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导员站起笑道:“同志们,我起头,唱支歌欢送政委,《打靶归来》的后四句,预备起——”战士们跟着指导员齐唱:“咪稍啦咪稍,啦稍咪叨唻,咱们的政委数第一。一、二、三、四!”
政委走到门口停住了,回身对赶过来送行的指导员的脑门上戳了一指头,拉着脸说:“妈的,你小子,拍马屁也学会了变着花样。”指导员嘿嘿笑道:“我拍政委的马屁,还不是想叫您开个后门。”“有什么要求你说。”指导员笑道:“打仗,把最艰巨的任务交给我们就行。”政委哈哈笑了,“这个后门我给你留着。”
连长和指导员陪着政委走到一辆黑色华沙轿车跟前,警卫员拉开了车门,政委一手扶着车门对连长和指导员说:“说到走后门,大战在即,有人走后门,把电话都打到军长那里去了,要求把他儿子往后方机关调。”
连长拉了脸问:“他娘的!谁的宝贝儿子?神通广大呀!还惊动了军长。要是在战场上谁敢往后退,老子毙了他!”指导员说:“嗨,这种人还不能让他上前线,搞不好就是个蒲志高。”
政委说:“不是你们连的。不过你肯定认识,还是前年冬季你接来的兵。你们侦察连没孬种,今天我观察了,连新兵蛋子都呱呱叫。战争环境是最能锻炼人的,要注意发现和培养好苗子。还有,你们现在每天五公里全副武装越野还再坚持没?”
连长答:“还在坚持,一周两次。”“要加码,翻倍跑。而且要跑山路。”“政委,全副武装,每位战士负重将近五十斤。”政委瞪了眼说:“来回还不到半个马拉松,就怂了?告诉你,有时胜利是跑出来的,只要你们一口气能跑十公里以上,全歼这个A师就有了把握。”连长立正敬礼说:“是!首长,我明白了。”
连长和指导员回到寝室,用冷水洗漱后又倒了热水泡脚。连长对指导员说:“听出来没?咱们部队肯定是打穿插,这是要复制援朝二役的模板。”
指导员笑道:“张连长,不能说复制,是再创造。那次战役我们的穿插部队在新仓里受到美军骑一师阻击,因犹豫而迟缓,没能穿插到位,致使美军一部夺路而逃。要不然‘万岁军’的称号那是咱们的。”
连长说:“你说的对。所以政委特地强调了要练走。明天部队要模拟实战,加码训练。”指导员说:“负重也要加码。实战,一个战士最起码要携带一个基数的弹药,向敌后穿插,还需带够一个星期的干粮,至少要增加负重十公斤。”连长说:“弹药只有进入临战时才能配发。这样吧,每人做条沙袋配重。”
熄灯号吹过之后,各班寝室陆续熄灯。一排一班寝室里灯熄了,话语未熄。李剑问刘虻,“哎,格霸蛮刘‘氓’,你怕不怕打仗?”“怕个球。‘你贱’,你个舅子平常一沾枕头就打呼噜,咋今天睡不着了?”“兴奋。还是曾哥心态好,倒床就睡。”曾劲松翘起头说:“我也睡不着。”
班长周世贵训道:“不要作声!明天五点半集合号一响,还要武装越野跑,我看你们这三个新兵蛋子拖后腿吧?”曾劲松说:“哎班长,我们的抢呢?没枪咋叫武装越野?李剑,你大个子,肯定是扛机枪。”
班长小声严厉地说:“睡觉!咱们是侦察兵,没配班用机枪。”李剑嘻嘻笑道:“那给我配手枪更好,可惜现在没驳壳枪了啊。那玩意牛逼。我老爸配过,小时候我还玩过。”刘虻说:“那叫盒子炮。”班长低沉的说:“睡觉!”
第二天一早,紧急集合号吹响,除了炊事班,整个连队五分钟集结完毕。新兵蛋子在新兵营受过一个多月的训练,还好,没拖后腿。只是他们还没配发武器,和老兵比,少了三样东西,枪械,弹药袋,手榴弹袋。
连长做简短讲话,指导员则逐个检查新兵们的行装。连长说:“同志们!从今天起,五公里全副武装越野改为十公里,而且还要跑七公里的山路。从明天起,负重还要增加十公斤。为什么?因为实战行军每人至少要携带一个基数的弹药和三天以上的干粮。”
指导员检查曾劲松的行装,双手拽了拽背包带说,“还行。”曾劲松指着老兵背包上架的半自动说:“我们还没发枪呢。”指导员又检查刘虻的背包说:“打的太松,跑着就散了。”刘虻说:“这不是摸黑打的么。”检查到李剑问:“你的水壶呢?”
李剑说:“哟!忘了。我去拿。”连长严厉地说:“不允许!忘了水就丢了半条命,给你个教训,长点记性,渴了,喝尿!”接着下令:“目标,七里河,164高地,以强行军的速度,前进!”
以往,五公里的全副武装越野,老兵们习惯了。增加五公里,连老兵们也受不了了。新兵们就更不用说,个个累的像狗一样喘,跑山路时有些新战士开始掉队。别看李剑是运动健将,篮球场上是有节奏变化的运动,可以自由调节体能。跟着队伍强行军,还真是不适应。
连长带着还能跑的战士继续向164高地冲刺。指导员放慢速度,等待收容掉队的战士。李剑喘着粗气跟了上来,抱怨说:“指导员,咱们不是机械化步兵师么,怎么还要两条腿跑路?”
指导员说:“当年,我军老前辈们,靠一双铁脚板,硬是跑赢了国民党的四个轮子,到了你这少爷兵面前就怂了?咱们是侦察兵,有时要深入敌后执行任务,不走公路走山路,你也坐汽车?”说着递上了水壶,“记住,水是半条命。”
刘虻气喘吁吁的撵了过来,开玩笑说:“指导员,等我撒泡尿给他喝,这是连长的命令。”李剑骂道:“格霸蛮,你还好意思一百步笑五十步,你比老子还落后起码一百五十米。”刘虻说:“我不是背包散了么,又重新打背包。还是曾哥比我两强,人家平常练功都是腿上绑沙袋。”
待掉队的二十一个士兵陆续收拢,指导员说:“看看,差不多掉队了五分之一。也就是说,还没开战我们就减员两成。”
李剑显摆他的军事知识,“指导员,这不能算作战损。再说,现代化战争,讲的是摩托化推进,打的是立体战争。像这个小山包,不需要步兵冲锋,呼叫两架直升攻击机,几发火箭弹,山上的火力点全部给他打掉。”
刘虻喜欢跟李剑抬杠,反问:“哎,‘你贱’,哪为啥美军在越南打了十年,天上有飞机,地下有大炮,动不动就饱和式轰炸,反而是被越南人打跑了?”李剑嘿嘿一笑,“美帝那不是纸老虎么。咱们是真老虎。”
指导员讽刺说:“别吹牛了,我看你现在连病猫都不如。你看看人家曾劲松,同是新战士,人家把红旗插到山顶了。人家那是‘泰山顶上一青松’。”指着李剑,“你,泰山底下一怂包!”
指导员反感李剑,主要是因为李剑爱称老子,张口就是“格霸蛮”。再还有一种偏见,认为大城市尤其是干部家庭出身的兵,多有骄娇二气。
大家仰望山顶,合金钢连的战旗迎风招展,连长叉着腰俯瞰山底,班长周世贵摇动红旗,曾劲松和另两个战士举着突击步枪欢呼,还有许多战士们正向山头靠拢。
指导员想想说:“好了,你们也不必往山顶冲刺了。毕竟,你们是新兵,在新兵营集训是徒手跑操,今天能基本跟上队伍,已经蛮不错了。”
十分钟后,连长带领战士撤下山,集合部队后连长训话:“从营房出发,是五点三十七,到我们登顶是七点零七分,十一公里的路程我们用时一个半小时。我们知道,跑马拉松是42.195公里,好的运动员大概是两小时十分左右,但他们是穿着短裤背心徒手跑,而我们是全副武装负重跑。所以我们的成绩还是蛮不错的。
“再和我们前辈比,38军一个连全副武装向敌后三所里穿插,用时14小时,急行军70多公里。平均时速是每小时五公里多。这样一比,我们是不是应该骄傲?骄傲不起来!因为跑得距离越长,用时越慢。如果我们要急行军70公里,恐怕有一半要累趴下,今天还有21个战士掉队,这说明我们还要继续刻苦训练。
“今天我要表扬两个人,一个是我们尖刀班的班长周世贵同志,他是举着红旗第一个冲上山顶,再一个是新战士曾劲松同志,他是紧随班长冲上去的,中途还替两位战士扛枪,他俩都是党员,所以我们要向党员同志看齐。”
指导员说:“我补充两句,最近地方上流行两句话,‘时间就是金钱,效益就是生命’。这是商人们的心态,时间、金钱、效益、生命,环环相扣。我们是革命军人,不为金钱去浪费时间,但要为生命去争取时间。因此,时间就是生命。
“今天早晨的这场演练,实际上就是抢夺制高点在和时间赛跑。你早到一分钟,可以要了敌人的命,晚到一分钟,也许敌人要了你的命。如果你在战场上掉了队,很可能就被敌人零敲碎打地消灭了,我们的对手打仗的灵活性不比我们差。所以说,平时多流汗,战时就会少流血。”
连长下令:“以班为单位,排一路纵队,以常规行军的速度到七里河边吃早餐。”队伍走出山路,来到一处空场地,为了适应野战环境,炊事班用汽车运来了早餐。四两一个的馒头,一人两个,三大桶西红柿鸡蛋汤,由排长掌勺分盛到战士碗中。
指导员笑着问李剑,“水壶忘了带,饭碗丢了没?”李剑不好意思的笑笑,“指导员,自打我吃上军人这口饭,就不打算丢了军人的饭碗。指导员,我今天表现不好,一定改正。不过,指导员,我个子大,体能消耗也大,能不能多吃半个馒头,多喝半碗汤?”
班长周世贵说:“小李,其实你的体能蛮不错的,主要是昨晚你和刘虻没休息好,叽叽咕咕一直在说话,影响了体能发挥。”李剑嘿嘿笑道:“班长,我佩服你们广西兵,历史上那叫狼兵。”
连长讽刺说:“他是狼兵,你是熊兵。”李剑嘿嘿傻笑,“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只要连长你不熊,我们都会成为虎狼之兵。”“好!有你这句话,奖你半个馒头半碗汤。告诉你,急行军也有窍门,要合理分配体力。过去有句话,‘八路军有一套,急行军捎带睡大觉’。”
吃过早饭战士们在河沟里洗了碗,重新集合队伍,以排为单位,排成三路纵队,沿大路返回。连长说:“吃饱了,喝足了,大家精神有了,但气势还不足。指导员,起个歌,提提气。”
指导员高声喊道:“唱中国人民解放军军歌,来,‘向前!向前!向前!我们的队伍向太阳……’”战士们豪迈的歌声,和唰唰唰的脚步声一起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