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过来到余快的身后,抬起脚来朝他身上踢起了一片沙子,冰冷的沙粒在魔法盾上溅射开来,扑簌簌的落回地面。
“娘勒个脚,你这鳖孙想找死吗,信不信我宰了你!”余快咬牙切齿的转过头来,举着两把名刀傻站在这里已经足够令他心烦意乱了,没想到这脑残的家伙一上来连个招呼都不打,就直接来挑衅自己的应激魔法盾。
“姓驴的!”
“干嘛?”
“我大概要等所有人都爬过了卑塔之后才能上去!”
“为什么?”
“因为我一时嘴欠,主动要求排在最后面了。”
“所以呢?”
“所以在我去爬塔之前,你都不可能因为心里不爽就直接撂挑子。”
“所以呢?”
“持续的举着两把名刀,会不会对你的身体产生什么消耗或损害?”
“这不是废话吗,别说威能巨大的千宝名刀,就是一块秤砣在你身上挂久了,那也是不小的负担!”
“姓驴的!”
“干嘛?”
“这就麻烦了!”
“娘勒个脚,有屁就放,信不信我现在就宰了你!”
“那些爬塔的人,可能会故意拖慢攀登速度,从而来尽量放大你的消耗!”
“这倒不必担心,即使我在这里举上一整天,体能体力上的消耗也只能算是九牛一毛而已。只不过,这样傻站着就是有些无聊罢了,肩膀还有些酸!”
“那我去帮你搬张椅子怎么样?”
“也好,把楼里那张最大的红木座椅搬来,带些点心零食,再泡壶茶。对了,茶叶千万别用沸水泡,喝着跟刷锅水似的!”
“你喝过刷锅水?”
“滚!”
“就算我给你带来吃的喝的,你腾得开手吗?”
“这不是还有你在吗?”
“那还是算了吧,就当我最开始什么也没说好了!”
“你特么还有没有点良心,你哥我被你一句扮酷耍帅的漂亮话给拖累成这样,让你拿点东西都这么心不甘情不愿,你真的好意思?良心不会痛吗?”
“也不是不帮忙,还不是怕你吃饱喝足之后想去茅房都抽不开身吗。”
“哪怕我直接拉在裤子里也抹不到你身上,用得着你来操心?”
“你牛叉,我这就去煮两斤盐水巴豆给你吃!吃死你!”
南过撇撇嘴,信步朝着北门土楼的方向走去,还没走出几步路的时候,就看到刚刚那个瘦削汉子被七八个人围在中间,此时他的左眼眶上已经高高肿起,却还是满脸堆笑的极力向所有人解释着误会,众人哪里肯听,依旧对他推推搡搡。南过的诡计并不高明,这些人十之八九也都看得出来那只是个简单的陷阱,但他们无所谓,年终大比的时候任何人都有可能成为对手,所以此时不管削弱了谁,都是对自己有利无害的一件事,有动机又有借口,彼此之间又不会做得太过分,只是给人添些小擦小碰而已,何乐而不为呢。
有几个人见到南过之后,是真的打算凑上去问问爬塔经验之类的话,可看到了瘦削汉子的境遇之后,他们又都打消了这念头。
南过去了北门土楼,发现大鹫正跟着羊角髻在包馄饨,羊角髻包得工整麻利,大鹫则包得惨不忍睹,南过也没打搅她们,扛起一把椅子,提了一壶冷茶,就直接出了门,很快的返回了卑塔。
他将椅子朝地上一摔,对着余快说道:“余老板,请坐!”
余快一脸享受的坐了上去,然后就露出了飞升极乐一般的表情来,“舒坦!”。
南过将茶壶挂在了椅子扶手上,对着余快说道:“余老板,请喝茶!”
余快始终举着两把名刀,右手“杀人”,左手“青黄”,南过有些期待的看着他,也不知道他会使用怎样的魔法来让自己喝到茶水。
谁知,余快竟看也不看的扬起了手,将那把刀身血红的“杀人”抛给了南过。
那一刻,南过被惊得浑身上下每一根汗毛都倒竖了起来,满头微微打卷儿的长发都有了再次绷直的征兆,他下意识的双手一紧,牢牢握住了名刀“杀人”的鬼头握柄,然后他就像个傻子一样,直愣愣的盯着坐在那里喝茶水的余快。
狗场中的每一把名刀,都是束缚着门主的枷锁,这些名刀不论出于什么原因,只要离开了门主身边的两丈之地,便会在无形之中斩下所属门主的头颅,这并非是无中生有虚言恫吓,上一任的东门老妇之死便是最最直观的印证。
所佩名刀与门主的性命息息相关,既是强大无匹的攻伐道具,又是不容有失的把柄弱点,如此要命的物件别说是让其他人触碰,即便是被谁多看了两眼,也会让门主们提升起最大的防范之心。
可余快就那么轻飘飘将“杀人”抛给了南过,仿佛那不是关乎着他性命的门主佩刀,而是一根他在路边随手捡来的柴禾。
除了他们两人之外,最先看到余快抛出名刀这惊人一幕的,是站立在卑塔正北方的西门门主,西门胖子瞪着双眼,下巴张得极大,他的两条腿抖个不停,手中高举着的名刀“螳臂”险些把持不住脱手坠地。余快的举动过于出乎常理,是他有绝对的把握能将那把名刀始终都留在自己身边吗?还是说,他对南过这个人拥有绝对的信任?
西门门主慢慢的合拢下巴,但他的目光还无法从那两人的身上挪开,他在心中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余快真的太信任南过了,交出名刀,这是名副其实的将自己的性命交到了别人手里。这份对人对己的信任感,恐怕自己这辈子也不会拥有。
云集在卑塔正门之前的人群中,也有许多人都看到了余快将名刀抛给南过的场面,只是清楚门主与所佩名刀之间那份凶险联系的人少之又少,所以即使有人见了,也体会不出余快那信手一抛所代表着的惊人内情,他们最多也只是认为余快和南过的交情深厚,但也仅此而已了。
余快提起茶壶咕嘟咕嘟喝了个饱,然后吐干净嘴里的茶叶碎渣,打了个饱嗝,这才转头去看南过的反应。此时的南过一脸肃穆,胸膛挺得端正,腰背绷得笔直,双手牢牢攥着“杀人”的刀柄,一副随时等待着敌人来偷袭,然后与之同归于尽的架势。
“烂泥扶不上墙!”余快摩挲着颔下的胡茬,在椅子上翘起了二郎腿。
南过仍是认真专注的举着手中名刀,谨慎的模样,简直就像是捧着一件打死了他也绝对赔不起的天价瓷器。
余快接连对他喊了两声,又踹了一脚,才让南过从神游状态中回了魂。
“点心呢,不是让你带些零食过来的吗?”余快掏出一支雪茄咬破封口,然后在椅腿上擦燃了一根火柴。
“大鹫和老羊在包馄饨,过一会儿大概就会给你送来两碗。”南过腾出一只手来,抹了抹脖子后面的汗水。
余快一手横举“青黄”,另一手夹着雪茄烟狠狠的抽了一口,然后喷吐着烟雾问道:“馄饨什么馅儿的?”
“没留意,不过肯定有肉!”南过说道。
余快将“青黄”扛在肩上,吞云吐雾之余也活动了一下自己酸胀的肩膀。
南过也模仿着他的样子,将“杀人”扛在了肩上,只不过当猩红刀身开始倾斜的霎那之间,整把名刀忽而变得沉重无比,即使以南过的强悍膂力也仍是觉得十分压手,刀背扛在了肩膀上以后,好像直接陷进了肉里,卡在了锁骨上。
“刀威在排斥你!”余快用夹烟那只手的拇指挠了挠眉心,然后舔着嘴唇对南过解释道,“在这个距离内,本来‘杀人’与卑塔之间的对抗还算势均力敌,你只要稍稍乱动一下就会打破平衡。”
南过将信将疑的看着他,然后将“杀人”从肩上抬起,一如先前那般端正的举着,整把名刀立刻就变得轻盈了不少。
“为什么你就可以那么轻松扛着?”南过有些不甘心的问道。
“因为这两把刀都是被我养着的,每天蚕食我的神识体力,吞吃我的元气精血,当然就听从我的话了。这就像是我养的狗,吃我的饭就要受我的管,我要是抱着它,它自然就会变得乖顺老实,别人要是也来抱它,它即使不去张口咬人,也会不停挣扎着让人难以抱稳。”
“你是说,名刀时时刻刻都在对你产生消耗吗?”
“可不是嘛,简直就像两条吃人的寄生虫,插在鞘里的时候,它们就偷偷的吃,拔出来的时候,它们就疯狂的吃,好在你哥我是天眷者,可以转化自身魔力来供养它们。”
“别的门主也是你这样吗?”
“嘿嘿,那可就是另外一码事了,我的名刀可以当狗一样养着,而其他门主的名刀,却只能当祖宗供着!没办法,因为他们根本养不起,被他们所佩戴的名刀只能在合鞘时陷入蛰伏,可每次出鞘挥刀的时候,名刀就需要吞噬更多的元气精血和神识体力。”
南过遥遥看了一眼远方的西门门主,疑惑问道:“西门大官人看上去也没什么不良反应啊!”
“别看伪君子一副贪生怕死的窝囊相,但他好歹也是后期巅峰的武体术士,即使不借助外力,今天也能应付‘螳臂’的所有消耗。”
“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
“你说他‘即使不借助外力’,也就是说,他还是借助外力了吗?”
“是啊,他吃药了!”
“兴奋剂?”
“皓梓药!”
“皓梓药不是术士准备提升等级的时候才吃的药吗,难道大官人今天准备提升境界了?”
“没文化真可怕,是谁告诉你那是提升等级境界才能吃的药?”
“难道不是吗?”
“皓梓药只是个笼统的叫法,其中有十分精微的品质划分,总体来说都可以滋补东方术士的术力与真元,话说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啊,你们家不是除了你之外都是印纹术士大能吗?”
“咳,西门大官人吃药的事你又怎么知道的,他向你通风报信了?”
“没有,他不敢,他只想两头都不得罪。让你最后爬塔,这摆明了就是想最大限度削弱我的力量,这就存在一个问题,我既然这么猛,万一在耗倒了我之前,东门西门先扑街了怎么办?西门是即将步入大成圆满的底子,倒是没有更多顾虑,可东门就差远了,他是矮子里面拔高个儿选出来的门主,实力本就不足,再加上‘不臣’是把难于慑服的名刀,千宝三十六把传世名刀中,‘不臣’绝对可以栖身前五,所以最先扑该的绝对是东门没跑了,给他服食一些皓梓药也是没办法的办法。既然是同仇敌忾,给了东门滋补丹药,也就不好少了西门那一份,这样做,一来能让西门明确站队,二来还可以让他闭嘴。”
“那么他既然闭嘴了,你又是怎么知道他们吃了药?难道是大鹫算命帮你算出来的?”
“我说过,西门伪君子只想两头都不得罪,他当然没有直接把事情告诉我,只是刚刚当着我的面把他那份皓梓药给吃了而已,他这也不算泄密,能猜到多少全看我的本事,这种滑头的本领你服不服?”
“我更佩服你的眼力,他站的那么远,究竟是在吃饭还是在吃屎都叫人分辨不清,你居然能看到他吃了什么药!”
“你特么说话能不能干净点,待会儿还得吃馄饨呢!”
“姓余的,我担心以这种方式削弱你,只是他们的目的之一。”
“怎么说?”
“如果最后轮到我进入卑塔的时候,东门西门突然收起了刀,你该怎么办?”
余快挑起眉毛,悠然的吐出一口烟来,过了片刻才悠悠然的说道:“我一个人也可以硬抗下卑塔的威势,只是时间并不能维持太久,无论出现怎样的局面,我也会最优先储备下足以自保的力量。”
南过的眸光黯淡了少许,接着问道:“你想没想过,就在你独自对抗整座卑塔的时候,老坛会突然出现,你一旦与他交手,就再也没有余力来削弱卑塔,而我在那时候,或许正好被恢复所有威力的卑塔困在某一层中,那样一来,我自顾不暇,可就一点忙也帮不上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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