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怡冰见他吃得差不多,自己也用了一些,才道:“燕公子,这段时间感谢你的照顾,若是他日……燕南锡,你这是怎么了?”
香怡冰刚想告辞离开,却突然瞧见燕南锡紧皱着眉头一副痛苦之色,额头冒汗,脸上带着一股青黑,缓缓地抬手紧了紧胸口,呼吸急促,似乎说话都极为困难。香怡冰知道燕南锡身体不好,却从未见过他这个样子,他蜷缩在轮椅上,整张脸都难受地扭曲起来,唇色有些发紫。
“主子!主子!”卫林先前就守在门口,听到里面有说有笑的,心中甚是欣慰,他的主子从未这样开怀过。他突然听到香怡冰的叫声,急急地赶了过来,却见燕南锡周身痉挛,干呕了几口,却什么吐不出什么来,他一脸担忧地看着燕南锡,突然瞥到桌上的鱼肉,不由惊呼:“主子,你明不能吃……”
燕南锡的额头上沁出一抹冷汗,凉凉地看了他一眼,眼色中带着浓浓的警告。
卫林的话一时停在口中,有些不知所措。
他主子明知道自己不能……却偏偏……
他这是……
卫林无奈,只是冲着门外大喊:“大夫,快喊大夫啊!”
香怡冰的心头一惊,看着燕南锡这个情况,似是心绞痛或心肌梗塞之类,这种情况是极为严重的,香怡冰淡定地半蹲在燕南锡的面前,将他的手从毛毯里拿出来,双指扣在他的脉上,她沉静半晌,眉头轻蹙:“平日里可是有用什么药?”
卫林的眼眸中闪过一抹诧异,却还是忍不住道:“并无,主子极少这样子,只要不吃……”
“卫林!”燕南锡轻呵了一声,明明没有什么语气,却不由自主地将卫林震慑住了,香怡冰此时倒是明白了什么,扫视了一眼桌上的食物:“可是不能吃鱼虾?”
卫林极轻地说了句是,香怡冰的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一抹愧疚,方才明明燕南锡脸上闪过一丝犹豫的,她居然还以为他是挑食,还逼着他吃了不少,还与他灌输什么鱼肉多吃对身体好,此时,她真是懊恼极了!
除了吃鱼虾会过敏之外,欧香怡冰还发现他的体内有股阴冷,她略一停顿:“你的体内有余毒未清。”
“是,是!”卫林的脸上露出一抹诧异,“主子半年前中过毒,昏迷了十日,幸好是救过来了。只是在此之后,双腿不能自如行走,还会常常发病。”
“可知是什么毒?”
“不知,不过大夫都说是慢性毒药,一日日地渗透在体内。看了不少大夫,都说这病已是无法根治,只能这般拖着。”卫林一边说着,眼睛却是频频往外看,“大夫怎么还没来。”
这种慢性毒药,香怡冰也无法确认自己能够根治,不过眼前所要做的,是先将他的过敏反应压制住:“你先扶着他去床上,我想办法。”卫林初的脸上露出诧异的神色,却还是按照香怡冰所说的将燕南锡扶到床上去,他神色严肃道:“香小姐若能救治主子,小人愿意做牛做马报答姑娘,。”
香怡冰淡淡道:“我要你做牛做马做什么?你主子救过我的命,我替他治病又有什么为难的?你且再外边等着,等我消息。”
香怡冰快速地检测以后发现不过是心绞痛,还未到心肌梗塞的程度,她的眉头一扬,却是稍稍地放下了心。
若是因为她的一顿饭菜令燕南锡丢了性命,她可真是罪人了!
香怡冰才刚松下一口,却见燕南锡仍旧是一脸极为痛苦的表情,不由地又开始担心起来,一般的心绞痛是可以自行缓解的,可现在他持续的时间较长,可能容易诱发心肌梗塞。
她之前制作出来的药物当中并没有治疗燕南锡如今这样状况的,她本来想给他打针,不过他体内余毒未清,再则他的体质不好,贸贸然地把药物注射到他的体内,他也吸收不好。
香怡冰突然想到了什么,从怀中取出一个黑色的小包,摊开便见整齐的一排长短粗细不一的针。香怡冰拿出银针刺入他的古心俞穴,位置位于背部,第五胸椎棘突下,旁开三厘米处。过了半响,便见到燕南锡脸上的青黑之色渐渐减退,原本急促的呼吸,也慢慢减缓,香怡冰这才松了一口气。
卫林进来的时候,身后跟着个穿着布衣的大夫,他上来把了下脉后,笑道:“公子已无大碍,并不要紧。”
卫林松了口气,带着大夫出门时,转头看向香怡冰的眼光之中更是带了几分钦佩。
燕南锡此刻神智已经恢复了一些,神色还有些迷离,香怡冰正准备站起身来,他却突然伸手抓住香怡冰的手,苍白的手指收紧,握得死死的:“丫头,我不舒服。”
“是我不好。”香怡冰略带歉意地说着,还未等回答,他便再度昏迷过去,脸色却已经好了许多,他紧紧地握着她的手不放开,香怡冰试着扯了几次,居然都扯不开。
看着他苍白的神色,不由地软了心,在他的身旁坐下。燕南锡昏昏沉沉地睡着,过了一会儿,又低声道:“冷……”香怡冰令人重新弄了两床被子来盖在他的身上,过了一会儿又听到他说热,这才发现容随云的脸色通红,烧得滚热,唇都干涸得出现了细小的裂缝。
卫林送走了大夫过来,就看到燕南锡这般,信赖地望向香怡冰:“香姑娘,现在怎么办?”
“是他体内的余毒发作了……”香怡冰心中不由更加愧疚起来,她与燕南锡相处了这么多日,他除了神色虚弱一点,她从未见过他犯病,可自从自己给他做了一顿吃的,他不仅反应过敏,引起心绞痛,又引起余毒发作!
香怡冰快速地给卫林写了药方,道:“去抓些药来,要快。”
“是。”卫林接了药方便跑了出去。
卫林的速度确实极快,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已将药抓了回来,细细的熬了,端到燕南锡的跟前。
香怡冰将药细细的给燕南锡服下,这才轻轻地叹了口气。卫林见燕南锡再次睡过去,脸上露出喜色:“香姑娘,你的医术还真是高明,以前主子犯了病可不能好得这么快。”
“说起来还都是我的不是……”香怡冰低声道,“不过现在我只能暂时压抑住他体内的余毒而已。你现在派给人替他擦拭下身子,他刚发了烧,全身都是汗,肯定不舒服。”
“是。香姑娘,你可否继续留下来,主子的身体……”
香怡冰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好,我尽量替他清除体内的余毒,不过可能只有五成的把握,而且这样的毒有些棘手,并不是能够一朝一夕治好的。”
“只要姑娘肯治,卫林感激不尽。”卫林的脸上闪过激动,宫里的太医都说了,燕南锡体内的余毒根本无法根治,他恐怕最多只有十年的寿命呢!而如今,香怡冰居然说有五成的把握!
想在你拿了几颗清毒的药丸给燕南锡服下,不过没什么效果,于是香怡冰趁着无人注意时,偷偷地用针管抽了一管血,私下里化验,等结果出来之后,她再做定夺。
燕南锡这几日在香怡冰的照看下,脸色好了许多,香怡冰令人在房间放了浴桶,每日都让他药浴排毒,一连五日下来,他已经可以不用整日躺在床上,能够坐在轮椅上被人推出来吹吹风。
香怡冰看着他的气色好了一些,轻轻地松了一口气,这病来得气势汹汹。她面对任何病人都能应对自如,只是眼前这个孱弱的男子是因为她而诱发病因,心中无疑有几分压力,她笑道:“幸好你如今无事,否则我可成了罪人了。”
燕南锡眼中闪过一丝愧疚,心里又闪过一抹谁也看不见的欣喜之意:“是我不好,若非是我贪嘴,又怎会劳累丫头这般照顾我……最近丫头很辛苦。”
香怡冰正想说些什么,却见卫林进来禀报道:“主子,裴老将军来找您下棋呢。”
燕南锡转头看了一眼香怡冰,似在征求她的意见:“丫头,老友来找我下棋,你可要去看看。”香怡冰仿若望见了燕南锡眼中的期待,应了一声:“好。”
香怡冰队燕国也有些了解,却说裴老将军是个雷厉风行的男人,行军打战十分了得,她倒是想一睹他的风采。
香怡冰早就知道燕南锡的身份,所以对于他结交这样的朋友,也并无什么惊讶。她便推着燕南锡的轮椅往前厅过去了,人才到,便见到一名约莫五十来岁的老者,两鬓花白,却并不影响他精神矍铄,他正坐着喝茶,看到燕南锡时,眼中发着光:“阿南,你这可是让老朽好等啊,好不容易等到你回来,却说你病了!现下终于让老朽等到你了。”
“爷爷的棋瘾犯了,可找别人总觉得索然无味呢。”香怡冰这才发现这名裴老先生的旁边站着一名相貌俊美的男子,他修长的身姿在白色袍子的贴裹下十分潇洒,唇边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慵懒笑意。
香怡冰推着燕南锡慢慢走近,燕南锡的唇边带着清浅的笑,回头对香怡冰道:“丫头,这是裴老将军,站在他身旁是他孙儿,裴柳。”香怡冰回了个礼貌地笑,对两人自报姓名:“裴老将军,裴公子,小女子怡冰。”
裴柳挑着一双狭长的眼睛看了一眼香怡冰,却见面前的女子堪称绝色,脸上笑容清淡,并无任何讨好之意。燕南锡不亲近美色,身边丫头都没几个,如今居然允许这个唤做怡冰的女子贴身伺候,还真是不简单。
裴柳不再多想,从随手带着的盒子里,小心翼翼地捧出两个棋盒,裴老将军痴棋成谜,犹爱这两盒棋,是他费了好些工夫才得到的,往日里并不轻易拿出来。
黑白两子,白子由和田美玉制成,每一颗都是晶莹剔透,色泽饱满,黑子由墨玉做成,黑得温润,入手光滑冰凉,他才摆放好,裴老将军的脸上笑容便深了起来:“阿南,近日我学了几招,今日定要将你杀的片甲不留!”裴老将军将早年征战沙场的气势都拿了出来,燕南锡淡笑以对。
香怡冰站到燕南锡的身旁,颇有兴致的看着。
下棋这种东西可是一场斗智斗勇的拼杀,裴老将军下棋如其人,落子如风,雷厉风行,步步为营。看着自己的棋子几乎将燕南锡的包住,神色颇为得意,偶尔手握成拳在唇边咳了一声。
燕南锡仿佛并不在意,一直是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并没有因为自己失势而感到懊悔,裴老将军又低低地咳了几声,笑道:“阿南,我看你就认输吧!”
燕南锡微微颔首,也不看他,抬手将一枚棋子轻轻的落在了棋盘上。裴老将军的笑脸顿时僵了下来,不过弹指之间,他便已经失却半壁江山。他不由拍着大腿道:“怎么,怎么会这样!”
站在一旁观战的裴柳,漂亮的唇上露出一抹敬佩的笑意:“爷爷,您的技术还未到火候,还是再回去好好练几招吧。”
裴老将军恼怒的瞪了裴柳一眼,刚想开口说话,便觉胸前一股气血上涌,再也抑制不住地咳嗽起来。裴柳看到裴老将军咳嗽脸色一变,便急忙从怀中拿药,却在将手伸入怀中时脸色一变,说道:“糟了,忘了带药出来了。”裴老将军的咳嗽停不下来,却冲着裴柳摆摆手,示意自己不碍事。
裴柳此刻再不如方才那般淡定,额头上冒出冷汗,俊美的脸上带着惊慌:“怎么办,怎么办,爷爷要是没药便坏事了!”
燕南锡的脸色也有些着急,裴老将军的病他是知道的,是多年的老病根了,若是不及时治疗,怕是不堪设想。想着便唤道:“卫林,快去请张太医来,另外再派人去裴将军府上取药过来,快去快回!”卫林应了声是便急忙赶了出去。
裴老将军却在此时猛的咳出一口淤血,昏迷了过去。裴柳急得不行,他的脸上带着浓浓的懊恼:“爷爷,你怎么了爷爷?”
燕南锡也直起身子,想要上前查探,香怡冰本不欲露出自己的本事,可人命关天,看着燕南锡这样着急,不由按住他的肩膀,自己走上前去,修长的手指轻轻搭在裴老将军的脉上,细细的思量起来。裴柳见到香怡冰这种架势,心中一喜,忍不住道:“姑娘也懂医?”
香怡冰却在此时皱起眉头:“这病日积月累,有些麻烦。”
香怡冰果断的抬头,对裴柳道:“将将军扶到屋里的床上去。”
在裴柳的心中,只有宫中的老太医的医术才是高明的,若是往常他绝不相信一个女子会懂医,如今也是急了,香怡冰说什么,他忙着照做。
香怡冰从怀中拿出了针灸,将老将军的衣裳打开,对着他的胸口便扎下来,她的神色凝重,施针手法极其娴熟,穴位扎的极准。
裴柳见香怡冰施针与往常的太医治疗之法并不相同,脸上神色越急,刚想上前制止,却见一旁的燕南锡拉住了他:“裴柳,你不必着急,我相信丫头。”
能这么快将他从死亡线上来回来,医术定然是不差的。
香怡冰施针了一个时辰,脸色出现一抹倦意,额头上也沁出了一层薄汗,她站起来起身,面前便多了一条帕子。燕南锡抬高了手臂,眼眸清澈,神色柔和:“丫头,你先擦擦汗。”
香怡冰接过他手里的手帕,而裴柳已经快步走到床前,便发现裴老将军突然咳出一口血痰。
“爷爷!”裴柳吓了一跳,他的神经病就绷得紧紧的,现在差一点都要断了,他转头愤怒地看了一眼香怡冰,声音也有些尖锐,“看你胡乱医治,我爷爷都快不行了。”
香怡冰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还没说话,却见裴老将军已将摆了摆,神色也好了许多:“裴柳,休得无礼!”
“裴老将军,你现在感觉如何?”
“老朽只觉得神清气爽。”裴老将军哈哈地笑起来,只觉得自己气都顺了许多。
裴柳见裴老将军如此说,忙朝香怡冰赔不是:“对不起姑娘,我……刚才看到爷爷吐血,太过情急了……”
“不打紧,这也不过是人之常情。”香怡冰的神色淡淡,并无什么怒色,香怡冰将裴老将军身上的针灸一一拔下,问道:“冒昧地问一句,裴老将军早年胸口可是受过伤?”
裴老将军回想起当年,不由叹了口气,道:“那时候天寒地冻,老朽在一场征战中不慎被刺中了胸前,虽侥幸救了一命,但是从此,便总觉的胸口处冰凉凉的。当时身体好,还不觉得,但是随着年龄增长。便渐渐地开始出现咳嗽,而且越来越严重,到最近几年,几乎每天都咳个不停。”
“这十来年,我也看了不少的太医、郎中,吃了不少药,却也未见疗效!好不容易吃了有效的药,不过那东西,实在是不宜多吃。我吃了一段时间之后,便感觉身体一天弱过一天,后来便赶紧停了好生疗养了一段时间之后,才逐渐恢复。”说到这里,裴老将军又捂着嘴巴,猛咳了几声,“只是这咳嗽却是依然是这般模样,每日咳,每夜咳,咳着咳着渐渐地也就习惯了,哎!”说着重重的叹了口气。
裴柳却是突然亮了眼睛,脸上露出一抹希翼来,“姑娘医术了得,可是有法子治疗?”
香怡冰听了裴老将军的这番描述,在加上刚才她自己的一番诊断,已经基本上可以判断出,应该是当初的外伤损伤了肺络,加上寒气的侵袭,疾结肺络,当时没有能及时发现治疗,才导致了如今这肺络阻痹,时时咳嗽的情况。
香怡冰本不想在这燕国多惹是非,却在看到燕南锡一脸期待地望着她,终究还是改了主意,沉吟半晌道:“裴老将军你这个病有些麻烦,但还是有个方法可以一试,只是需要些时日。”
“哦?有希望?!”裴老将军不可置信地望着香怡冰,脸上几乎欣喜若狂,“不管需要多少时间,老朽都是愿意的。”
香怡冰浅浅笑道:“都是燕公子的朋友,我愿尽力一试。”
正在此时,燕南锡请来的太医便来了。他刚才是听到裴老将军犯病,才急急赶来,可未料到如今裴老将军好得很,他不相信地上前诊了脉,脸上露出一抹惊喜:“这是哪位救了裴老将军一命啊,若是不及时,怕是现在后果不堪设想啊!”
裴柳如今没机会对香怡冰赔罪,听到她有法子治疗裴老将军,也对她多了几分讨好的意味:“是这位姑娘。”
张太医回头一看,却发现是一名女子,虽有些不敢相信,脸上也露出钦佩之色:“姑娘,日后得空老夫可要与姑娘多多探讨。”
香怡冰回了一礼道:“您过谦了。”
裴柳心中暗暗惊叹,张太医是燕国第一大夫,如今连他都佩服的女子,那是有多么了得,裴老将军有惊无险的回了府,临走时,裴柳略带深意的看了眼香怡冰。
裴老将军回去之后,仿佛是为了报答香怡冰,次日就送了一大箱的珠宝来当做谢礼。香怡冰看着一大箱的珠宝有些吃惊,并不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