拘留所内时不时会散发出一股陈腐的气味,站岗的警察似乎很不愿意看守眼前这位杀人的嫌疑犯,脸上全是一副厌恶、非常不满的神情。
劳伦斯身上穿着的囚服过于破烂,还时不时会散发出一股非常难以忍受的酸臭味,裤子的尺寸也不太适合,黑泽明打量着他,有气无力地说:你身上的衣服太旧了,那股气味也很浓烈,要不我帮你申请保释外出,或者让他们换一套稍微舒服一点的衣服给你吧。
劳伦斯很干脆地拒绝了:不用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尽快解决这件事。
黑泽明苦笑着说:我想,你今天在法庭内也看到了,这一次的主控官真的很厉害,如果她的证人的证供再稍微铿锵有力,我看,我们也撑不了多久。
劳伦斯毫不畏惧地说:不会吧?你们都是律师,这么快就没有信心了?
黑泽明很快就反应过来:对,我们是律师,不应该对自己没有信心。不过到了法庭是要讲事实的,当然信心也很重要。但现在的问题是,你除了那个司机之外,还有没有其他的证人可以证明你在九点四十五分的时候已经离开了那栋大厦。
劳伦斯皱着眉头问:怎么了?我的那位朋友不靠谱?还是你们对他没有信心?
克里斯仃抢着说:我们不是对他没有心情,只不过如果我们目前只有一位证人,再加上安排你出庭为自己辩护,这是不够的,我们还需要更多的证人证明你是无辜的。否则这宗官司的胜算率会大大地下降。
劳伦斯突然很激动,狠狠地锤着桌子:我能想到的,都已经告诉你们了。真的没有了,难道我会拿自己的生命安全来开玩笑?到了这个时候,难道你们以为我还需要保留某些无聊的东西?
黑泽明指着劳伦斯额头上的伤疤说:要不我们来谈谈你额头上的伤疤的故事?
劳伦斯突然安静了,双手安分守己地缩了回去,随口地敷衍道:之前就已经跟你说过了,额头上的伤口是我岳父造成的。
黑泽明轻轻地敲着桌子:你只是跟我说了,那道伤疤是谁造成的,至于造成伤疤的前因后果,具体经过,你并没有说。
劳伦斯警惕地问着:我额头上的伤疤与这宗案件有什么关系?一定要告诉你?这是很私人的事,我可不可以不说?
黑泽明无所谓地说:没关系,你可以不说,如果你想将这些秘密带入棺材,随便你。
劳伦斯叹息着:
“其实我跟我妻子的婚姻是很勉强凑合在一起的。”
“为什么这样说?”
“最初我追求她的时候,她爸爸是非常而且极力反对我们在一起。”
“为什么呢?她爸爸看起来很老实,不像是那种要求很高的人。”
“大概是因为他嫌弃我,嫌弃我只是一名小小的计程车司机,没有本事,赚不了足够的钱,给不了他女儿幸福的生活。其实这一点我也没怪他,毕竟谁也希望自己的女儿嫁得好一点嘛。”
“话虽如此,但他最终还是同意女儿嫁给你了,不是吗?”
“不,并不是这样的,当时她执意要嫁给我,跟父亲吵了一架,接着她们就再也没有见面,就算她怀孕了,他也不肯原谅她。当然,他对我也是恨之入骨的,他认为是我抢走了他的女儿。尤其是当他知道,他女儿因为难产而死,他对我的仇恨则更深了。就在我昏昏沉沉地回家的时候,他打了我一顿,我的额头也是在那个时候被他打伤的。”
黑泽明满脸困惑地问:就是那么简单?
劳伦斯低声地说:你还想怎么样?难道这还不够吗?还不满意?
黑泽明平静地说:如果你不肯说真话,没有人可以帮到你。
劳伦斯还在坚持:我说的全是真话。
黑泽明点了点头说:好,相信你一次,祝你好运。
克里斯仃与黑泽明离开了拘留所以后,她好奇地问:看你的样子,似乎不太相信你的当事人对吗?
“他眼神里有犹豫,我相信还有其他事情是我不知道的,不过他不肯说,我也拿他没办法。既然是这样,那就只好见一步走一步了。”
克里斯仃问他:不然你猜猜,主控方明天会让谁出庭作证好了。
黑泽明:不管是谁,只要没有人亲眼目睹劳伦斯杀死死者,一切都有机会。
普通法院
庭警大喊:起立!
所有人纷纷站了起来,随后又坐了下去。
法官:主控官,你可以开始传召证人。
辛波斯卡弗:法官大人,我要求传召本案的第二证人罗允文先生出庭作证。
法官:批准。
庭警:传罗允文先生出庭。
一名年过四十的中年男人被带至证人栏内。
辛波斯卡弗信心爆棚地走过去,身子微微向前:罗先生,请问你是做什么职业的?
罗允文:我是深水街华府公寓楼下的管理员。
辛波斯卡弗:请问你的工作岗位是什么?
罗允文:负责公寓范围内的保安工作。
辛波斯卡弗:在本年的3月23日,九点至十点之间有没有发生过一些特别的事?
罗允文:有,在当晚的九点零七分,我看到一个男子鬼鬼祟祟地潜入我们的公寓,我当时第一次向他提出警告,这里是私人住所,非这里的住户是不可以在随意逗留的。
辛波斯卡弗:然后呢?
罗允文:被我警告过一次,他便走了;但过了没多久他又回来了。
辛波斯卡弗:他当时在做什么?
罗允文:他当时很迅速地跑进了电梯里,我拼命地喊也喊不住他。
辛波斯卡弗:他当时上了几楼?
罗允文:12楼。
辛波斯卡弗:也就是本案死者所住的楼层。之后你有没有考虑过报警,或者阻止他?
罗允文:原本我的确有想过报警,但其他楼层突然发生了其他的事情,我赶着去处理,处理过后,我就不记得这件事了。直到第二天我回来上班才知道,那鬼鬼祟祟的家伙去的那楼层出事了。
辛波斯卡弗:你当晚所看到的那个男人是谁?他在不在法庭里?
罗允文:在。
辛波斯卡弗:麻烦你指他出来。
罗允文指着劳伦斯:他坐在犯人栏内。
辛波斯卡弗:他的名字叫劳伦斯。
罗允文:是的。
辛波斯卡弗:好,我希望你清清楚楚地告诉陪审团,当晚是谁鬼鬼祟祟地坐电梯到了死者住的那一层楼。
罗允文:就是他,劳伦斯!
辛波斯卡弗:好,谢谢你。法官大人,我没有其他问题。
法官:辩方律师,你可以开始盘问证人。
黑泽明往眼睛上滴了眼药水,挺吃力地眨了眨眼睛,随后离开座位,一本正经地走向证人栏,双手抱在胸前:罗先生,你今年贵庚?
罗允文:四十八,还有三年就可以退休了。
黑泽明:你的眼睛好像挺小的,你有近视眼?
罗允文:我戴着眼镜,你说我有没有近视?
法庭内顿时爆发一连串的笑声。
黑泽明尴尬地笑了笑:请问你在值班的时候有没有戴眼镜?
辛波斯卡弗站起来喊:反对!法官大人,我反对辩方律师提出与本案无关的问题。
法官:反对无效,证人必须回答辩方律师的问题。
罗允文:夜晚值班的时候我一向不戴眼镜。
黑泽明:请问你摘下眼镜以后,看东西会不会很模糊?又或者很不清晰呢?
辛波斯卡弗:反对!法官大人,我手上有罗允文眼睛的健康证明书,它可以证明证人就算没有戴眼镜,也能看得清周围的东西。
黑泽明:你说被告当晚鬼鬼祟祟地闯入公寓内,你有没有问他什么事?
罗允文:我问了,但他好像很害怕似的,一看到我就跑,摆明就是做贼心虚。
黑泽明:请问你当时有没有看到被告手上持有攻击性武器,又或者表现得很愤怒呢?
罗允文:那倒没有,如果他当时手里持有攻击性武器,我肯定会第一时间报警。
黑泽明:那就是说,你当时也认为被告只是行踪可疑,并非有犯罪前兆。
辛波斯卡弗:反对!法官大人,我反对辩方律师凭主观猜测引导证人作供。
法官:反对有效,证人不需要回答辩方律师的问题。
黑泽明:你当晚有没有看到被告下来?
罗允文:没有。
黑泽明:为什么?
罗允文:因为我在九点四十分就下班了。之后有其他的同事接手。
黑泽明:换言之,你只是目睹被告上去,没有看到被告下来;同时你也不知道被告坐电梯上去做什么。
罗允文:是的。
黑泽明:也就是说,你只能肯定,被告曾经出现在公寓的范围内,仅此而已。
罗允文:是的。
黑泽明:法官大人,我没有其他问题了。
法官:主控官,你是否还有其他的证人,如果没有,那么将会由辩方传召相关的证人出庭作证。
辛波斯卡弗默默地站起来,经过几番思考,她刚想说两句,此时法庭外走进了一名类似律师助手的人员,他匆匆忙忙地在辛波斯卡弗的耳边小声嘀咕着,并且递了手上的文件给她看,她立马转过头对法官说:法官大人,控方由于找到新的线索以及新的证人,但需要时间搜集证据以及联络证人,故此我恳请法官阁下批准控方将此案押后审讯。
黑泽明站起来喊:反对!法官大人,辩方在开庭审理之前已经给足够的时间让控方搜集证据,现在控方又提出新证人新证据,还要求押后审讯,我认为这对我的当事人是非常的不公平,并且会增加我当事人的心理负担,对他造成不必要的困扰。
辛波斯卡弗不屈不饶地抗辩:法官大人,这一位新证人对该案件有很大的帮助,是会直接影响该案件的最终结果,但我们需要时间去劝服该证人出庭作证,我再次恳请法官大人批准案件押后审讯。
法官:控辩双方律师,请跟我入会议室进行商议。
法庭会议室最初的设定是法官与陪审团商议案件的场合,但后来随着法律的不断完善,控辩双方各执一词的激烈斗争也随之而增加,因此会议室又多了一个意义,那就是让控辩双方在遇到法律程序上的矛盾时,可以用来商议的地方。
黑泽明其实已经戒烟很久,今天他得知控方无缘无故要押后审讯,又说找到新的证人指证他的当事人,他当然感到很焦虑,他在法官的面前公然点燃了香烟,烦躁不安地质问辛波斯卡弗:你知不知道押后审讯是很不符合程序的?控方的证人名单已经递交,证物也一一呈堂,差不多到了辩方的主要阶段,你现在才来说找到新的证人,还要求押后审讯?法官大人,我绝对不接受这个要求,就算我愿意,我的当事人也不会愿意。
辛波斯卡弗不慌不忙地说:我这位证人有着很特殊的原因,不能贸贸然、轻率地出庭作证,他有自己的难处,我们应该理解他,我只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他的证供对整个案件是起到了推动性的作用,不过我们需要花一点时间劝他出庭作证。怎么?你怕了?
黑泽明冷笑着说:怕?我才不怕呢。
法官:主控官有她的道理,法律是绝对公正的,如果因为程序上的问题导致审判结果出现误差,这就违反了法律精神。辩方律师,相信你能理解这一点。
黑泽明:没问题,法官大人都这样说了,不过我有一个要求,我要求我的当事人允许担保外出,拘留所内的生活实在是令他痛不欲生。
法官:好,那就每人退一步。允许控方押后审讯,允许辩方的当事人担保外出。
他们重新返回法庭。
法官:本席经过慎重考虑后,认为主控官申请押后审讯的要求是合情合理的,故此本席批准该案件押后审讯两天,两天过后,无论控方能不能传召证人,都要进入下一个阶段。
黑泽明:法官大人,我希望担保我的当事人外出。
法官:同意。被告劳伦斯允许担保外出,但每天要到警局报到,同时不允许离开布达拉美宫的边境范围,否则本席会加控你畏罪潜逃。退庭。
庭警:退庭。
众人纷纷起立鞠躬着。
黑泽明在收拾着文件,不屑一顾地望着辛波斯卡弗,克里斯仃调皮地在他耳边说:你这一次情况不妙啊,无缘无故多一个证人出现,这种情况对你很不利。你输定了!
黑泽明嗤之以鼻:我输了,你以为你会有好日子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