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多露的早晨,丽涯像往常一样帮躺在水晶棺中的亚旭擦拭脸蛋和身体。
看着她紧闭的双眸,她心生感慨:
“亚旭,第一次相见,正值年少,日日朝夕相伴,那时情意懵懂。第二次相见,互取性命,只为转目间那沧海桑田变了昔日容颜。第三次相见,陌路仇杀,刀锋仙法斗出心的凄婉。道德、俗理,若是都去遵守了,我的心又该怎么办?冥冥忧伤,轻饶指间,静待错爱名顺。天下苍生我可以不顾,只为心中一瞬的哀怨;情意生根,若非魂魄撕裂怎能化解情恨?若你曾留情意,我便永世相依,魂灭不离……若是有违天意,不惧灰飞湮灭。”
突然她感觉他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眼角还残留着清莹的泪。
“他还活着——”
“他还活着——”
丽涯一路奔呼而去,惊动了北溟圣尊。她问北溟圣尊有没有办法使他重生,北溟圣尊道:“有是有办法使他复活,不过他成为大西亚比萨克蝙蝠世家亚瑟王,杀人太多,见血太多,就是重生也会梦魇缠身。”
丽涯道:“我与他有三世情缘,现如今是第三世,我不想每一次我们其中有一个人都不能善终而使两人不能终老百年。故请圣尊指明出路。”丽涯跪地道。
风前落扶起她道:“丽姑娘,起来说话。如果你真想一试,那么请答应我一个条件。”
丽涯道:“好。”
“我想任命你为北溟城主,管辖北溟的安宁,你看如何?”
丽涯跪谢道:“我资质尚浅,又不会用人管人,怎么能当此大任?”
这时,西烨经过,开口说道:“丽姑娘,你可是咱普修缀尔鼎鼎大名的女战神,怎会不甚?”
丽涯望向西烨,只见他一席红衣,张扬不羁,一丝咧嘴的邪笑,如傲世的魔君,瞬间透出男子不羁的内心,爽利的短发更添男子的俊朗,一张俊脸不知为他赢了多少亲和力。殷红的嘴唇,似比女子还妖异,却不会显得怪异,长卷浓密的睫毛上下忽闪忽闪的,掩藏底下眼里一闪而过的红色……
如此美艳俊男,令丽涯口干舌燥。
此时,在丽涯犹豫发呆之际,南七儿走至身边,眼波微动,眼底闪过一丝蓝绿色,也说:“你就答应吧,有我们在,没有人敢欺负你。”
听到这么多好朋友相劝,丽涯才勉强点头。北溟圣尊告诉丽涯在北溟的极北森林里有一方黑色泪滴之湖,湖中是纯粹的晶莹剔透的黑玉澹水,只要人喝了便可成仙,牲畜喝了便会化妖。当然植物人喝了便会苏醒。
于是丽涯整理好行装,准备去那极北森林。
西烨问:“你真的要去吗?你要知道那里野兽漫布,妖怪丛生,不知有多危险。”
丽涯道:“就是再大的危险,我也要去。”
正当她戴好冬帽准备出行时,西烨拉住她的手说:“让我陪你去吧。”
丽涯微微拒绝:“不用了,城中还有事务要处理。”
西烨说:“城中事务东药儿和北宿会处理。我不是不相信你的武功与耐力,但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
丽涯道:“好,有人陪总比没人陪好。”于是两人往极北森林走去。
那里有一大片一大片寒带针叶林和壮丽神秘的冰雪山原,大部分时间都笼罩在漫长的冬季里。它靠近冰海,却不在冰海包围圈中,它并不是冰天雪地,而是有数不尽的湖泊、江河、溪流和森林。在这片湖泊森林里,有一个最辽阔最湛蓝的上苍馈赠,那就是黑色泪滴之湖。
他们前去时,遇到了极北大丽花妖。花妖闻着丽涯的气息,十分清新扑鼻,便想饱餐一顿。当西烨和丽涯坐在青草地上休憩时,花妖的藤蔓隐隐而来。忽然,一支青绿色的花藤紧紧缠住了丽涯,西烨惊起,弯刀出鞘,直斩那些向后蠕动的藤蔓。
花妖露出了一张如极北太阳一样大的花脸。花脸呈暗橙色,嚣张且跋扈,冷漠但高傲。
丽涯被花妖的触角耸入高空,花妖肆无顾忌的吸/允着她的血水。西烨见情况不对,大声呵斥道:“放开她,我让你们吸我的,就算是全部吸完,我也愿意。”
花妖肆意在空中张牙舞爪,道:“好,帅哥哥的血应该更好做下午餐。”
于是把丽涯撂到一边,卷起西烨,无数触角袭向他的头顶,允/吸着汩汩鲜血,呼隆隆响。金红的麒麟甲一瞬间有了无数窟窿,头上露出了他晶莹雪白的头发。原来他的头发是纯白的,像天使的羽毛那般轻盈。
西烨脸色苍白,嘴唇发紫,像是不行了,丽涯急忙说道:“我是女战神,我拥有的是战神之血,只要吸了我的血,你便可以增加上千年乃至万年的功力,只求你放了他。”
花妖道:“好,也来尝尝你的鲜。”
正当花妖攻击丽涯的时候,西烨突然胀/破了所有花妖捆绑他的触角,拔刀相向,道:“想困住我,你还没那个本事。”
“加油,西烨!”这个女孩清丽甜美的容颜勾起了一个男人最原始的英雄本色,他终于乱刀将花妖斩于刀下。
终于,他们来到了黑色泪滴之湖,黑鹅绒一般的湖水,湖水上有几只毛色雪白的天鹅在饮水。他们走近时,湖面突然掀起一阵大风,丽涯以为湖中有鳄鱼,忙提起十二个醒。
只见一只巨大的湖怪破湖而出,锋利的爪子直逼西烨丽涯。丽涯抽出倾城剑,一阵乱劈,湖怪最终难逃劫难。他们取回黑色泪滴之水,送与亚旭喝下。只是回到北溟时,所有人的脸色都好难看。
“你们怎么了?我很高兴取回黑色泪滴澹水,你们却不高兴了。”丽涯问。
东药儿道:“丽涯,你不知道,你让亚旭起死回生,惊醒了暗夜鬼林里的暗夜绝魔,很快就会斗转星移,星辰即变,暗夜绝魔也会苏醒,倡乱人间。”
丽涯脸色煞白:“这有什么解决之道?”
除非……众人沉默了。丽涯突然想到在北溟藏书阁翻阅古书时看到的一句古语:战神之血,宜解百毒。“我知道了,我知道用什么方法暗夜绝魔不会苏醒了。”她朝暗河奔去。
穿过下雪的莽林及黄土裹着的高原,只见暗河周围,荒凉一片。地下暗水从渊底流出,呈现一片暗色。她割伤自己的手臂,忍着剧痛,把鲜血流放入暗河中,一滴一滴,血水像流不尽的溪涧,汩汩而出,滚滚暗河终于不再日益翻滚不安。
血还在放,她的伤口真的很疼。血流干了便是人亡。血流干了便是人亡。你说过你曾经多么地爱他,那么就用行动来证明吧。脑海中不停地翻涌着一切往事,纷腾而反复。她忍不住跪地呕吐起来……
天下九州,北渊之秀美,沨海之绮丽,圣都之静美,帝都之蓬勃,领略过见识过。看过很多的风景,遇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应该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偏偏最终为他倾心,醉倒在他生死何憾的柔情中。她终于知道她爱的人不仅仅是羽冥,还有对她恩重如山的桀骜的他。
她曾经那么不喜欢他的残暴与不羁,在江湖中成长,她见多了几多无情人无情事——今宵你侬我侬的情侣明日就可能反目成仇,对你恩重如山的人或许十年前曾杀了你的一门亲眷。
种种不可想象的变数,会让人的心渐渐死去,不再有跳动的感觉。
她终于长成那样绝世的属于美艳女战神的姿容。就好像是那样精致美妙的艺术品,却有一道令人无法忽视的裂痕。即是她感情生活的空虚。那该是令人惋惜的、同情的,可是看见她的眼,那眼中的冰冷,却只能敬畏。
她爱他,他一定会回来。
爱是一个人的弱点,他们都曾经活着仍然身在红尘,没有人比红尘中女子更明白这一点。
西烨、东药儿、北宿忙来到了此,阻止她道:“你都干了些什么,北溟城守护的职责还在你身上,你就忍心抛弃与你同甘共苦的兄弟与子民?”
她泪洒暗江,倔强不堪:“你是我的谁,又凭什么来管我?”
西烨横挎起她,冷静地说:“你以为你是谁,以为你的能力足够撑天吗?你看看你自己,哪点有女战神半分的矜持与决断。还说自己是北溟城主,你尽到了一点责任与义务吗?”
丽涯仍旧哭泣咽声不止:“为什么?为什么?人生在世,伤心也好,无奈也罢,谁又不是为了自己心上的那一个人,拼却一生,即使人不在了,却还要守着,守着那颗已经死掉的心,看日升日落……”
西烨道:“我一直以为你爱的是羽冥,没想最终你却爱的是他。他视人命,不过棋子。况且即种恶因,必得恶果,他之死,理所应当,你不必自责。”
东药儿帮她止住血,可仍高烧不退。她躺在床上却喊着冷。西烨帮她真理好被子的同时,她却狠狠揪住了西烨的衣服。断断续续地说着:“为什么要抛下我一个人……红尘梦断,情意难相忘……或许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同时爱上两个人……一切都是我的错……”
世界上只有两种可以称之为浪漫的情感:一种叫相濡以沫,另一种叫相忘于江湖。
我们要做的是争取和最爱的人相濡以沫,和次爱的人相忘于江湖。也许不是不曾心动,不是没有可能,只是有缘无份。情深缘浅,我们爱在不对的时间。回首往事的时候,想起那些如流星般划过生命的爱情,我们常常会把彼此的错过归咎为缘份。
其实说到底,缘份是那么虚幻抽象的一个概念。真正影响我们的,往往就是那一时三刻相遇与相爱的时机。
一千年了,丽涯一直在北溟那面大冰壁上刻着哥哥羽冥与亚旭的名字,一遍一遍,反反复复,像一首绝美的歌谣,声声不断,唱响北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