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飞机回到绿城,张庆和蔡宝成不敢怠慢,直接从飞机场去了长途汽车站,买了当天晚上发往海福县的车票。
虽然坐了近五个小时的飞机之后,张庆明显的感到了疲惫,而接下来十几个小时的长途跋涉,会让他本来就懦弱多病的身体耐力达到极限,但他和蔡宝成都不敢停下来休息一晚上。因为他们心里清楚,现在正是省高院抓捕魏新光的关键时刻,如果能通过张岩找到魏新光的藏身之地,他魏新光就会被绳之以法,而只有将魏新光抓捕归案,冤案平反裁定执行才会步入正轨。
张庆和蔡宝成要去的海福监狱在绿城省最边缘的海福县,离省城大约有近七百公里的距离。由于地处偏僻,路途遥远,来往于省城和海福之间的乘客并不太多,所以,除去每天一趟的“绿皮火车”之外,班车也只有一趟,而且是那种被海福人称之为“豪华型”的卧铺车。七百多公里的距离,并不宽敞的省道、县道,一个单趟下来就要十几个小时的时间。如果用这个时间坐飞机,大西洋彼岸的美国都应该到了。
海福县是绿城省所辖的23个县当中最靠近边境的一个县。经济欠发达,几乎没有什么大型企业,当地群众大多靠农业和牧业为生。虽然人口不多,但却由多个民族组成,民情复杂,治安较差,所以,除了当地人之外,几乎没有外地人出没。因此,无论是乘坐火车还是坐班车,乘客大部分是到省城看病、办事、走亲戚的当地的农牧民。
张庆和蔡宝成乘坐的这辆班车之所以被称作“卧铺车”,是因为这辆车上没有座位,乘客买票上车后,解衣脱鞋,躺在一长溜像火车上的卧铺车厢一样的床铺上,躺着就可以到达目的地。在这样一个穷的叮当乱响的地方,有这样一辆“豪华卧铺车”已属不易。
提着行李箱,拿着车票,凭借着停车场上昏暗的灯光,张庆和蔡宝成在一长溜写着不同地名牌子的车辆中找到了去往海福的班车。可当他们如释重负般走上车的时候,眼前的环境让他们的心情一下子跌落到了谷底:虽然距离开车还有一个多小时的时间,但车上却已经躺满了乘客,他们身上盖着班车上提供的绿色毛毯,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儿的挤在一起,用张庆和蔡宝成听不懂的语言开心的聊着什么。最让他们两个受不了的是,一走进车厢,满车的臭脚丫子味和汗水散发出来的酸臭味让张庆和蔡宝成同时皱紧了眉头,特别是蔡宝成,如果不是强忍着,可能早就“现场直播”了!
由于还没有发车,车厢里没有开灯。蔡宝成打开手机上的手电筒找到他们两个的座位号,然后和张庆坐在了“卧铺上”。
强忍着胃口的极度不适,蔡宝成皱着眉头看看张庆:“张总,我说明天上午坐火车走,您却急的非要坐今天晚上的夜班车。您闻一下这满车的味道。我倒是无所谓,您能能受得了啊?十几个小时呢,等咱们到了海福,不把我们熏晕过去才怪。您的身体……”
“嘘,老家伙,你小声点好不好?”见蔡宝成坐在自己身边不管不顾的埋怨,张庆赶紧冲着他做了个闭嘴的动作,然后凑到他的身边悄声说道:“我在海福呆了五年,对于这些当地居民非常的了解。他们大多是少数民族,虽然不会说或者很少会说普通话,但对于我们的话他们都能听懂。你这样口无遮拦的说他们,嫌弃他们,如果他们一旦听懂了你说的什么会高兴吗?我告诉你,这些少数民族兄弟脾气大得很,把他们惹恼了够你受的!哈哈哈哈哈!”
说到这里,张庆不由自主的捂着嘴巴笑了起来。
“哦,我知道了!”听完卜慌的话,蔡宝成赶紧前后左右看了一下,见没有人注意他,然后才不好意思的点点头:“张总,现在离开车还有一个小时,我们两个在这里干坐着干嘛?要不下车走走,一来抽支烟过过烟瘾,二来是换换空气,我真的被他们熏得受不了了!”
“好,走,出去抽支烟。这一路要十个小时呢,车上是不允许吸烟的,现在不过过瘾,等会儿烟瘾犯了可就麻烦了!”张庆冲着蔡宝成点点头,然后从自己的座位上坐起来,拿起身边的公文包和蔡宝成一起走下了车子。
“哎,二位,马上就要开车了,你们这是要去哪里?不要走得太远,等人来全了咱就开车。班车只看时间不等人,别等我把车开走了,你们在后面坐不上车,背着我骂我的祖宗八代!”两个人刚走下车子,一位靠在车门口吸烟的中年男子看着张庆和蔡宝成,开玩笑似的说道。
“哦,您是这辆车的司机师傅吧?”张庆停下脚步,一边从口袋里往外掏烟一边看着那个中年人说道:“我们走不远,就在这里抽支烟。等会儿要开车了,这一路上您又不让吸烟,趁着现在还没有开车过过瘾。唉,抽烟的人就是这么没出息!”
说道这里,张庆客气的拿起一支香烟递到司机面前:“师傅,请吸烟!”
那个中年男人也没有客气,接过张庆递过来的香烟,一边点火吸烟一边看着他和蔡宝成问道:“二位不是海福人吧?到海福办事?看您们的穿着打扮应该不是一般的老百姓,也不是缺钱的主,为什么不坐明天上午的火车舒舒服服的走,偏偏要坐夜班车受这窝囊罪啊?”
听完司机的话,张庆先是用眼睛扫了一眼站在一旁的蔡宝成,然后冲着司机嘿嘿一笑:“师傅好眼力啊,我们还真不是海福当地人,要去海福谈一笔生意。因为事情比较急,坐明天的火车赶不上约定的时间,所以只好坐您的夜班车走了。师傅,我们要在您的车上呆十多个小时,还请您多多关照!”
听完张庆的话,司机笑着点点头:“老板就是老板呀,说话让人听着舒服。放心,没事的。你买票,我开车,安安全全的把你们送到目的地就是对你们最好的照顾!”
这时,手里夹着香烟的蔡宝成走了过来,他微笑着看了看司机说道:“师傅,您这车上的卧铺不错,躺着也舒服。不过,里面的味道太大了,简直让人受不了。您能不能和车上的人说一说,大家都不要脱鞋子啊?否则,这十几个小时之后我们还…….”
“哈哈哈哈,你这位师傅讲话太好笑了!”不等蔡宝成把话说完,那位中年司机便用爽朗的笑声打断了他的话:“我们这趟车是卧铺车,车票比一般的车贵好多。乘客之所以坐我的车就是图个舒服。你不让他脱鞋子,人家怎么往卧铺上躺?不让人家躺,这十几个小时怎么过?坐一晚上吗?那人家买我的卧铺票还有什么意义呢?您们二位是城里人,闻不惯这个味道是正常的,我已经习惯了,一时闻不到这个味道反而像缺了点什么。唉。没有办法呀,你们只有忍一忍喽!”
说完话,司机笑着对卜慌和蔡宝成摊摊手,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师傅,有件事情想讨教一下!”把手中的而烟头扔在地上,用脚踩了两下,张庆走到司机面前悄声问道:“刚才我上车的时候打量了一下,发现在您的驾驶位后面有两个床位空着。这两个床位靠近车门,空气比里面要好很多,再说了,靠近您的驾驶位,这一路上还可以吸烟。您看能不能给我俩调一下,把我们两个……”
“哈哈哈哈哈,这位老板很聪明啊,是不是曾经坐过夜班车啊?知道的还不少嘛!”司机哈哈一笑,然后看着卜慌说道:“您的观察确实细致,那两个床位就是我们这趟班车的‘头等舱’,是我故意留下的,但可不是想坐就能坐的上的啊!如果您们二位如果想坐这两个座位的话也行,可是需要加一点这个!”
说完话,司机冲着卜慌别了别指头,做出一个数钱的姿势。
“唉,这好说,好说,只要是钱能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听司机这么说,卜慌一下子来了精神,他往四处看了看,见身边没人,便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百元钞票,手脚麻利的塞到司机的口袋里。
“哈哈哈哈哈!您这位老板真有意思,一看就是做大生意的,出手大方,我喜欢!”司机拍拍张庆的肩膀,然后看着他和蔡宝成说道:“这两个座位就是你们两个的了,空气新鲜,还能抽烟,保您们二位舒舒服服的到海福!”
说完话,中年司机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看着张庆和蔡宝成问道:“二位老板,我斗胆问一下:你们两个带身份证没有?”
“身份证?带了呀!”听司机这么问,蔡宝成有点好奇的看着他,一边点头一边接着说道:“师傅,这坐班车还要查验身份证啊?”
听了蔡宝成的话,看着他笑眯眯的样子,司机把手中的烟头扔在地上,用脚踩了两下,然后才看着他说道:“这位老板你言重了,我就是一客车司机,哪有权力查验你的身份证?不是我查,是公安人员和武警查。一个礼拜之前,海福县的邻县云浮县发生了一件大事情,公安人员和武警在抓逃犯呢。这一路上设了十几道卡子,过往的车辆都要查,每个人都要出示身份证。唉,你觉得我们开车的愿意让他们查呀?耽误时间,麻烦得很!”
说完话,司机看着张庆和蔡宝成无可奈何的摇摇头。
“这位大哥,别的地方我不知道,海福的情况我还是了解一些的。”看着司机一脸无奈的样子,坐在一块石头上抽烟的张庆站起身来,看着司机接着说道:“海福县人口不足10万,穷乡僻壤,能发生什么大案以至于惊动了公安设卡抓人?海福最大的‘企业’就是海福监狱,难道是监狱有逃犯越狱了?”
“我刚才不是说过了嘛,不是海福县出事了,是海福县的邻县云浮县出事了!”听了张庆的话,司机想的有些不耐烦的看看他,然后转身上了车。
正当张庆和蔡宝成对司机的举动感到不解的时候,司机手里拿着一张纸又走了下来:“在告诉你们答案之前,我先考考你们两个:云浮县你们熟不熟?云浮县最出名的东西是什么?云浮县最有钱的老板叫什么名字?”
听完司机的话,张庆和蔡宝成两个人相互对视了一眼,然后不解的看看面前得意洋洋的司机,蔡宝成摇了摇头。
张庆似乎明白了什么,微笑着看看司机,然后说道:“云浮县我去过,也听说过这个地方。现在我来回答您刚才的问题!”
司机笑了笑,然后默默的点点头。
“第一,云浮县这个地方我们虽然去的次数不是很多,但因为我们在那里有业务,说不上有多熟,但还是有所了解的;第二,云浮最出名的应该是铁矿石。云浮的铁矿石含铁量高,已经探明的储量亚洲第一。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让这个与海福县只有一路之隔的边城小县却有着完全不一样的境遇:它是绿城全省最富有的县级市,高楼遍地,豪车满街,每年上缴的税金占金山地区全年财政收入的三分之一。”说到这里,张庆停下话题看看司机和蔡宝成,然后表情复杂的接着说道:“至于云浮县最大的富豪是谁我就不知道了,现在的形势变化的这么快,我哪知道是谁?”
司机冲着张庆点点头,然后用怀疑的目光上下左右的打量了一下他,然后说道:“嗯,你说的大概差不多,看来你没有撒谎,确实对云浮有所了解。”
“哈哈哈哈,这位司机师傅,您说的话太好玩了,我们素不相识,无冤无仇,我为什么要对您撒谎?”听完司机的话,张庆哈哈笑了起来。
“要想知道云浮县最大的富豪是谁,你首先要知道云浮最大的铁矿是哪个,老板是谁,只要知道了这一点,答案自然而然就出来了!”也许是闲着无聊,也许是故意在陌生人面前显摆,这位司机就像一个说书的先生,围绕着一个话题与张庆和蔡宝成兜开了圈子。
“我的司机大哥,这个话题你同样难不住我!”接过蔡宝成递过来的香烟,张庆一边点火吸烟一边一本正经的看着面前的司机:“云浮县最大的铁矿石矿叫云浮铁矿,编号是1—10.前几年,这家矿山的老板姓魏,叫魏新光,他的公司名称叫云浮金宝矿业有限责任公司。五年前,一个叫黑金矿业集团的矿业大亨购买了这个公司的股份,成了控股股东,现在的董事长叫李清雅,是个女的,原来的老板魏新光成了这家公司的总经理。大哥,您所说的云浮最大的富豪难道是李清雅吗?”
说到这里,张庆停下话题,学着他的样子冲着他挤挤眼睛。
“哎吆,不错嘛,你知道的挺多啊!哎,我说二位,你们两个是不是公安的人啊?去云浮办案的吧?要不然……”
“这位司机大哥,你想多了。”不等司机把话说完,蔡宝成赶紧凑了过来看着司机说道:“我刚才不是跟你说过了嘛,我们这一次去海福,办完事情之后下一站就是云浮。我们和这个云浮金宝矿业有限责任公司有业务联系,这次去就是和他们签订铁矿石运输合同的,要找的人就是公司总经理魏新光。所以,才对这家公司有很深入的了解。我们就是一商人,不是什么公安,所以,你就放心大胆的聊,反正现在闲着没事,聊天打发时间呗!你说呢张总?”
张庆笑了笑,然后点点头。
“啊?你们是去找魏新光的呀?我滴天呐,你们不要去了,去了也白去,弄不好还要惹一身麻烦!”蔡宝成的话刚一落地,司机就着急的冲着他们摆摆手,然后,把手里拿着的一张纸递到张庆面前:“你自己看吧,现在公安部门通缉的就是你们要找的魏新光,连公安人员都找不到他,你们还想找他签什么合同?”
听完司机的话,张庆和蔡宝成同时一愣,两个人不约而同的伸出手,抢着拿司机手里的那张纸。
打开纸,看着通缉令上的人像,张庆马上咬牙切齿起来:通缉令上的照片就是他恨之入骨的魏新光!
“师傅,您快一点说说这是咋回事!”就在张庆对着抓捕魏新光的通缉令发狠的时候,蔡宝成赶紧走到司机身边,一边给他递烟一边着急的问道。
司机看看蔡宝成和蹲在地上望着那张通缉令发呆的张庆,然后又抬手看看手表:“别聊了,离发车还有五分钟的时间,我们上车再聊,有的是时间!”
说完话,他走到张庆面前,从他的手里拿过那张通缉令,然后拍拍他的肩膀:“老板,上车吧,如果您关心这个话题,咱们上车聊,十几个小时呢,我保证让您聊得高兴!”
张庆赶紧站起身来,跟在司机的身后上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