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尔顿司令的《华工改善计划》推进得很快,华工们的新宿舍陆续投入使用。起初,华工多被安排在潮湿和极不卫生的帐篷里。新宿舍以木板屋居多,间有砖瓦建筑。再有,就是可以享受每周一天的休息,而这项计划当中最重要的一项举措就是借助了上帝了力量——英国陆军部希望基督教青年会能在精神生活上给予华工必要的帮助。
一间崭新的木板屋,上面挂着“基督教青年会华工部”的牌子。屋里十分宽敞,分成不同的功能区。有咖啡间、茶馆、俱乐部,华工们可以在这里得到休闲和娱乐。
酒吧间的留声机里播放着一首节奏欢快的曲子,大有、李忠孚、郭复围坐在一张餐桌旁。
大有咽下嘴里的咖啡,眦眼咧嘴地对郭复说:“我就纳闷了,这东西到底哪好?”
郭复端起杯子,闭上眼睛先用鼻子嗅了嗅,然后津津有味地喝了一口:“你就没觉得它香?”
大有晃了晃脑袋:“我觉得跟中药汤没啥两样。”
“你忘加糖了。”郭复拿起桌上的白糖,倒到大有的杯子里,“搅和,搅和,再尝尝。”
李忠孚也在一旁帮腔说:“对,听小郭的,再试试。”
大有拿起伴勺,搅拌了几下,试着喝了一口,虽然表情比刚才舒展了很多,但还是皱着眉:“还是咱的茶叶好,你俩慢慢喝吧,我去那边看看小过干啥呢?”
大有起身离开,餐桌旁只剩下郭复和李忠孚。
“忠孚,说句心里话,我真得谢谢你。”郭复端起咖啡杯。
李忠孚懵懂地望着郭复:“你请俺们喝咖啡,得谢你才对。”
“我说的不是这个。”郭复碰了一下李忠孚的杯子,示意对方喝。
李忠孚会意,郭复轻啜了一小口,李忠孚却一饮而尽。
“比中药汤好喝多了。”李忠孚放下杯子,用袖口抹了一下嘴唇。
郭复放下杯子,郑重地望着李忠孚:“过去都是我不对。谢谢你能不计前嫌。”
李忠孚豁然地摆摆手:“咱生下来也不是神仙,谁能保证事事都对?”
郭复轻叹一声:“可老话说,一步错,步步错。”
李忠孚说:“那也不尽然。老话还说,人的命,天注定呢。要真是这样,那富人永远都有钱,穷人就得一直穷下去。你听的书比俺多,那些富不过三代的,简直多了去了。”
郭复神秘地一笑:“你知道我最佩服你什么吗?”
李忠孚挠挠脑袋:“你可别取笑俺。”
郭复正色道:“就是你不管碰到什么事儿总会往好处想。”
李忠孚笑笑说:“世间的事不都是这样,往好处想,这事往往就会好起来。你越往坏处想,它就准保越来越糟。”
这时,屋子的另一头传来大有的呼喊声:“李大哥,你们快过来。”
听到大有的叫声,李忠孚和郭复赶忙起身结账朝声音的方向赶过去。
转过屋角,前面就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李忠孚老远就看见大有朝他招手。小过正排在队伍的第一位,他的对面坐着一位二十多岁留着平头的中国留学生,正提着笔聚精会神地在一张纸上写着什么。
大有指了一下留学生桌上放的一块写着“代写家信”字样的牌子说:“这里竟然能代写家信,你给不给家里写一封?”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原来,在基督教青年会服务中心没有设立以前,无法与家人联络是华工们极其苦恼的问题。他们不了解战时邮信须经军方检查,欧亚海上交通因德国潜艇活动而多延误。从法国寄到中国的邮件在半年内收到回信,也可以说是一种常态。但这对于身处异域的华工来说,实在是不短的时间。《华工改善计划》推行之后,英国军方许可:所有华工信件都由军方邮局运往中国,这样大大缩短了邮件往来的时间。另外,由于华工们大多不识字,青年会的志愿者们就义务向华工提供代写书信的服务,这一举措赢得华工们一致的好评。
李忠孚正在迟疑之际,小过已经笑逐颜开地拿着信纸晾着上边的墨迹走过来:“李大哥,你不往家里写封信?”
李忠孚当然想,可一想到自己背负的冤案,他当然知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万一让马长临知道那可不是好玩的。
想到这,李忠孚盯着小过手中的信纸,故意岔开话,反问道:“给你爹的?”
小过点点头,他对李忠孚也不隐瞒,而是把信纸递过去:“李大哥,你看这位先生的字写得怎么样?”
李忠孚看了一眼,只见纸上写着工工整整的蝇头小楷,他心里蓦然一动,觉得这字迹很眼熟。
李忠孚指了指正在写信的那名中国留学生打扮的人问小过:”是那位先生写的?“
小过点头。
李忠孚朝那个人仔细看过去,恰巧那人此时正好写完了另一封信,递给他面前的华工说:“按照你刚才说的,已经写完了。”
华工点头道谢,李忠孚先是惊讶了一下,随即面带喜色冲着那个人高喊:“孝仁兄弟。”
那人闻声朝李忠孚看过来,先是愣了一下,继而也蓦地站起身,脸上同样冲满了喜悦之色:“李大哥,是你吗?”
李忠孚这回看到了对方的正脸,没错,这人的确是武家镇的武家大少爷——武孝仁。
武孝仁赶忙把手头的工作交给了另一个志愿者,兴冲冲地朝李忠孚走来。两人互相凝视了片刻,两只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小镇上,那间让郭复记忆犹新的杂货店在他的视线里越来越清晰,女主人鸾佩的名字更是让他一想起来就有一种温暖如春的感觉。
就在李忠孚和武孝仁相见的那一刻,郭复也认出了武孝仁。这让他感到惊诧的同时,内心莫名地产生了一种深深的愧疚和极度的不安。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他知道如果继续待在那里,一定就会跟武孝仁正面遭遇,他不敢想像武孝仁见到自己会怎么样,自己又该如何去面对他。不管怎么说,武孝仁家破人亡跟自己总是脱不开关系。
郭复只能选择悄悄离开,他不知道该去哪里,却下意识地朝小镇走去。
推门走进店内,店里的摆设井井有条,似乎还是那天的样子。所不同的是,柜台前并没有鸾佩的身影,也没有那个戴着面具的怪伙计。
“有人吗?”郭复叫了一声,侧耳听了听,见没人回答,便径直走到柜台前。
郭复看了看,柜台旁边的过道尽头,还有一扇门。郭复轻轻走到门前,稍作迟疑便举手敲门。
门响了三下,随即一个恬静柔和声音从里面响起:“请进。”
“没错,就是她。”郭复心里一动,轻轻推开门,他并没有马上进去,而是很有礼貌地在门前驻足,朝里面望去。
这是一间宽敞明亮的大厨房。鸾佩优雅地坐在一张餐桌旁,手里拿着一只高脚杯,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洒在她的脸上,让她那柔美而又轮廓分明的面颊包裹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更加充满了一种神秘的迷人之感。
“过来喝一杯吗?”鸾佩朝郭复举了举手里的高脚杯。
郭复略作迟疑:“不会打扰到你吧?”
“我很希望有人打扰。”鸾佩拿过另一只扣在餐盘里的酒杯,然后用一块干净的干布仔细地擦了起来。
郭复轻轻地走过去,在鸾佩对面坐下。
鸾佩拿起桌上的一瓶香槟酒,将拇指伸入瓶底的凹槽,其余四个手指托住瓶体,很优雅地用一只手倒酒。果绿色的液体进入酒杯,数不清的气泡从杯底升腾而起,再经过阳光的照射,气泡的样子变得更加绚丽多彩。
郭复望着杯里的酒,似乎痴了。
鸾佩把酒杯递过去:“记得有位名人曾经说过:胜利时固然应该畅饮,挫败时也可以作为一种心灵的慰藉。”
“谢谢。”郭复接过。
“请吧。”鸾佩举了一下杯子,示意郭复。
郭复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鸾佩望着郭复的样子,咯咯笑了起来,看着她的样子,好象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
郭复表情异样地望着对方,鸾佩也意识到自己这样不太礼貌,憋住了笑说:“这酒不是这样喝的。”她摇了摇手里酒杯,然后再轻轻地啜了一小口说:“这样,你才会领略到香槟那迷人的味道。”
郭复似乎也觉得刚才喝得太快,一时好像还真没记住酒的味道。
鸾佩又给郭复倒了一杯,郭复也模仿着鸾佩的样子喝了一小口,一股醇厚甘甜的味道沁人心脾,的确有一种回味无穷的感受。
“好酒。”郭复忍不住赞了一句,然后装模作样地品评起来,“虽然跟老白干比起来差了点劲道,但怎么说也算是各有千秋。”
鸾佩望着郭复的样子,再次忍不住笑了起来。
李忠孚和武孝仁此时也正在基督教青年会服务中心的茶馆里,讲述着两个人从峄县分别后的遭遇。
原来武孝仁已经加入基督教青年会,正好藉着这次陆军部的《华工改善计划》主动加入了为华工服务的志愿者行列。而经过一段时间为华工们代写书信后,武孝仁觉得应该采取一项更深入的服务方式,没成想遇到了李忠孚,正好可以先征询一下他的意见,因为李忠孚毕竟是千千万万华工中的一员,他的意见对自己的这个想法是否具备可操作性,会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
“整个努瓦耶勒地区大约有五千名华工,绝大部分都不识字。平时代他们读家信,写家信虽然很繁忙,但是我非常愿意去做。”武孝仁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在这个过程中,我有一个发现,华工们并不愚笨粗鲁,反而热心负责。”
李忠孚笑着点头:“你这话算是说到点子上了。”
武孝仁继续说:“他们大多只是因为贫穷而缺乏读书的机会而不识字。”
李忠孚说:“就像俺一样,要不是你教俺,俺斗大的字也识不得半个。”
“也不能这么说。”武孝仁故意逗李忠孚,“至少你还认得自己的名字。”
李忠孚自然听出来了,两人相视哈哈一笑,武孝仁继续说:“正因为如此,我有了个想法,你看看怎么样。”
“说说看。”李忠孚饶有兴致地喝了一大口茶。
武孝仁稍作思忖:“常言说,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李忠孚愣了一下:“啥意思?”
武孝仁知道自己说深了,忙解释道:“意思就是,别人饿的时候,你虽然给了他一个馒头,但这毕竟只能解决眼前问题。要想让他永远有馒头吃,不如教他怎么蒸馒头。”
李忠孚想了想:“你是说要教华工们识字?这样他们就能自己写信给家里了。”
武孝点头道:“老师曾经说过,人贵创造。如果能教授华工识字并逐渐写简单的家信,这比日常代他们写信,更具有长远的意义。”
李忠孚说:“是这个理。这样一来,他们想怎么写就怎么写,想啥时候写就啥时候。比让别人写便利多了。”
武孝仁的眸子里闪着光:“所以,我想开设一家华工识字班。李大哥,你觉得这个想法怎么样?”
“好啊。”李忠孚思忖了片刻“你要是真开了识字班,多了不敢保,俺们营至少能给你划拉三十几个人去学。就是再不济,十几个总还是敢保的。”
武孝仁也忍不住拍了一下桌子:“你要这么说,我心里就有底了。”
就在这时,李忠孚看见阿布诺带着两个黑人刚好推门向外走,于是对武孝仁说:“兄弟,你看那边。”
武孝仁顺着李忠孚手指的方向望去:“你是说那几位北非工人?”
李忠孚点点头,疑惑地问:“我有个工友说他们洗完澡也还是那么黑,你说这是为啥?”
武孝仁稍怔了一下,见李忠孚那副一本正经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李忠孚见武孝仁如此表情,马上就猜出自己问的有问题,但他却不知道问题出在哪。
李忠孚赧然道:“你别笑啊,我是真不知道。”
武孝仁止住笑:“他们属于‘黑种人’,一生下来皮肤就是黑色。就像我们的皮肤天生就是黄色,再怎么洗也还是这种颜色。”
“原来是这样。”李忠孚恍然大悟,“不是因为他们不讲卫生,而是因为他们是黑种人?”
武孝仁略显忧虑:“李大哥,你认识字却连这样的常识都不知道,更何况那些不识字的华工呢。”
“是啊,真该好好学习学习,要不然很容易发生误会,搞不好还要出大事呢。”李忠孚想起小过那天由于跟阿布诺的误会差点酿成一场群殴。
武孝仁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因此觉得奇怪:“大事?什么大事?”
李忠孚突然站起身:“孝仁兄弟,你等我一下,我去去就来。”
武孝仁一怔,忙问:“你去哪?”
“去给人家道歉。”李忠孚快步朝阿布诺离开的方向追去。
李忠孚一溜小跑追上阿布诺,挡在他们几个人面前。
阿布诺刚想喝问,谁知李忠孚竟然鞠了个一百八度的躬。
阿布诺懵住了:“你这是干什么?”
李忠孚边说边比划描述小过的模样:“就是那天在食堂,我那个不高不胖的小兄弟,多有冒犯,我替他向你赔个不是。”
阿布诺若有所思地问:“你是说那天那个中国小个子?”
李忠孚点头:“对。他并不是有意侮辱你。我们都没念过书,没啥知识,不知道你是黑种人,生下来就黑。”
李忠孚说完又给阿布诺深鞠了两个躬。
阿布诺也明白了,想了想说:“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就让那个小个子自己来吧。”
李忠孚还想说什么,阿布诺已经绕开他走远了。
李忠孚挠挠头,自言自语地叹了一句:“真是谁种因谁得果,旁人替不得。”
郭复的心情从来没有像此时这样愉快,他觉得这个星期天对他来说真的很有意义。
郭复哼着小调,脑子里还在回想着跟鸾佩一起喝香槟时的情景:两个人轻松地品着香槟,惬意地晾着太阳,就像是多年不见的老朋友一样,天南海北地聊着。
鸾佩的家在北京,“庚子国变”八国联军攻占京城时她才16岁,被一个法国军官掳走带回法国。他们夫妇感情很融洽,但没有孩子。丈夫在五年前死去,生前曾教她法文、算学和地理,所以她能看法文报纸,也是一位喜欢谈论世界大事的女子。虽然她说得很多,郭复都不懂。但这对于郭复来说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觉得跟鸾佩在一起的时候是那么轻松,所有的戒备,所有的伪装都可以轻而易举地撕下。
天色渐黑,不知不觉郭复已经走到了华工营门前。蓦地,一个人影幽灵般地从他身后闪出。郭复骤然一惊,定睛一看原来是冉震百。还没等他说话,冉震百已一个箭步蹿过来,一把按在他的肩膀上。
郭复下意识地刚一反抗,冉震百另一只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锁住了他的脖子。郭复只觉得眼前一黑,窒息之感瞬间袭来。
“再敢动一下,我就捏死你。”冉震百的声音如同死神的召唤一样在他耳旁响起。
郭复只得放弃挣扎,冉震百收回几分力气,郭复顿觉轻松了许多。
冉震百低声说:“跟我走,不许出声。”
没等郭复有所反应,冉震百已经架起他朝营房后面的树林疾走而去。
冉震百越走越快,几乎像拖死狗一样拖着郭复。郭复看着眼前的情形,心顿时沉了下去:冉震百一定是想杀自己灭口,这可怎么办?
又走了几步,冉震百把郭复像丢麻袋一样往地上一丢。这一下,力道大得出奇,郭复立足不稳,“扑通”一声跌在地上。
“冉大哥,有话好说。”郭复挣扎着爬起来。
“说个屁。”冉震百蹿过去,飞起一脚把郭复踢翻在地。
郭复被踢得滚了几个圈,嘴角被地上的石头划破,顿时见了血。冉震百出手太重,郭复觉得身体就跟散了架子似的,天昏地转。
郭复背靠在一棵树上勉强站起来,冉震百凶神恶煞一般朝他逼近。
郭复一点一点挪动着身体,他实在无路可退了。于是把心一横,好死赖死都是死,拼了吧。
郭复悄悄地握住了腰间的匕首。这也是他的习惯——刀不离身。
冉震百又朝前逼近了一步,望着郭复的狼狈相,冉震百脸上的笑容大盛。郭复知道,对方要下杀手了。
郭复望着冉震百,突然也笑了。
冉震百哼了一声:“死到临头了,你还笑得出来?”
郭复淡淡地说:“难道我哭丧着脸,你就会放过我吗?”
“知道就好。”冉震百狠狠地盯着郭复,“有遗言吗?”
郭复直视着冉震百:“你就不怕他们说出你的秘密?”
冉震百冷冷地望着郭复:“杀了你,我就逃出去,逃得远远的。”
郭复平静地说:“除了这座小镇以外,这方圆一百里内都荒芜人家,你往哪逃?”
冉震百的目光中倏地掠过一丝疑虑,郭复迅速捕捉到了这一信号。凭这微微的迟疑,就可以断定冉震百并没有一个十全十美的计划。
的确。冉震百并没有一个完美的出逃计划。正如郭复所说,想逃到德国人那边几乎是不可能的。这中间不仅要穿过诸多的英、法军队阵地,最主要的还是像郭复所说,这么大一片荒芜人烟的平原,就是把你放在那,没有食物、没有水,又怎么出得去呢?
其实,冉震百今天原本是带着任务来的,他也有自己的计划。他本就在任务和自己的计划之间摇摆不定,听郭复这么一说,不免又开始暗自权衡起利弊来。
“冉大哥,我们之间有些误会。”郭复露出一副无辜的表情。
冉震百不屑地哼了一声:“你真把我当成傻子了。”
郭复见对方并不着急动手,就朝冉震百走了几步:“那天的事,你听我跟你解释。”
冉震百冷笑地望着郭复。
郭复又靠近了几步,让旁边的一棵树挡住自己握着匕首的手:“冉大哥,那天其实是另有隐情......”
郭复见冉震百的注意力真的集中在了自己想说的话上,,再者本来天色就暗,而郭复又故意利用树来掩盖了自己的举动,竟真的没让冉震百生起疑心。就在郭复要拔出匕首,发出致命一击的时候。
林子外,突然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郭复停下来,把匕首悄悄插回腰间。
“冉连长,还顺利吗?”听到这个声音,郭复怔住了。他听出来了,来的人是费尔逊。
“是您吗?上校先生。”冉震百闻言,朝林子外走了几步。
郭复也不由自主地跟着冉震百走了几步,一个身穿军服,高大魁梧的身影映入眼底:没错,的确是费尔逊。
郭复有些懵住了,这个时候费尔逊来做什么?“月黑杀人夜 风高放火天。”想到这,他蓦地打了个寒颤,一个冉震百已经对付不了,又多出一个费尔逊,自己看来真是难逃一死了。
“00328,你的气色很糟糕。”费尔叫着郭复的编号,用一种谐谑的表情看着他。
“队长大人,这也是托您的福。”郭复用手背抹了一把嘴角的血。
费尔逊也不理会郭复的话中是否带刺,而是把目光转向冉震百:“我的计划你跟00328说过了吗?”
“中国有句俗话叫‘敬酒不吃吃罚酒’。”冉震百望了一眼郭复,“我想先让他尝尝罚酒的味道,他才会对敬酒感兴趣。”
郭复闻言一惊,心想:看来他们并不想杀我,其中还有别的玄机。
费尔逊鼓掌道:“冉连长,我非常欣赏你的做法。”说完,把目光再次转向郭复,“冉连长刚才所作的一切都只是这场戏的序幕,你难道不想知道更多精彩的内容吗?”
“我倒要看看,他们葫芦里装的什么药。”想到这,郭复淡然一笑,“承蒙队长大人看得起,我用不用去洗洗耳朵再来听?”
冉震百阴森森地说:“最好还是别这么想,我一看到洗干净的耳朵,就想把它割下来。”
郭复打了个寒颤,费尔逊干笑了几声:“别再吓唬他了,言归正传吧。”
“好的。”冉震百走到郭复跟前,低声说,“我们的计划是......”
郭复边听边觉得冷汗顺着自己的背脊缓缓渗出,冉震百说完等待着郭复的答复。
郭复定了定神:“如果我不答应呢?我的命本就不值钱。”
“你的命是不值钱,可她的命呢?”冉震百从怀里掏出一个物件递给郭复。
郭复接过,原来是一张照片。费尔逊掏出打火机,帮郭复照亮了视线。
郭复狐疑着望向照片,这一看他的心顿时沉了下去。照片上的那位中国女子风姿绰约,如同一朵淤泥中的青莲,香远益清,亭亭净植。那不是鸾佩又是谁?
“卑鄙......”郭复紧咬着牙关。
“我知道,第一次她就在袒护你。”费尔逊夺过鸾佩的照片,仔细端详着。
冉震百嘿嘿一笑:“怎么样,香槟的味道不错吧?”
郭复怒视着冉震百:“你跟踪我?”
冉震百上前一步,用只能他们俩听见的声音说:“你如果不保守我的秘密,那个小美人怎么样,我就不敢保证了。”
冉震百简直太精明了,他把郭复的退路彻底断绝。郭复刚刚还闪过一个念头,是否把冉震百的底细告诉费尔逊,但冉震百这么一说,把郭复仅有的一丝希望也抹杀了。
“这么美丽的女人,真是太可惜了。”费尔逊用打火机点燃了鸾佩的照片,黑暗中的火光看上去是那么炫目,很快照片燃成灰烬......
郭复顿时觉得胸口被什么重物击中了一样摇摇欲堕,他努力支撑着,深吸了一口气,颤抖着说:“好,我答应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