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金守财没有再出门去踅摸小老婆,这件事情似乎渐渐淡漠了下来。金富和金贵只是觉得纳闷,哥俩私下里分析来分析去,也没有理出个所以然,
当然他俩也不便过问,金守财又不安排他俩做别的活儿,这俩人也乐得清闲,无事可干,便一天有小半天钻在黄四狗的豆腐坊掉骰子。
一天睡到半夜里,金贵的肚子突然叽里咕噜闹腾起来。他起身披了件衣裳上茅房,刚拉开房门,就看见一条黑影正鬼鬼祟祟地朝着东厢房去,金贵心里一惊,差一点喊出声来。他又定睛一看,觉得那佝偻着的黑影很像金守财,赶紧缩回了脚,掩了房门。
金贵缩着脖子,猫在窗口,偷偷看着院子里的动静。等那条黑影走到东厢房门口,在那儿停了没一会儿功夫,那门便自己打开了。月光下,金贵清清楚楚地看见了东厢房门里那张白脸,正是大砍刀。
看着金守财进了大砍刀的东厢房,金贵又稍稍等了一锅烟的时辰儿,才蹑手蹑脚地摸出去。他先去上了一趟茅房,然后悄悄转到东厢房窗根底下,房里面传出金守财和大砍刀低低的说话声,金贵屏住呼吸也听不清楚他们在说啥,接着又听见大砍刀“嗤嗤嗤”地笑。
金贵心里猫抓一般,憋得慌。他怕自己憋不住了,一不小心会笑出声儿来,被金守财发现,那他吃不了就得兜着走。只好恋恋不舍地踮着脚尖溜回屋去。
金富被子蒙在脑袋上,正“呼噜、呼噜”地打着鼾。金贵爬上炕,使劲儿在金富背上给了他一拳。
金富的呼噜声停了下来。金贵见金富没有动弹,就又给了他一拳。
“不睡觉,你老打我干啥?”金富无缘无故地挨了金贵两拳头,一掀被子,坐起来还了金贵一拳,不高兴地嘟囔着,“半夜睡不着闲得慌,还是撒癔症呢?!”
金贵不在乎金富还他那一拳,“嗤嗤”笑着,把脸凑到金富跟前,悄声说:“哎,哥,告诉你个新鲜事儿,听不听?”
金富推开金贵,跌倒在枕头上,不耐烦地说:“睡吧,睡吧,三更半夜的,你小子不睡觉,瞎折腾啥呀?”
“哎,你还睡呢,我问你,你知道老叔这些日子为啥不出去踅摸小老婆啦?”金贵揪住金富的耳朵,神秘兮兮地问。
金富翻了个身,挣开金贵揪着的耳朵,嘟囔道:“爱为啥为啥,关我屁事儿,睡觉!”
“嘁!你是懒猪投胎哇?就知道吃饭睡觉!告诉你吧,我刚才去了趟茅房,你猜我看见啥啦?”
“你能看见啥?黑夜月亮大树影。少烦我!”说罢,金富一把又被子蒙在了头上。
“我刚才看见有个人偷偷进了二嫂嫂的房。”金贵卖了半天关子,才说。
“啥?”金富惊得一咕噜爬起来,瞪着金贵,压着嗓子说,“莫非,莫非二嫂嫂她背着老叔老婶儿偷人?那要让老叔知道,这还不把她大卸八块呀!”
金贵又“嗤嗤”地笑着,说:“老叔可不会把她大卸八块,他咋舍得?”
“啥意思?”金富不解地看着金贵故弄玄虚。
“啥意思?因为溜进二嫂嫂房的人就是老叔哇!”金贵拍拍金富的脑袋,说,“老先生,这回你该明白了吧?”
金富瞪大了眼睛,指着东厢房,结结巴巴地说:“我……我的娘耶,老叔,他……他竟和他的儿媳妇……”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也不知是金福和金贵不小心说漏了嘴,还是金守财和大砍刀做事儿不谨慎,漏了风。不知咋就叫自己个儿吃饱全家人不饿的高凤山得了信儿去。
高凤山是个肚子里揣不住隔夜话儿的主儿,这信儿刚一传进他耳朵,他的嘴巴就痒痒得难受了,这天,他三扒拉两呼噜吞下量海碗稀糊糊,就呼扇着破夹褂遛达到黄四狗家的豆腐坊。
“高凤山,你这是吃撑了,又出来遛食儿啦?”黄四狗老远就跟高凤山打招呼开玩笑。
高凤山走过来,龇牙一乐,摸摸肚皮说:“你问我呢?还吃撑了遛食儿?我摸摸看,是吃了还是没吃!”
黄四狗笑着看他。高凤山在肚皮上划拉几下,装模作样地摇晃着脑袋,他那一绺稀稀拉拉的胡子也跟着脑袋晃悠。
“哎?我记得灌下去两大碗糊糊呢,咋摸不着,是吃了呢还是没吃?”高凤山嬉皮笑脸地说。
黄四狗看着高凤山那样儿,啐了他一口,骂道:“你这老东西,多会儿也没个正形儿!”
“我没正形儿?你知道不?咱月亮湾可出了个真正没正形儿的人物。”高凤山故作神秘的说。
黄四狗瞪着眼睛盯着高凤山,等着他往下说。
高凤山揉揉鼻子头,用下巴颏指指金家大院的方向,悄声说:“知道吗?就那金剥皮金老爷子,前几天把他老婆金婆子给关进后院的西厢房……”
“啥关啊?听金贵说,那是金婆子为了念经清静才去的,人家在他们家后院腾开西厢房,做了个佛堂,金婆子现如今是天天吃斋念佛呢。你不觉得,这些日子,金家大院买那个丫头很少哭叫了?听说是金婆子要行善积德,改邪归正了,人家一心要超度金魁元呢!”
“嘿嘿……你呀,黄老四,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呢!”高凤山鄙视着黄四狗。
“还有啥?”黄四狗瞪大了眼睛,显然他对高凤山的话来了兴趣。
高凤山又靠近黄四狗一些,用俩大拇指相对比划着,嘀嘀咕咕地说:“金剥皮和金魁元老婆大砍刀这个了!”
“啊?!”黄四狗不由地瞪大了眼睛,“不可能吧?你又是从哪儿听来的小道消息?大砍刀那货可是他的儿媳妇哇!”
“有啥不可能!”高凤山摇摇头说,“这点破事儿对于他们能算个啥,戏文里不是也有这样的事儿么?像金剥皮他们那样的有钱人家,坑蒙拐骗偷,乱伦扒灰抽,啥缺德事儿做不出来?”
金守财和大砍刀有一腿的八卦,比一阵风刮得都快,没过几天,月亮湾的人们就都知道了。不过这种大户人家的绯闻他们听得多了,谈论几天便见怪不怪,不过是拿来逗逗闷子快活嘴皮子。日子一久,人们对金守财和大砍刀的事儿也就习以为常了。
金守财无意间也听到有人谈论,不过这事儿不好摆在桌面上理论,有些没影儿的事儿你去理论,还弄假成真、越描越黑呢,何况他们这可不是空穴来风,装作没听见罢了,反正也没有人敢当着他金守财的面儿说。
后来,这事儿也隐隐传到佛堂里“金婆子”的耳朵里,“金婆子”表面上似乎也不在意,只是有两个通宵未展铺盖卷,坐在炕上连着念了两宿的经文。里里外外只是瞒了不懂事儿的满仓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