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若旖,”夜雪尘咬牙切齿地望着她,“别再跟我说什么陈家小姐,去你的陈家小姐。”再说下去他可要拉扯不清楚这个子虚乌有的陈家小姐了。
“那你到底是帮还是不帮?”墨若旖语气悠然地问道,说话的期间还自顾自得倒了一杯酒,大有夜雪尘不松口她就还能更加语出惊人的架势。
“没法帮,”夜雪尘颇为头疼,若是其他人他大可打一顿丢出去,偏偏这人是墨若旖,打不得,他努力平缓了一下自己的心情,仔细想了想,建议道:“他体内的寒疾也不是天生就有的,是从娘胎里带的病,找到根源,自然就有法可解。”
夜雪尘说得含蓄,但是其中的意思再清楚不过了,北澜璟身上之所以会有寒疾,不过是因为宫闱争斗,他还在娘胎的时候就积累了毒素,到后来溺水,触发了并发症,这才变成了今日药石无医的寒疾,从根源上调理,对症下药,得知道他体内积了什么毒素,方可找到方向下手。
溪玉般澄澄湛湛的眼眸眸光微微动了动,墨若旖思忖了片刻,问道:“那灵叶炎参,可不可以治好他的病?”
她虽然是一心想要医好北澜璟的寒疾,但是还不至于被蒙蔽得什么也看不见,宋湛樾这个人看起来和善温文尔雅,可是骨子里淡漠得很,与北澜璟亦没有什么过硬的交情,虽说医者父母心,但是皇宫里面需要帮助的人那么多,为什么偏偏他就愿意倾尽所有去救一个不得宠的皇子,一次两次倒还好,但是多了不免让她觉得心生疑惑。
“灵叶炎参倒是也可以,”夜雪尘琢磨了一下,生怕墨若旖胡来,忍不住告诫了几句,“不过不到万不得已,千万别用,这药亦正亦邪,用好了能救人,反之也能害人。”
“知道了。”墨若旖答应得爽快,不论这药是邪还是正,能治病就行,总比什么后路都没有,她扶着膝盖正欲站起来,夜雪尘却一把压住了她的肩膀,压低声音在她耳畔说道:“莫要胡来,你这命可来得不易,要是随便就玩完了可对不起我了。”
“知道知道,”墨若旖敷衍地应了几声,“是你接生的嘛,我都听了八百来回了。”
夜雪尘一口老血呛在喉头,接生这词可还行,他还欲说什么,外边忽然传来一阵敲锣的声音,
“各位,诗酒令开始了,在座想要参加的可自行上擂台,台中席位有九张,满人则等下一轮,为期三轮,胜负之分由坐下客人的呼喊声决定。”
墨若旖将屏风拉开了一些,他们的位置正好对着擂台,可以看清楚擂台上的人和听见声音,比起三楼也是个不遑多让的好位子,墨若旖便决定不走了,拉了张长凳子捧了一叠小点心便姿态悠闲地观赏起来,夜雪尘本来对这些没什么兴趣,凤九倾又是个眼瞎的姑娘,也看不见,他便想着吃完了就带她离开,参加的人一一走上擂台,他随意扫了几眼,当看见北澜誉那张粉雕玉琢的面容时候,他微微惊了一下,连忙拍了拍前头墨若旖的肩头,
“小丫头,我莫不是眼花了吧,为何我看见了北澜誉。”
“没眼花啊,是北澜誉,”墨若旖老神定定地咬了一块糕点,似乎是觉得有些腻味,咬了几口便放下了,含糊不清地说道:“我今日就是跟他一道来的。”
“什么?”夜雪尘绷带包裹着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露在外面的一只眼睛紧紧盯着墨若旖的后脑勺,“你何时与他这般熟稔了?”
“不熟啊,我只是刚好要来找你,他刚好要来这边办事,就同行了。”墨若旖如实说道,店小二端了一道雪鲈鱼上来,她便顺道点了道醉香蟹让他等会再送过来,尔后便专心观望起来。
第七个第八个席位相继坐了人,第九个席位却是空着,众人翘首以盼了好一会儿,那人才姗姗来迟,湛蓝色的衣袍,身形修长,一张稚气未褪却美得张扬的面容,唇红齿白,眉若墨画,眸似点漆,眉眼异常深邃。
“若水先生,你这么来得这么晚啊。”李掌柜责备道。
“对不住对不住,”弯眸一笑,若水右脸脸颊上深深的酒窝看起来稚气又俊美,他弯着腰朝众人致歉,“家中有急事,耽误了一会儿。”
“行了行了,快上去吧。”李掌柜不想他再耽误时间,连忙推了他上去。
经过北澜誉跟前时,若水微微垂了垂眸,正好对上了北澜誉的目光,二人打了个照面之后便擦身而过,待九人都入席坐好之后,李掌柜便示意小二开始。
小二见状,连忙高声朝众人说道:“各位参赛者的席位上都放了一杯酒,一张宣纸,一支笔,以自己桌上的酒为题提诗一首,一炷香的时间为限,现在我宣布,诗酒令正式开始。”
语毕,李掌柜便点燃了摆放在桌案上的一炷香。
等待的期间,小二将醉香蟹送了上来,蟹味鲜香酒味香醇,光是闻着便觉得美味异常,墨若旖挑了块软肉夹了一筷子尝了一口,吃得眼眸倏亮倏亮的,“味道倒是不错,想不到这万凤楼也不是徒有其表。”
“那是当然,”夜雪尘挑了几块放到凤九倾的碗里,然后尝了一口,语气透满了自豪之意,“用来做醉香蟹的酒可是九倾酿的,她爹可是堂堂酒圣凤长康,能差到那里去。”
墨若旖被夜雪尘这副迫不及待要炫耀自家媳妇儿的语气闪瞎了眼,嘴角微微抽了抽,心中默念了两遍“不与傻子多计较”才继续开口说话,“凤姑娘的酒酿得确实不错,不知这酒叫什么名字?还有没有?”
“墨姑娘过誉了,”凤九倾秀美的面容扬起一丝笑容,语气谦逊地道:“这酒名叫千里醉,是家父的独门手艺,我也是昨日才学会酿好的,铺子里还有一些,墨姑娘若是喜欢便送给你吧。”
“不不不,”墨若旖下意识地摆了摆手,摆完了之后才恍然想起凤九倾看不见,便嘴角扬着浅浅的笑容望着她说道“凤姑娘太客气了,我想买两小坛子回去,姑娘备好,我晚一些过去取。”
她平生最大的爱好就是喝酒,虽然不是很能喝,但是嗜酒的毛病就是怎么也改不了。
三人吃了好一会儿,一炷香的时间很快便过去了,李掌柜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
“各位,时间到,请停笔。”
九人需要依次读出自己的所作的诗词,然后由在座的客人一致推举胜出者,北澜誉排在第七个,若水排在第九个,最后若水以一句“酒深不知处,逍遥云鹤间”力压群儒,成为了第一轮的胜者。比赛还在继续,墨若旖觉着看得差不多了,兴趣缺缺想要先走,恰好北澜誉的目光投了过来,她便朝他挥了挥手,做了个手势示意自己先走,也不知北澜誉是看明白了还是没看明白,隔着远远的距离望着她。
少年一双宛若剔透的琥珀色眼眸眸光如水,盈满了沉沉的光泽,北澜誉身后的人催促着他下去,他却一动不动地望着墨若旖离去的方向,墨若旖走出大门的时候回眸望了望,看见北澜誉还在原地站着,如同一个被遗弃的孩子一般,最后还是小宋子将他拉走了。
出了万凤楼之后,墨若旖有些心神不定地往酒巷子的大门走着,行至巷口的时候忽然听见屋檐上传来一阵打斗声,墨若旖循声望去,只见杜惊鸿跟一个绿衫公子在她头顶的屋顶上打了起来,一人执扇一人举剑,几招过后,那绿衫公子的长剑猛地刺破杜惊鸿的纸扇径直朝他的门面刺去,杜惊鸿将扇骨一翻,令那长剑拐了个弯,然后顺势将那绿衫公子的手臂一拧,那绿衫公子便痛得脸色发白,抓不住剑,银色的长剑顺着屋檐滚了下来,墨若旖溪玉一般澄澄湛湛的眼眸猛地睁大,连忙朝一侧闪去,那长剑正好插在了方才她站着的地方上。绿衫公子吃了败仗便不再恋战,骂了一声“卑鄙”便落荒而逃了,杜惊鸿收回纸扇,一跃便稳稳落在了墨若旖跟前,他将纸扇一展,方才那被绿衫公子刺破了的地方竟然完好无损,看不见一丝被破坏过的痕迹。
“可以啊,你是变戏法的吗?”似乎觉得很是新奇,墨若旖一双溪玉般澄澄湛湛的眼眸泛起了灵动的笑意,忍不住抬起一根手指戳了戳那扇面,方才她分明看见那绿衫公子的剑刺破了这把纸扇,转眼却又什么痕迹也没有。
“这是一把八面扇,有八个扇面,方才只是刺破了其中一个,藏起来罢了。”杜惊鸿笑着将那扇子放在了墨若旖的手上,道:“看看。”
墨若旖接过那扇子仔细看看,细软的手指一寸寸在那扇子上摸了摸,果然找到了机关,嘴角微微勾起一丝笑容,她恍若玛瑙清溪一般澄澄湛湛的眼眸蓦地冷光一闪,抓着那把纸扇就往杜惊鸿脖子上扫去。
仿佛是早就想到墨若旖会来这一招,杜惊鸿往后一退,一转身便反客为主主动攻击起她来,他双指夹着扇面,另一只手迅速擒住墨若旖的虎口,动作快如闪电,墨若旖还未反应过来,便被掐住了命门,她只好停下来,嘴角扬起一抹无害的笑意,“杜少侠,你这是做什么,我不过是想试试你的功夫罢了。”
“是吗?试功夫就是抹人脖子,”杜惊鸿还是笑着,手下的力道却是没有减少半分,“小姑娘家这么会说谎,可不是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