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草稞子里的男人居然把我当成了妖孽,这让我情何以堪?
不过他能拿出一张灵符,这一点还是让我感到颇为惊讶的。
阴阳眼中,灵符外表闪烁着一层莹莹白光,圣洁无暇,宛如夜色中的萤火虫般璀璨夺目。
这说明男人手中的那张灵符绝对是出自道家正统的,因为只有正统的道家绘画出来的灵符才会闪烁出白色光泽。
难道他跟我一样,也是个道士不成?
这倒是有点奇怪了。
狐疑的当口,他已经摆脱了我的束缚,掐着灵符就要往我眉心上贴,出手虎虎生风,一看就知道此人绝对是个练家子。
“孽障,遇到我算你倒霉,识相点赶快束手就擒,否则必让你魂飞魄散。”他怒气冲冲地对我吼了一嘴,落在我耳中险些让我三斤老血吐满地。
我就想问问你,你见过体型如此彪悍的孽障么?
我一看这货连大活人跟邪祟怨灵都分不清楚,八成是个跟我差不多,甚至比我还要逊色的菜鸟,于是我一边拉扯住他,一边忍不住干咳了两声道:“朋友,你认错人了,我可是如假包换的大活人一枚,不信你可以仔细瞅瞅。”
这货闻言之后,用不好意思的目光看了我一眼,大约过去了几秒钟,他心里已经得到了确认,不禁憨笑两声道:“对不起,嘿嘿…黑灯瞎火的认错人了。”
我心想你不是认错人了,明明是认错鬼了好么?
借助柔和的月光,我打量了他几眼。
此人身高要比我高出几公分,体重大约比我逊色几十公斤,一副高高瘦瘦的样子,而且还傻了吧唧的。
从他适才的举动来判断,我已经看出这货即便是个修道者,也绝对是个菜鸟。
纠缠尹江新的女色鬼不知何时会返回,我不敢过多跟他纠缠,否则守株待兔的计划就要宣告破产了。
我正准备开口说没事,不料周围的阴风忽然静止了下来,但是气温却又降低了几度,夏末季节本应暖洋洋的,然而此刻我却感觉到了一股透心凉的味道。
第一次单独替天行道,老子该不会落个出师未捷身先死的下场吧?
我心里正瞎捉摸着,只见站在我对面的高瘦青年身后,一颗阴气森森的人头缓缓升了起来,一点点飘过他的肩头,怨毒的目光直勾勾盯着我,一瞬间让我泛起一股背脊生寒的感觉。
散乱的头发,惨白的脸颊,怨毒的眼神,加上阴气森森的气场,种种迹象已经证明,高瘦青年身后那位大姐,应该就是缠着尹江新的那位女色鬼了。
之前那么多年一直跟在渣渣师傅身旁行动,此时此刻让我单独面对一只女鬼,要说不害怕那是不可能的,但要说特别害怕也还不至于,毕竟我是个见多识广的胖子。
熬过初始的心悸,我的呼吸逐渐平稳了下来。
站在我对面的高瘦青年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见我的呼吸有些急促,便随口问了声:“朋友,你这是咋了?该不会被我吓到了吧,我跟你道歉还不行么,差不多得了,此地不宜久留,你赶紧走,晚了当心会有生命危险,今晚遇到我算你幸运……”
高瘦青年啰里啰嗦了一大通,还没等他把话说完,身后那位女鬼大姐突然张开了血淋淋的大口,四颗锋利的獠牙在夜色的衬托下,闪烁着阴冷的寒光,血红色的舌头舔了一下嘴唇,旋即快速朝着他的脖子咬了下去。
“幸运你个狗卵子啊!”我打断了他的喋喋不休,反手从身后将桃木剑拿了出来,以横扫泰山的招式向着女鬼张开的血盆大口狠狠刺了下去。
这是一个两败俱伤的打法,当然,伤的不是我而是高瘦青年,女鬼即使能咬到他的脖子,也一定会被桃木剑刺中,这柄法剑虽然不是什么极品,但毕竟是郎玄冥曾经佩戴过的法器,一定的威力还是有的。
作为一名资深女鬼,她还是能够权衡出利弊来的,秉承着‘留在阳间不容易,且行且珍惜’的想法,女鬼选择了后退,不过却在后退之前,用她那只长着几厘米黑色指甲的手掌,狠狠拍了一下高瘦青年的后背,然后才快速闪退到了一旁。
“啪!”
“哎呦……”
高瘦青年被女鬼拍了个正着,直接栽倒在了草稞子里,疼的龇牙咧嘴,嗷嗷怪叫。
女鬼的手臂有阴气,加上他触不及防,应该是被阴气入体了,不过不要紧,晒个一两天太阳就会好了。
我知道他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也就没去援救他,继续挥舞着桃木剑,脚下虎虎生风,挽出几朵剑花继续向女鬼刺去,并且嘱咐了高瘦青年一声:“别哎呦了,快点起来帮忙。”
女色鬼能做到无声无息潜入尹江新梦中,与其缠绵了两个来月,说明还是具有一定道行的,目测应该和当初的女鬼殷红霞在伯仲之间。
她见我提剑刺来丝毫不慌张,挥舞着双手,用她那些锋利的指甲与我缠斗在了一块。
她的指甲像是一把把钢刀,与桃木剑接触的时候,不断发出一阵阵‘铿铿锵锵’的声音,但是她并不敢用身体其他部位跟桃木剑接触,这说明我手中这柄法剑还是具有一定威力的。
我没着急动用琥珀项坠,这玩意儿威力太强,说不定刚刚拿出来就会把女鬼给吓跑,我现在本源亏虚正是锻炼的时候,眼前这位女鬼大姐给我当陪练简直再合适不过了。
缠斗了几招之后,躺在地上的高瘦青年才回过神来,跟个傻波依似的看着我说:“你…你也是修道者?”
我以为他问过这一声会过来帮我,没想到这货居然选择站在原地不动,并且重新在腰包中掏出一张蓝色灵符将之点燃。
待到灵符燃尽的时候,他将符灰全部放在手中,而后拿出一个军用水壶,将所有符灰全部吞到了肚子里。
这货在搞什么?
我彻底懵了!
旋即我恍然大悟,原来他是在使用秘术。
喝过符灰之后的他跟变了个人似的,月光居然都无法近他的身,被他体内散发出来的气场,隔绝在了一厘米之外。
此情此景彻底让我看呆了,心想外面的世界果然神奇,居然还有这种喝符灰变身的秘术,你当你是地球超人么?
高瘦青年气势汹汹的向前跨出一大步,宛如人猿泰山一般用双拳捶了捶胸口,口中大声咆哮道:“臭老娘们,敢打老子,你是寿星老上吊嫌自己命长了么?”
他一边说一边鱼跃而起,闪烁着白光的拳头在空中划过一道精光,夹带着呼啸的劲风朝女鬼眉心狠狠击打了下去。
女鬼大姐见前有强敌后有追兵,出于本能的反应她想撤退,而这时候我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手中桃木剑横画两下,竖画两下,以‘井’字剑的招式封锁住了她的所有退路。
“轰!”
退无可退的女鬼被高瘦青年狠狠揍了一拳,惨叫一声,向后方倒飞了出去,所过之处宛如飞机拉线般留下一阵阵青烟。
我最喜欢痛打落水狗,方便快捷没风险。
不过就在我提着桃木剑来到女鬼身前准备补一刀的当口,她身下跟安装了弹簧似的,猛然从地面上弹射了起来,并且在一瞬间变换了战斗形态,被高瘦青年砸过的脸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如初,散发出来的阴之气场变得更加强烈,吹打得附近杂草左摇右晃,无数枯枝败叶伴随阴气的强盛而漫天飞舞。
“多管闲事的臭道士,看不我吸光你们!”
女鬼的脸上闪过一抹狰狞,口中那四颗獠牙似乎变得更加渗人了。
此刻我有点摸不准女鬼的身体究竟发生了怎样的变化,万一变成超级赛亚人那么强悍的战斗力可就不好了,毕竟连旁边那个傻波依都能变身,女鬼变身似乎也就显得稀疏平常了。
我没有冒冒失失冲过去送死,而是用桃木剑在身前比划了一下,说你要吸光我?这个我最喜欢了,请问你想怎么吸?用吸管,还是用嘴呢?
女鬼没听懂我在说什么,继续在哪里龇牙咧嘴摆着狰狞的造型。
我的道行虽然不能跟渣渣师傅他们相提并论,但至少还是有一定见识的,以我现在的状态来说,只要是没有超越黄泉十八罗汉那种境界的邪祟,我还是有一战之力的。
高瘦青年见我还有心思打趣女鬼,内心放松了不少,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我身旁,一边警惕着身前的女鬼,一边开口对我说道:“可以呀兄台,你是我见过最猥琐的道士,我叫姚谦书,你呢?”
“摇钱树?”我转过头惊讶的看着他说:“你想钱想疯了吧!”
“咳咳……”姚谦书听后顿时满头黑线,一字一顿的解释着:“是姚谦书,不是摇钱树,姚是女兆姚,谦是谦谦君子的谦,书是……”
真不知道他老子为什么会给他取这种名字,由此可以得出两个结论。
第一,他老子想钱想疯了。
第二,他们全家想钱想疯了。
我摇摇头,甩了甩脸上的肥肉,告诉他说我叫田行健,天行健君子当自强以不息的意思。
我怕他会误会我的名字,所以特意解释了一下,不料这货却理解歪了,不耐烦的对我说:“到底是田行健还是天行健啊?什么窒息不窒息的,我又没让你去死,算了算了,不介意的话我就叫你胖子吧怎么样?胖子朋友,等解决完眼前的妖孽,我请你喝啤酒。”
我:“……”
面目狰狞的女鬼见我们你一句我一句聊得甚欢,丝毫没把她放在眼里,顿时就不乐意了,身后荡起滚滚阴风,双脚离地一尺有余,挥舞着宛如钢刀般的指甲快速向我们冲了过来。
我一看这架势,女鬼明显是要跟我们玩双飞的节奏,一对二她居然都不怕,还真是应了摇钱树…姚谦书刚才的那句话。
寿星老上吊嫌命长了!
我跟摇钱树…姚谦书,不好意思,因为后来的岁月里,我始终称呼这个傻波依为摇钱树,习惯了,所以后面的称呼就用摇钱树代替吧。
没办法,习惯成自然。
我们两人同时努了努下巴,各自摆好迎敌招式冲向女鬼。
“喋喋喋,我要吸光你们!”彻底暴走的女鬼并十指成双刀,不断与我们对轰在一起。
不愧是女鬼,被人双飞了居然还敢嚷嚷着要吸光对方,真是不知好歹,有必要给她点颜色看看。
我以桃木剑迎敌,目的是想通过女鬼巩固我那近乎废掉的修为,但是我惊讶的发现,变身后的摇钱树竟然可以赤手空拳硬接女鬼那宛如钢刀般的指甲,任凭女鬼的指甲再怎么锋利,都始终无法抓伤摇钱树的身体。
好奇归好奇,但现在显然不是问问题的时候,我跟摇钱树俩人尽情挥洒着道义,或是防守或是进攻,不到一分钟时间里,已经跟女鬼过了十几招。
五分钟过后,我们互相拆了近百招!
十分钟之后,摇钱树硬抗了女鬼一爪子,身上留下了几道白印,而我趁着这个空隙,桃木剑精准的刺在了女鬼的眉心处。
渣渣师傅曾经告诉过我,鬼之一物,一身阴气所在分为两点,一为鬼门,乃鬼物眉心,一为鬼脉,便是指鬼物的胸口了!
女鬼大姐被桃木剑刺在了鬼门,其后果可想而知,当即哀嚎了一声,用双手死死捂住青烟袅袅的眉心,快速向后方飘逝而去。
鬼门被刺,代表女鬼已经被我们重创,尽管没达到令她魂飞魄散的程度,不过却也成功让她失去了战斗力,接下来我们要做的,不过是收网罢了。
我相信此刻若是摇钱树将他适才手中那张灵符贴在女鬼身上,都能要了她的命。
然而还没等我们动手,女鬼忽然猛的挥舞了一下衣袖,荡漾起一阵凛冽的阴风,吹打得我跟摇钱树两人睁不开眼睛,紧接着女鬼那怨毒的声音传了过来:“你们破坏了我丈夫的计划,他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
“你丈夫……”
“臭老娘们。”摇钱树抢过话题,用右拳信誓旦旦的捶打着左胸口,先我一步开口道:“别说你丈夫,就算你祖宗十八代全都来到阳间,我也会把他们全部打回到十八层地狱,不信你试试。”
摇钱树的语气不可谓不嚣张,听得我都有点害羞了,不过我们既然是修道者,自然没理由放过作孽的女鬼,于是在话音刚落的那一瞬间,我们两人仿佛心有灵犀一般,同时向女鬼追杀了过去。
女鬼大姐披头散发,身体不断摇晃着,她似乎被我们打怕了,见我们气势汹汹的冲来,二话不说转身向后方飞了出去。
鬼这东西说白了就是灵魂,很轻,比空气还要轻,所以只要是有自我思维的鬼物基本都会飞,只不过受限于天道规则的缘故,不会像小鸟那样展翅高飞罢了,但速度还是很快的。
这下可苦了跟在她身后追踪的我们,女鬼在青年湖旁边随便拐了几个弯,便轻易把我们甩开了。
我颓然的坐在地上,用双脚蹬着泥土,嘴里大口喘着粗气,懊恼的说道:“完了,功亏一篑,想要重新找到她恐怕不容易。”
“胖子,别泄气。”摇钱树摆出一副很轻松的样子,从腰包中掏出一个红色的小瓷瓶,在眼前比划了两下,像个二货似的憨笑两声说道:“你看这是什么?”
“什么玩意儿?该不会是结婚戒指吧。”我皱着眉,内心有些狐疑。
“放屁!”摇钱树气恼的应道:“亏你还是修道者呢,你觉得我作为一个修道者,出门会带结婚戒指这种脑残的东西吗?”
“会啊。”我摆出一副憨厚的表情道:“跟你的气质很搭配。”
摇钱树的脑子反应有些迟钝,一时间没能从我这句话里了解出含义,得意洋洋的对我说了声:“我们并没有失败,有这个宝贝在,别说女鬼,就算老鼠钻进十八层地狱,我都能给它找出来。”
“哦?”这话听得我十分好奇,惊疑了一声:“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啊?”
他贱兮兮的笑了笑,将红色小瓷瓶递到了我身前。
我见他如此神秘,以为瓶子里装着什么宝贝,不料打开一瞧,发现里面只装着一滴水。
没错,就是一滴水。
“你渴了?”看到这滴水的那一瞬间,我恨不得将这个死要钱的家伙暴揍一顿。
“这你就不懂了吧。”摇钱树故作神秘的应道:“所谓术业有专攻,每个行当都有每个行当的独特性,此物名曰三坛圣水,乃是由……”
我见他摆出一副准备长篇大论的态度,连忙挥舞打断了他的叙述,不耐烦的说道:“你就说这滴水除了解渴还有什么用吧。”
摇钱树听后露出一脸‘你真没见识’的表情,做出一个莲花指的手势,将中指在瓷瓶口沾了沾,然后朝身前轻轻一弹,这才跟我解释说:“此物看似水,其实并不是水,而是一种植物的灵魂,蓝银草你知道么?看你的样子就知道你不知道,蓝银草出自雪域高原,生命力极强,传说是西王母撒在人间的种子,经过秘术加持后的蓝银草,拥有追踪邪灵的神奇功效,你看你这眼神,又不懂了吧,简单点来讲,三坛圣水的功效跟雷达差不多,能够在一定范围之内对邪灵起到定位作用。”
我见他说的头头是道,甚至连西王母都扯了出来,终于对这个二货有了重新的认知。
想不到天底下还有蓝银草这种神奇的东西,为什么以前没听渣渣师傅和老妖婆子他们讲过呢?
还有一件事,摇钱树究竟是什么人,他到底有着怎样的背景,为什么会拥有蓝银草精华这么神奇的东西?
我内心虽然狐疑,嘴上却没有说出来,万一他是个歪门邪道,或者旁门左道,那么不管他拥有怎样的修为,我都必须敬而远之,若有机会我甚至会替天行道。
此刻追捕女鬼才是当务之急,我也懒得去追问这些琐事。
摇钱树弹出一滴三坛圣水之后,又结了个手印,凝视着夜色深处沉声喝道:“三坛圣水,接引天象,天地无极,万里追踪,疾!”
伴随最后一声咒文的落幕,茫茫黑夜中徒然闪过一道水滴般的光芒,宛如一道气浪似的向左前方缓缓飘去。
我跟摇钱树两人沿着三坛圣水衍化出来的气浪一路追踪,片刻之后远离了青年湖,穿过一片蚊虫颇多的小树林,又在一片荒凉的野地中奔跑了十几分钟,晶莹剔透的气浪终于不再继续向前漂浮了。
眼前是一片破败的古树林,按理说在这大夏天的,树木应该繁荣茂盛才对,然而这里的古树却连一根枝叶都没有,有的只剩下宛如鬼脸般的枯树干,最高的约有四五米,最矮的还不到一米高,月光将古树的影子投射在地上,真如一只只怨灵邪祟般的恐怖。
看着眼前这片荒芜的古树林,我内心打起了退堂鼓,有点不敢往前走,摇钱树却丝毫不以为意,凝视着其中一棵大约两米左右高、树皮掉了一大块的枯树笑道:“找到了,就是这里,那臭老娘们肯定在树干里猫着呢。”
女鬼躲在树干里干什么?
跟相好的打野战么?
我下意识吞了口吐沫,心底产生一丝不祥的征兆,紧紧攥着桃木剑的同时,随时做好了拿出琥珀项坠的准备。
隐约间,我感觉这次行动会遇到意外。
我跟摇钱树两人沿着阴气森森的荒野古道,悄悄摸到了那棵枯树之前,准备一举拿下作孽的女鬼。
然而当我们来到古树近前的时候,从那块掉落的树皮中,惊讶的发现在这棵枯树之内,居然竖立着一口用铁索拴住的石棺。
适才逃遁的那位女鬼大姐,此刻正跪在石棺前嘤嘤哭泣着,表情那叫一个伤心欲绝,连我甚至都差点被她感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