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为何事?他们今日来就是为了打探柳芊芊那夜为何会出现在林妃的寝宫的事情,如今打探到了与她猜测的并不相同,自然是不能将真实来意告诉离清舞,恍若玛瑙清溪一般乌黑的眼珠微微转了转,墨若旖当下便找到了说辞,“是这样的,阿璟昨日感染了风寒,他与郡主交好,特来告知郡主一声。”
“十三又病了,”离清舞微微叹了叹气,似乎也为北澜璟的病况感到无奈和忧心,“他的身子向来不好,入了秋便更加容易生病,对了,我殿内备着一些驱风寒的干药材,劳烦公主拿些回去代为转交于十三,让南星多给他熬着喝。”
“好。”墨若旖点了点头。待离清舞吩咐宫女取来药材之后,她便拉着墨祁㬚拜别了离清舞离开了昭月殿。
离开昭月殿走出了一段之后,墨若旖便将怀中装着干药材的锦盒丢给了墨祁㬚,语气懒懒地道:“拿回去给你家奕王喝。”
“你莫不是听错了,那昭月郡主说是给北澜璟的。”抱着那锦盒站在原地,墨祁㬚朝她扬了扬眉,“难不成你想从中作梗?”
这意图过于明显,被墨祁㬚戳破了之后,墨若旖索性直接说了,“总之,这个不要送到阿璟手上,你去夜雪尘带过来的那些珍稀药材里面挑几株千年人参,上好血燕盏送过去,就说,就说是你的一番心意。”墨若旖本来想以自己的名义送过去,只是转念一想,用墨祁㬚的名义送过去会少生很多事端。
“以我的名义送过去自然是不成问题,只是你需得告诉我,为何要扣下离清舞的礼物?”墨祁㬚行至她面前挡住她的去路,一副探究到底的模样。
“啰啰嗦嗦,”墨若旖有些不耐烦地伸手拨开他,“你照着办便是了,否则我就告诉大皇兄你攀上了奕王这根高枝,心生谋逆之念。”
这罪名着实够大,墨祁㬚微微倒吸了一口冷气,俊美细致的面容立即挤出了一丝笑容,“息怒,我不问了便是了。”
就在二人说闹之际,一抹绿色的身影忽然匆匆转出了小径,一看见墨若旖,泽漆便立刻小跑着上前,一把跪在了她面前,心急如焚地道:“璃公主,请救救宋太医。”
“发生什么事情了?”伸手扶起泽漆,墨若旖心下一惊,凝眉望着他,“宋太医出了什么事情?”
“宋太医两日未归,他一定是出事了。”泽漆急得满头大汗,“昨天晌午他传来书信说在路上,谁知到现在也还没有回来,平日里他说了回来便会回来,还是头一回这般,璃公主,请你去找找宋太医,他是为了给十三殿下采药才亲自去静子崖走一趟的......”
泽漆说着便又要跪下来,墨若旖及时伸手扶住了他,溪玉一般澄澄湛湛的眼眸眸光微微动了动,她安抚道:“你莫担心,我去一趟看看。”
正好她也想亲自去一趟静子崖,看看穆胤之每年去祭拜的那个故人究竟是何人。
交代了墨祁㬚一声自己的行踪之后,墨若旖便找掌管马厩的侍卫要了一匹快马独自出了皇宫,往西北方向的静子崖去了。
窗外的霜色淡了许多,晨曦入栏,今日难得是个好天气。
墨绯璃于内室案前批阅着暗影从东墨快马加鞭送来的奏折,极盛却极清冷的面容在跃动着的晨光中仍旧是透出霜雪般的冷意。倏地,鬼魅一般的人影翻窗而入,双手抱拳半跪在了案前,女子朗朗却沉肃的声音响起,
“主子,绛影查探得知,穆胤之每年都会去静子崖祭拜一位故人。”
落笔在纸页上写下一个“阅”字,墨绯璃节骨分明的长指缓缓将手上的奏折合上放在了一侧,“是什么样的故人?”
“此事还需要些时日查探,因为那是一座无字碑。”绛影回道,“另外夜相国那边传来消息,说近日发现了异族人的行踪,几日前,苏家名下的产业浮生阁来了一个名为舞倾城的女子,此女生得天姿国色,据说一舞倾城,是个异域舞姬,浮生阁的玉绫罗说了,明夜亥时会在浮生阁竞拍这位舞倾城的初夜,夜相国说,这怕也是钟离芜安排的,只是不知道他意欲何为。”
“叫他好生盯着。”缎墨一般极黑的眼眸浮动着凉凉的光泽,墨绯璃翻开另一份奏折,纸上墨色的字忽然如水雾一般涣散开来,他微微凝神望着,视线似乎是有着一刹那的模糊,不过仅仅只是一瞬,下一刻便又恢复如常,白纸黑字看得分明,他不动声色地移开了目光,视线正好落在了独自一人踏入殿门的墨祁㬚身上,略微思忖了一下,他朝地上跪着的绛影吩咐道:“去把㬚殿下带过来。”
墨祁㬚抱着那锦盒踏入殿门,正纠结着要不要给北澜奕,眼前忽然降下了一抹鬼魅般的身影,把他吓得生生退后了好几步。
“㬚殿下,主子让您过去一趟。”绛影不带一丝感情起伏的声音响起,冰冰冷冷的,如同寒刃。
看清楚了眼前人的样貌后,墨祁㬚才抚着胸腔缓了一口气,“原来是绛影啊,本殿下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出来前好歹喊一声,本殿下虽然万寿无疆,可是也禁不起你这么一而再再而三地惊吓,你要是多吓几次,本殿下阳寿未尽就得去见阎王。”
绛影不为所动,冷飕飕地重复道:“㬚殿下,主子让您过去一趟。”
墨祁㬚嘴角微微抽了抽,终是叹了叹气放弃跟绛影理论,抱着锦盒诚惶诚恐地踏入了墨绯璃的寝宫,看见了立于案前风姿绰约,容貌极盛又清冷的墨绯璃,他二话不说便将墨若旖千叮万嘱不能说的事情和盘托出,“禀报大皇兄,这是离清舞托小旖给北澜璟的医治风寒的干药材,小旖将它扣了下来,然后要我去夜相国带来的珍稀药材里挑几株千年人参和上好血燕盏给北澜璟送过去,我只是负责替她送药材,别的什么也没干,请大皇兄明察。”
缎墨一般极黑的眼眸眸光微微流转,墨绯璃的目光在墨祁㬚怀中的锦盒上掠过之后,才落到了墨祁㬚脸上,薄薄的唇瓣微微动了动,他凉凉的声音淡若流水,让人分辨不出喜怒,“我只不过是想问你,你和旖儿一道出门,为何只有你回来了,她去了何处。”
这个问题就更简单了,墨祁㬚扬眸,一脸真诚地道:“方才太医院的泽漆公公来报,说宋太医失踪了,小旖去了静子崖寻他,让我一个人先回来。”提起这个,墨祁㬚也是满腹疑云,“那个泽漆说,宋太医是为了给北澜璟采药才去静子崖的,他说了这个之后,小旖脸色就变了,我道奇怪了,这北澜的太医失踪了他不去找皇上皇后,不通知御林军,反而是来找小旖,奇也怪哉。”
闻言,墨绯璃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极盛的面容蓦地生出了一丝沉色,一双极黑的缎墨眼眸涌动着晦明不定的光泽。
去找守宫门的侍卫要了匹快马之后,墨若旖便马不停蹄地往静子崖赶去。
山色如黛,近云如涤,淡淡的朝光落在山头上,两条岔路出现在眼前,墨若旖在山脚下打马而过的时候,正好遇上了一个砍柴下山的老樵夫,她微微拉了拉缰绳走近那樵夫,温声开口问道:“老人家,请问你下山的时候可有遇到什么人?”
乍一听见耳边响起一把空灵温软的声音,那老樵夫微微一愣,继而抬起了头,斗笠下一双眸色浑浊的眼睛望着墨若旖,略微思索了半晌之后,他摇了摇头,“不曾见过,老夫是走这条道儿下来的,小姑娘要找的人兴许是往那条道儿去了吧。”那老樵夫说着便腾出了一只手,朝身后的斜方指了指,“那条山路比较僻静,今日拂晓还出现了山崩,若是你确定那人的确是来这了,想必就是往那里去了。”
溪玉一般澄澄湛湛的眼眸凝神望着那条僻静的岔道,墨若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如此,便谢谢老人家了。”
“不客气,”那老樵夫笑了笑,末了好言劝道:“山路不好走,你一个小姑娘还是莫要去冒险了,老夫的家就在那边,走几步便到了,你若是寻不到人要帮忙便来说一声,那边村子都有人住的。”
“好,谢谢老人家。”墨若旖再次道了谢,辞别了那老樵夫后便继续驾马沿着那岔道上去了。
山路两旁的松树结霜,断崖上的石块滚落挡住了山路,一片苍凉破败之色,路上依稀可见几个模模糊糊的脚印,墨若旖翻身下马,将缰绳套在了一旁一棵粗壮的松树枝干上,细软的手指轻轻扫了扫那马儿头上的鬃毛,似乎是在安抚它在原地等候,查看了一下四周的环境之后,她便独自一人徒步翻过了那挡路的石块继续往山峰上走。
峰回路转,山崩后断崖落下的一块巨石碾过了一地的白草野花,压在了一棵巨大的松树根上,巨石周围散落着一些摘好的草药和一个药篓子。墨若旖瞧见这景象,眼眸倏亮,顺着那草药掉落的痕迹,最终在一处斜坡的巨石后找到了昏迷不醒的宋湛樾。如墨般的长发披散在草丛上,遮住了他如画的面容,他身上素净的锦服被染得东一块黑西一块黑,险些看不出来原本的颜色,墨若旖俯下身子伸手扶起宋湛樾的时候,看见了他左边背上一片斑驳的血迹,右手手背上清晰可见一个发黑的牙印子,像是被什么毒蛇咬了一般,伸手拨开他覆面的长发,只见其如画的面容脸色煞白,双唇隐隐发黑,模样看起来十分狼狈。
“宋太医,宋太医?”墨若旖试着开口唤了唤宋湛樾,瞧见他没有任何反应,她便轻轻扶着他靠在了身后的巨石上。细软的手指微微扶着宋湛樾的手掌,墨若旖蹙眉垂眸望着他手背上那隐隐淌出黑血的牙印子,不过是思忖了一下,她便微微垂下了脑袋,将粉嫩精巧的嘴巴覆了上去,一口一口将那黑血吸出来,吐在了一旁,宋湛樾中的蛇毒看起来有一段时间了,血色凝固发黑,墨若旖忙活了好一会儿后额头上便微微冒出了一层细汗,她随手用袖子擦了擦便继续为他将剩下的毒液清理干净,宋湛樾的命还得留着来治北澜璟身上的寒疾,所以他不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