荣就是一肚子的火气,憋得他牙痒痒。然则,事即出了,对方又摆明了是要作妖,哪里能置之不理?
最重要的是,他也怕如梁一诺所说的,此事根本就是针对她的一场阴谋,目的,就是这令人眼红的正妃之位。
是以,安启荣纵使难掩怒意,却也不得不敛神,只这语气,怎么听怎么冷:“皇祖母有所不知,那日姑姑过府,却叫欧阳婧和几个丫鬟刁难折辱,荣儿气不过,罚了她祠堂思过,欧阳楚楚过府,话里话外无不拿欧阳家的势力敲打荣儿……”
皇太后闻言,面上一冷,嗓音难掩不悦,打断道:“欧阳夫人来请罪时,可不是这般说的,真是在皇祖母面前演了一手好戏。”
安启荣眸光幽冷,冷哼一声,接着说道:“这欧阳婧平素刁蛮无理,不但言语中伤诺儿,更曾棒伤于她,为了正妃之位,可谓是不择手段。诺儿不愿与之计较,却叫其愈发得寸进尺,竟是做出重金收买恶徒,行巫蛊术,绑架诺儿丫环,欲置诺儿于死地之举来……”
皇太后面色难看到极致,捏着锦帕的手亦狠狠的拍在案上,激起旧恨,咬牙切齿:“好呀,好一个名门闺秀,世家才女,竟是如此蛇蝎心肠,恶毒妒妇!”
安启荣真真是悔到肠子发青,苦不堪言:“荣儿不解皇祖母当日苦心,一时冲动,而今悔之晚矣!”
到底是宫斗最后‘胜利者’,皇太后心智和定力自非一般人可比。很快收敛了情绪的她,安慰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且忍她一忍,总有机会解此困局。”
“荣儿一忍再忍,太傅府却是不肯善罢甘休,竟是又想出了让欧阳婧假孕之举来。别的荣儿倒是不惧,怕只怕……伤及诺儿。”
越说安启荣越觉得,梁一诺的担心不无道理,这欧阳婧假孕,不用说就是奔着正妃之位而来。梁一诺纵使再聪明谨慎,怕也是防不胜防。
重情如她,难免被他人抓软肋。
皇太后转动着手上佛珠,思来想去,言道:“不若这样,皇祖母遣御医过府给欧阳婧请脉,届时,看她如何伪装?”
安启荣闻言,却是半点也不曾放松,拳头紧握间,冷声:“皇祖母之言,却也不失是个对策。只欧阳府即是敢出此举,怕也是早有准备,这御医一诊脉,倒是坐实欧阳婧怀孕一事,那到时候……”怕是更加难以周全!
“皇祖母就不信,这太医院是他太傅府开的……”御医诊脉的后果,皇太后不是没有想过。只她觉得,太医院那么些个御医,总不会叫欧阳太傅都给收买了吧?
到时候随便点一个,就不信会捅出什么篓子来?
此举,总归是利大于弊,还是值得一试的。
一时半会儿的也无十全对策,皇太后说的不无道理,安启荣思索一番,松口道:“如此,便按皇祖母之计安排。”
至此,祖孙俩的谈话,算是告一段落。
两人各怀心事,目的,却是同一个,就是等着那入无双宫的慕扶辰前来。
再说这无双宫,法事做的好好的,却出了雅蝶突然暴毙一事来,一时之间整个乱了套。直到百里正,百里慕云和梁一诺入了无双宫,这人心惶惶,闹哄哄的场面,才算是堪堪控制了下来。
梁一诺一看倒在灵堂上,七窍流血,死状恐怖的雅蝶时,暗道一声果然的同时,无力的闭眼叹气。
愣神须臾,这才示意樱子放下箱子,取出安启荣‘走后门’,从兵器司给她打造的薄手套,检查起雅蝶的尸体。
樱子看着那对着尸体面不改色,翻翻找找的梁一诺,彻底的风中凌乱,这心里实在是无法接受,如此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却做着仵作的工作。
分分钟就有一种戳瞎自己24k钛金狗眼的冲动……
百里慕云不喜言语,素日又是冷心冷情面无表情的,入宫查案,也一向是只看梁一诺做事不说话的。
百里正这个义正言辞,‘公报私仇’的,见梁一诺查的投入,自家儿子又无动于衷,不得不承担起找宫人问话之责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