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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死马权当活马医

2019-04-14发布 2396字

当天下午,潘喜赶到古桥镇,雇了个马车,接上给人瞧病的宋先生,傍黑时分,才赶回月亮湾。

宋先生看见魏家根家里的惨状,也顾不上歇息,忙给三愣接了骨,又调调呼吸,坐到大愣身边,伸出三根瘦长的手指切住大愣的手腕儿。

给大愣号完脉,宋先生看看迷迷糊糊睡去的三愣,又看看昏沉沉的大愣,叹了一口气,说“唉,真是造孽哟!小的就慢慢将养着吧,无大碍!只是这大的……不好说。孩子伤着了腑脏,我先把带的草药给你们配上一副试一试,我这里先撂下个话儿,见效不见效,我可不敢打包票。唉!也就死马权当活马医,试试看吧!”

愣子娘哆哆嗦嗦取了诊金药费给宋先生,宋先生收好就要走。

守在一旁的潘喜说:“宋先生,我老婆已经给你老做上黑夜饭了,你老去我家吃上几口,要不今儿个就在我那儿将就一宿,等明儿个天大亮了我再送你老回去。”

宋先生摆摆手说:“不去叨扰啦,那马车还在院外候着,我趁月亮地儿能赶回去。”

魏家根送宋先生走出院字,潘喜跑回家去,鸦儿娘包了一些熟食,跟着潘喜也出来送宋先生,鸦儿娘把吃的递给宋先生,感激地说:“让你老来回跑这几十里,受累了,这点吃食带着,路上吃。”

宋先生也不推辞,接过那包东西,上了马车。赶车人一甩鞭子,马车忽忽悠悠走了。

看着宋先生走远,鸦儿娘跟着魏家根、潘喜进了魏家根家。

愣子娘在地下忙乎着给大愣煎药。

“还没醒来么?”鸦儿娘俯在大愣跟前,问愣子娘一句,心疼的眼泪不由地冒出来。

愣子娘叹了口气,没说话。

“丧了天良的金剥皮,养那俩狗奴才祸害了多少人啊,今儿个咋就祸害到咱家了!”鸦儿娘抹着眼泪咒骂着金守财和金富金贵。

“行了,你也别哭了,事已至此,骂也没用,就看咱大愣的造化了,求求菩萨保佑咱大愣熬过这一鬼门关!”潘喜喃喃地跟鸦儿娘说。

“姐,你们回去吧,鸦儿和富子还在撂着呢!”愣子娘吸了一下鼻子,哀哀地说。

鸦儿娘看看炕上睡着的三愣和坐着打盹儿的二愣,说:“让他俩去我家睡,潘喜留下,有个事儿好照应。”

潘喜点点头,魏家根和愣子娘也没说话。

鸦儿娘抱起三愣,领着二愣走了。潘喜和魏家根守在大愣身边。

半夜里,大愣慢慢醒了过来。他愣愣地看着守在身边的爹娘和潘喜,紧紧咬着牙关,一声不吭。

“儿啊,你觉得咋样了?你跟娘说啊。”愣子娘摸着魏大愣的脸,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说,“宋先生给你配了草药,你歇歇起来喝。”

“娘,我……肚子疼。”魏大楞费劲地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话刚说完。一口鲜血从嘴里喷了出来,脑袋一歪,人又昏了过去。

“大愣!”愣子娘喊了一声,大愣喉咙里咕噜噜倒出一串气来。

“大愣!”愣子娘和魏家根、潘喜感觉事情不对,一起喊起来。

大愣一点反应也没有,潘喜颤抖着,把手指靠近大愣的鼻孔。

“天呢!”潘喜一声惊呼未落,愣子娘早俯在大愣身上,晕了过去。

魏家根顾不上趿拉鞋,光着脚跑出去窑去。

“家根,你要啥去?”潘喜忙跟着魏家根跳下地,喊着他。

“我去把宋先生追回来!”魏家根闷头往出跑。

潘喜追上魏家根,一把拉住他,说:“你上哪里追,宋先生早回古桥镇了。再说厖再说你追来宋先生又能咋样?咱孩子已经厖”

魏家根痴呆呆转回屋,愣在了门口。

大愣死了!他的儿子死了!

“大愣啊——爹给你去报仇——”魏家根转身在堂屋抄起一把斧头,大喊了一声,又朝门外跑去,刚跑到当院,就昏倒在地上。

大砍刀跟了金守财这三四年,就跟得了尚方宝剑似的,在金家大院里指手画脚,她自己个都觉得有八面的威风。如今再让她操持着金家那一大摊子的家务,伺候那一家的老少,心里就生出了十二分的不情愿。

大砍刀天天缠着金守财,跟他发牢骚:“凭啥我就得伺候你们这老老小小啊,后院老太婆被你关起来了,你还搁了个丫头伺候她呢?我白天伺候了,黑夜还得伺候,我到底在这金家大院里算个啥呀?”

金守财被大砍刀磨叽得不耐烦了,只好答应她,一定给她等对一个利索的丫头。大砍刀才又勉勉强强给他们一天做上三顿饭,别的啥活也不肯插手了。

一天中午吃饭的时候,金守财喜滋滋地对大砍刀说:“待会儿我让你见个人儿。”

“啥人?”大砍刀不在意地问。

“别急,一会儿你就知道了,包你高兴!”金守财冲大砍刀挤挤眼睛,故弄玄虚地说。

俩人吃罢饭,刚搁下碗筷,金贵就推门进来说:“老叔,杏子岭的那个刘老好跟他闺女来了。”

金守财“哈哈”一笑,得意地说:“瞧瞧,我这里正说曹操呢,曹操立马就到了!金贵,你赶快叫他们进来。”

金贵出去不一会儿,就带着一个男人和一个小丫头走了进来。

那个男人长得又瘦又高,一副黄白脸膛,面皮松弛。也不过是三十出头的样子,那脊背却明显地佝偻着,还不住地咳嗽。一看就知道是个常年闹病的病秧子。

那小丫头看起来倒是蛮机灵的,虽然也是小脸儿焦黄,瘦得皮包骨,一头黄毛,扎两条细细的辫子,看起来也不过五六岁的样子,但却努力踮着脚去搀扶她爹,越发显得乖巧懂事。

这个男人家住月亮湾西、元宝山背坡十五里地的杏子岭,祖上姓刘,给他去一单字“义”。一字定了他的心性,刘义从小生性懦弱,做啥事情都不愿和别人挣高低,打交道共事情,处处让着别人,宁肯自己吃亏,有时候明明是别人欺负他,他也不计较,自认了。他处处跟人讲义,却处处吃亏。时间久了,人们都知道刘义这人老好,慢慢地便都叫他刘老好。

刘老好住的杏子岭就在元宝山背坡的半山腰上,是个只有十几户人家的小村庄。杏子岭能耕种庄稼的田地很少,方圆四五里地都是荒山。山上出了乱石,只长山杏树,别的啥都没有。山杏那东西小的时候,还勉强能吃,等红了脸儿,果肉硬得跟木头似的,嚼在嘴里又苦又涩,使人无法下咽。

人常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可杏子岭的穷苦人们靠山,却不能吃山,为了寻一条活路,村子里的大多数人家都出来租种别村的田地。

三年前,刘老好经人介绍,租种了金守财家四亩荒坡地。没想到,头两年就遭遇了一大旱,一小旱。一家老小从早到晚在那四亩半荒地里忙活了两个春夏,秋收几乎颗粒无收。

那两年金守财见田里绝收,便没有收他们家的租子,商定好了,说等以后年景好了一块儿交。可这才租了第四个年头,金守财就要刘老好清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