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复、王辰、老鹰回到船舱,郭复刚才还说有事要说,此时却沉吟着一言不发,王辰等不及了,问道:“二当家,到底有啥新情况?你快说呀。”
郭复砸吧砸吧嘴,把昨天李忠孚找到自己的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王辰、老鹰听完,内心的惊诧程度丝毫不亚于当时的郭复。
生性多疑的老鹰忍不住问:“你咋知道这小子说的是真还是假?没准他故意蒙你呢。”
郭复舔了一下发干的嘴唇:“就算一个人的嘴会说谎但眼睛绝不会;再一个,直觉告诉我,李忠孚说得是真的。”
“马长临,你个挨千刀的龟儿子。”王辰紧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把我们骗得好苦啊。”
老鹰用手摸着下颌,露出一副深思熟虑的样子:“这小子的身手咱都见过,大当家一个能打他十个,他能杀了大当家,就算打死我也不信。”
郭复说:“自打知道那个死当兵的就是常三爷的时候,我就开始怀疑马长临了,从头到尾都是马长临故意设的局,我们都是棋子而已。”
王辰一拳捶在床铺上:“这个马长临简直比毒蛇还毒。”
“你就知足吧。”老鹰一头栽在自己的床铺上,甚至有点幸灾乐祸,“比起李忠孚那个倒霉蛋,咱们幸运多了。”
王辰瞪了老鹰一眼。
老鹰冲郭复说:“二当家,那咱现在怎么办?”
没等郭复开口,王辰已霍然起身:“自然是找马长临,替大当家报仇。”
“咱现在连船都下不去,怎么给大当家报仇?”老鹰双手抱着后脑勺,眼睛盯着天花板,哀声叹气,“就算下得了船,也回不去家了。”
王辰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懵然道:“咱有嘴有手,有腿有脚,咋就回不了家?”
“你有腿,能从香港走回峄县吗?”老鹰闭上眼睛,已经懒得答理王辰了,“就算能走回峄县,可咱没草没料,没人没枪,你杀得了马长临?”
王辰被老鹰的一席话问得呆了半晌,才鼓足了底气说:“船到桥头自然直。啥事儿让你一说,就都难到天上去了。”
“我说得不对吗?”老鹰不服气地哼了一声,“就刚才那阵势,那么些英国兵把舱门把得死死的,你怎么下去?谁敢再往前多走一步,就得被子弹打成马蜂窝。”
王辰被老鹰说的也有些灰心,不由一屁股坐下,闷声说:“那咱也不能明知是马长临杀了大当家,还在这干挺呀?”
老鹰不吭声了,似乎对当前的话题再也提不起半分兴趣。
王辰瞪着老鹰:“一到要紧的时候,你除了会装死还会不会别的?”
老鹰还是闭着眼不吭声,又过了一会儿,居然打起了轻微的鼾声。
王辰把求助的目光投向郭复:“二当家,你说咱现在该咋办?”
郭复目光闪动,瞥了老鹰一眼:“李忠孚还跟我说了一件更重要的事。”
“更重要的事?”王辰露出一副丈二和尚的样子。
郭复点点头:“大当家归天之前,托他给我带了一句话。”
王辰更加惊讶了:“还有这种事?”
这时,老鹰的鼾声骤然停止了,倏地睁开眼睛说:“大当家临走前的这句话,一定是重要得再不能再重要了。”
王辰急得涨红了脸:“大当家到底给你带得是啥话?”
“太平桥……”郭复缓缓说了一句,朝王辰伸出两个指头晃了晃。
“再没别的了?”王辰脸上的惊诧之色更盛。
“就这三个字和一个手势。”郭复点点头。
王辰也伸出两根手指,翻来覆去地看着:“太平桥……大当家到底想说啥?”
老鹰霍然坐了起来:“太平桥就在我姐家西边能有五里地,是座石桥。听我爹说,这桥是大清朝同治年造的,离现在有五十多年了。”
王辰听老鹰这么一说,兴奋地拍了老鹰一巴掌:“对呀!老秃子,你就是那片土生土长的,那座桥的来历你自然知道。”
“你小子下手轻点。”王辰这一巴掌拍得老鹰直咧嘴。
王辰嘿嘿笑了两声,冲老鹰伸出两根手指晃道:“老秃子,你要是能解出这是啥意思,我就更佩服你了。”
老鹰也伸出两只手指,朝王辰的眼睛比划着:“这是大当家要挖出你的两只眼睛,给他下酒喝。”
“去你大爷的……”王辰刚要发作,听郭复突然出声说:“太平桥是几孔桥?桥下有几座石墩?”
老鹰一边仔细回忆着,一边缓缓说:“让我想想……好像是三孔桥......”
郭复听毕,略作沉吟后一字一顿地说:“我知道大当家是什么意思了。”
王辰和老鹰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把目光聚集在郭复脸上。
郭复也直视着两个人:“你们还记得,我跟你们说过,大当家那天走的时候带着两坛黄金吗?”
二人齐唰唰地点头。
郭复的目光中大发异彩:“大当家去赴马长临的约会时可能担心事情有变,就故意留了一手。”
老鹰瞬间也明白了:“于是,就把金子藏到了太平桥下面。”
郭复伸出二根手指:“而且……是第二座石墩。”
老鹰的屁股顿时像安了弹簧一样,从床上跳了下来,眼睛放着光:“不错!只有这件事是大当家最惦记的。这下好了,二当家,我们要发达了。”
“就算你们猜得都对。”王辰这时反而镇定下来,“可既然是大当家让姓李那小子带的话,我们怎么知道金子是不是已经被那小子给取走了呢?”
郭复胸有成竹地说:“以后不敢说怎么样,但至少他现在还没有取走。”
“为啥?”王辰、老鹰异口同声地问。
郭复慢条斯理地说:“第一,他事先并不知道大当家是带着金子去赴约的。第二,他要是真的取走了金子,早就远走高飞了,犯不着来这受这份洋罪。”
“有道理。”王辰、老鹰不约而同地纷纷点头。
王辰显得有些兴奋:“只要咱找到这些金子,就能重新招兵买马。有了人、有了枪,替大当家报仇就有指望了。”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只要咱把金子找到,啥都好办了。”老鹰说到这,目光竟暗了下来,“可现在最难的是怎么离开这条船?”
王辰听老鹰这么一说,不禁埋怨起了李忠孚:“这个臭铜匠,早不说,晚不说,偏偏等咱上了这条该死的破船才说。要是在威海卫告诉咱,咱就是想啥法子也能跑出去。现在可好,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
“现在说些屁话还有啥用?”老鹰冷哼一声,“咱还是好好想想法子,怎么离开这吧。”
郭复眨了眨眼:“现在还不能走。”
听到郭复这出人意料的回答,王辰和老鹰再次迷茫了。直到现在,他们才发现,他们真的一点也看不透郭复。
郭复缓缓地解释:“李忠孚虽然现在猜不出大当家的话是什么意思,但并不意思着他永远都猜不出。万一有一天……”
老鹰似乎嗅到了一种死亡的气息:“二当家,你的意思是……”
郭复咬了咬牙:“只有让这个秘密烂在他的肚子里才是最保险的。”
老鹰点头说:“只有死人才会把秘密烂在肚子里。”
王辰也明白了:“二当家,你是要做了这小子。”
郭复阴沉着脸,点点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只有让李忠孚永远说不出话,才能杜绝后患。”
老鹰赞同道:“只要做了这小子,我们想什么时候回去就什么时候回去,也不用非急着现在就下船。”
王辰听了有点不忍:“咱这么做,好像有点儿恩将仇报的意思。”
老鹰反驳道:“这话不对。他对咱有啥恩?再说了,要不是他,咱也犯不上到这来。”
两个人争执了一会儿,郭复摆手说:“别争了。我也知道这么做不太仁义。但为了能重新支起杆子,找马长临报仇,我们必须要把一切有可能会发生的事儿考虑到,并且为了这个目的不择手段。”
老鹰点头说:“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
王辰也沉默了,郭复既然已经这么说了,他又能说什么。他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心里有点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