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什么啊?难道你们两个对这件事没有一点感觉吗?不应该啊,特别是卜慌老师,你心里应该有数才是。刚才你跟我说过,在侯江行贿的事情没有暴露之前,侯江和张小林分别找你谈话,让你跟着他们干。这就说明,他们两个都有把环球贸易有限责任公司拿到手的想法并采取了行动。”见高风和卜慌同时惊讶的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李毅微笑着平静的说道。
“这件事情我有感觉,并且和你的想法一样。但我不明白的是,侯江向省地税局那个领导行贿的事情应该属于绝密,侯江就是再傻也不会跟别人说这件事情的。但是,为什么在他行贿不一会儿的时间里张小林就知道了这件事并且拿这件事来要挟那个领导?你们不觉得这件事情蹊跷的像那些作家在小说里虚拟的故事情节吗?而且情节离奇!”听完李毅的话,卜慌一边说话一边摇头,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
“至于你们董事长张小林是如何知道侯江行贿这件事情的,看来只有侯江自己知道,对于这些外人而言,这应该是一个谜。也许等到案件侦破了才能有分晓!我的卜哥,咱别因为这件事情烧脑子了好吗?我的脑子本来就少,再这样烧下去就完全没有了,一旦成了真正的傻瓜,你和高风养我啊?”看着卜慌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李毅和他开起了玩笑。
高风更傻了,呆呆的看看李毅,然后又看看卜慌,头摇的像货郎鼓一样的快:“这些智商高的人做事真的让人想不通。难怪人家当领导、做老板呢,这智慧哪是我们这样的凡夫俗子所能比的?唉......”
看着高风一副无奈的样子,李毅笑了:“现在知道自己和别人的差距了吧?不过比我侥幸的是,你还年轻,好好学吧。来,兄弟,我敬你一杯,谢谢你在监狱的时候对我的照顾和今天的盛情接待。”说到这里,李毅看了看桌子中央放着的那瓶五粮液酒,然后笑着说道:“特别是这瓶酒,好酒啊,偷的你老爷子的吧?”
“老李,你这可是真的冤枉高风了。”不等高风说什么,从沉思中缓过神来的卜慌赶紧替他辩解道:“高风家老爷子是市经贸委的一名中层干部,虽然官不大,但手里有实权,所以,给他老人家送烟送酒的人不少。高风如果想拿瓶酒,根本用不着偷,随便拿就是;第二,高老爷子就高风一个儿子,视若珍宝。他高风想要什么,只要一句话老爷子会尽量满足他。别说是一瓶酒了,就是想要天上的星星,老爷子也会想办法给他弄。更重要的是,老爷子对于高风的朋友都视作自己的孩子,格外的亲热。如果他知道你来了,别说一瓶,就是多拿几瓶也无妨。所以啊,你就放心喝吧,一瓶不够咱再让高风去拿,知道喝饱为止!”
说到这里,卜慌端起酒杯冲着李毅和高风晃了晃:“现在咱们正式开始喝第二杯酒。这第二杯酒呢是感谢,感谢李毅老弟不远千里来到蓝海帮助我和高风。作为朋友、哥们儿,我必须向你说一声‘谢谢’。来,先干为敬!”
说完话,卜慌端起酒杯,率先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高风和李毅也不敢怠慢,把满满一杯酒喝了下去。
“其实,咱们哥仨用不着客气。咱们是什么关系?从监狱那种地方一起走出来的人,虽然和战场上那些经历过生死的战友相比还有一定差距,但在人生的最低谷,我们同吃同住同劳动,相依为命,共克艰难,这种关系可以让我们好一辈子。”把酒杯放在桌子上,李毅一边吃菜一边看着卜慌和高风接着说道:“问题的关键是,在侯江这件事情上,我是不是能够帮上你们。如果能帮上,我当然高兴,否则,我内心有愧啊,也总觉得对不起你们!”
说到这里,李毅有些无奈的摇摇头。
“老李,你千万不要这样说。”放下手中的筷子,拿起餐巾纸擦擦嘴,然后从烟盒里拿出一支烟递到李毅手上,高风一脸认真的继续说道:“首先,侯江犯的这个事情有点大,现在全国上下都在反腐倡廉,他侯总顶风作案,胆子确实大。像这种事情本来就不是咱们这个级别的人管的,只不过是作为朋友我们不能等闲视之。尽力而为,死马当做活马医吧,只有我们尽力了,办不成心里也没有愧疚;其次,你能放下自己的事情,坐着飞机跑了几千公里来到蓝海,这还不都是看在我和卜老师的份儿上?我们感激还来不及呢,哪还能怪你?”说到这里,他又抬头看看卜慌:“您说呢,卜老师?”
“哈哈哈哈,李毅,在我的意识里你不是这种人啊,在监狱的时候,你整天牛逼哄哄,天是老大,你是老二,在监狱民警面前都没有怂过,从来没有见你如此谦虚,今天这是咋回事?”听完高风的话,看着李毅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卜慌笑着说道。
“老卜,你……”
“好了,不开玩笑了。”卜慌冲着李毅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然后又一脸严肃的看着他问道:“你舅舅的那位战友也就是省高检的那位赵主任是怎么说的?他能帮上我们吗?”
“这就是我担心的事情,也就是我刚才说出那番话的原因。”把手中的烟头重重的按灭在烟灰缸里,李毅皱着眉头看看卜慌和高风:“我舅舅告诉我,他那位战友跟他说,侯江行贿的事实已经成立,没有办法改变这个现实。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的行贿虽然已经成为事实,但由于发现的早,还没有给国家财产造成损失。所以,现在唯一能减轻他罪过的就是向执法机关自首,交代自己的犯罪事实。其他的没有任何办法。特别是在现在这样的形势下,别说是他这个小小的主任,就是级别再大一点的领导也不敢多说一句话,否则就会有涉嫌包庇的嫌疑,会被领导‘谈话’的!”
说到这里,李毅额头上的疙瘩越皱越大,看着卜慌着急的接着说道:“这不是一句废话吗,如果要自首才能减轻罪过,我还找你干嘛?他侯江自己不回去啊?唉……”
说完话,李毅情不自禁的摇起头来。
听完李毅的话,高风和卜慌两个人相互对视了一眼,然后有些无奈的低下了头。
“卜老师,现在怎么办?要不然把赵海叫过来给我们出出主意?他是检察院的人,虽说不是正式的检察官,但毕竟在这个圈子里时间久了,见过的事情多了,根据他的经验说不定能想出什么办法来。再说了,咱们不是有……”沉默了一会儿之后,高风一边说话一边指了指卜慌身边放着的那个档案袋。
“叫赵海过来商量一下没有什么不可,毕竟他也认识李毅。但是,这个东西还是不能给他看。第一,我们不知道这个档案袋里装着什么东西,如果贸然透露给赵海,万一给侯总惹了麻烦怎么办?”卜慌冲着高风点点头,然后扭头看看李毅:“老李,实在不行就把赵海叫过来吧,人多主意多,说不定能想出个什么办法来!”
“好的,叫他来吧。”李毅笑着点点头,然后看看卜慌:“虽然我从骨子里瞧不起这个家伙,但这家伙做人还像那么回事,在监狱的时候也帮过咱们。还有,就像高风刚才说的那样,无论怎么样,他赵海是‘圈内人’,知道里边的道道。叫他来吧,快一点!”
“好的,我现在就给他打电话!”冲着卜慌和李毅点点头,高风一边说一边拿起手机拨通了赵海的电话。
“赵海,你睡了没?”对着手机,高风小声说道。
“哥,你看看表几点了,都凌晨三点了,我不睡觉我是神仙啊?”电话里,赵海迷迷瞪瞪的悄声说道。
“你旁边有人吗?说话的声音咋这么小?”高风把手机紧紧的贴在耳朵上,悄声问道。
“废话,我是处级领导啊?能住单间吗?旁边还有一个同事呢,人家在睡觉,把人家吵醒了多不好意思?有事快说,少在这里啰嗦!”电话里,赵海一肚子怨气的说道。
就在这时,坐在一旁的卜慌站起身来,一把拿过高风的手机,然后对着手机说道:“赵海,我是卜慌。李毅来了,就在那天我们吃饭的川菜馆里,你想办法出来一趟,我们在这里等你!”
说完话,不等赵海说什么,卜慌毫不犹豫的挂断了电话。
“卜哥,你不跟他把事情说严重点他能来啊?这小子可懒了,如果不是万不得已或者情况紧急,现在这个点把他从被窝里拽出来真的是太难了!”见卜慌只说了一句话就挂断了电话,高风有些担心的说道。
“你错了。在监狱的时候,这个赵海虽然是你高风的朋友,但是却最听卜哥的话。这家伙特别势力,狗眼看人低。在海福监狱,和监狱民警关系好,权力大,在服刑人员中人缘好,在犯群中的威望甚至超过了警察。所以他最怕卜哥。现在虽然回来了,但卜哥说的话他还是要听的,最起码现在是,时间长了那就不知道了!”接着高风的话,李毅一边说一边端起茶杯喝了口茶。
“来吧,咱喝酒吧,都快三点了,等赵海来了,他如果想喝酒就在这里喝一点,不想喝了咱就到你的房间里聊天去。都这么晚了,人家餐馆也要打烊啊!”卜慌笑了笑,然后端起酒杯和高风、李毅碰了一下,三个人喝干了杯子里的酒。
“卜哥,你还在宾馆给我开了房间啊?这么客气?要知道,我这次来虽然是帮侯江办事,但他现在藏了起来,根本不知道你替他办的这些事,更别提给你报销这些费用了。从这一点上来看,你和侯江的关系确实好!”听卜慌这么说,李毅笑着看看他说道。
卜慌笑了笑,拿起一支香烟撂给李毅,然后自己拿起一支烟,点上火,一边吸烟一边说道:“不给你开房间你到哪里去睡觉?睡我们家还是高风家?条件有限,怕亏待了兄弟你。至于侯江那里,我帮他办这些小事,花点小钱,比起他对我和高风的知遇之恩来讲算不了什么。再说了,我这个人对待朋友就是这样掏心掏肺,对待侯江是这样,对待你也是这样。比如说,现在你因为犯罪……”
“别,别,我的哥,你别接着说下去了,我可不愿意出事儿,再也不能出事儿了!”不等卜慌把话说完,李毅就急的跳了起来,一边冲着卜慌摆手一边着急的说道。
“哈哈哈哈哈!”李毅的样子把卜慌和高风笑的前仰后合。
“哎,对了老李,从你下飞机到现在,我们一直在聊侯江侯总的事情。我还没有问呢,出监这么长时间了,你在干嘛?如果发财了可别瞒着我们呀!”笑声过后,高风像想起了什么似的,两只眼睛盯着李毅问道。
“是啊老李,说说你的情况吧?是不是不太顺利啊?”深谙李毅性格的卜慌知道,从下飞机到现在,李毅一句没提自己的事情,这对于爱显摆、喜欢吹牛的李毅来讲太不正常。所以,便一边说一边笑着看看李毅。
“哎吆喂,你们两个终于说了句关心我的话,我心里这个感激啊,无法用言语来表达!”抬头看看高风和卜慌,李毅夸张的用手捂住胸口,一副痛苦不堪的样子。
“哈哈哈哈哈哈!”李毅夸张的表情把高风和卜慌逗得哈哈大笑起来。
拿起桌子上的香烟,李毅隔着桌子分别给卜慌和高风撂了一支,然后拿起一支烟叼在嘴上,一边吸烟一边和他们两个讲了回到从南县之后帮着韩江涛联系办塑钢厂的环保许可证,差一点上韩江涛的当,以及现在黄福松想帮他买涂料厂的事情。说完之后,李毅瞪着一双迷惑不解的眼睛看了看卜慌,然后说道:“老卜,我还正想跟你说这件事呢,你帮我分析一下,这个黄福松是怎么想的?他既然想帮我,又不想把他在涂料厂有股份的事情告诉我,目的是什么?”
听完李毅的话,卜慌并没有立即回答他的话,而是低着头想了一会儿之后才看着他说道:“首先,你第一件事情处理的很好。韩江涛就是想利用你掌握着给黄福松行贿的把柄,想让你以此向黄福松施压,让他违规把环保合格手续给他办了。但是,如果你听了他的话,就等于中了他的计。不仅仅是你们从南县,就是在蓝海市甚至全国,塑钢厂都是一个利润丰厚的产业,有很多商家都想上这个项目,但大部分因为国家对环境保护工作抓得紧,塑钢厂环保要求严格而难以如愿。在这样的形势下,如果黄福松胆敢给黄江涛办了手续,其他的人就会眼红,如此一来,黄福松的所作所为就不可能不暴露。如果黄福松被抓并把你给他行贿的事情说出来,你就是现在的侯江:行贿是有罪的,你能逃得了法律的惩罚吗?所以说兄弟,拒绝黄江涛的高薪诱惑,是从我认识你以来,我所知道的你办的最正确的一件事。学聪明了,证明那几年的牢确实没有白坐!”
说完话,卜慌冲着李毅竖了竖大拇指。
“卜哥,你就别‘糟蹋’我了,我已经够笨的了!”听了卜慌的话,李毅不好意思的笑笑,然后摇摇头。
“至于你刚才说的第二件事情,我还琢磨不透。因为对你说的这个什么黄福松,我一不认识,更不了解,他心里怎么想的我怎么知道?倒是你,人称‘商界老狐狸’,难道你就没有看出什么端倪?我不相信!”卜慌一边说话一边有些诡异的冲着李毅笑了笑。
“首先,黄福松在涂料厂有股份这时事实,因为从他在涂料厂出事之后的表现和老张对我透露的消息中就完全可以得到证实。至于他为什么不把这件事情告诉我,我想只有一个目的:他想从涂料厂撤股。他之所以说替我出钱把涂料厂买下来,就是想把他的股份变成所谓支持我的现金,等我把这些钱挣回来之后再还给他。这样一来,他黄福松可谓一举两得:第一,在涂料厂全身而退,没有受任何损失;第二,帮助了我,让我对他感恩戴德,让我原来给他行贿的事情烂在我的肚子里,这无异于给他的后半生上了一道保险。”说到这里,他看看卜慌,微笑着说道:“卜哥,如果我的分析正确,足可以看出黄福松这个老狐狸是何等的狡猾!”
“但是我就有点想不明白了:他黄福松为什么要把涂料厂的股份卖掉?就是因为你所说的那个张什么潇吸毒、经营不善吗?如果是那样的话,把张潇撤换掉就行了呗,何必费那么大劲?至于他想让你……..”
“高风,你想的简单了。”不等高风把话说完,卜慌便打断了他的话,一边往烟灰缸里撂烟头,一边接着说道:“黄福松之所以这么着急把涂料厂的股份卖掉,首先是涂料厂的现状,他如果要像你高风刚才说的那样,把张潇换掉,那个胡主席的面子怎么办?如果胡主席不愿意呢?他黄福松还不是干着急没办法!第二,现在国家的反腐倡廉形势特别紧张,政府对于官员的行为举止盯得很紧,别说经商甚至利用职权在私营企业占有股份了,就是出去吃顿饭都要提心吊胆,一旦被发现就会被谈话甚至调查。在这样的情况下,他手里拿着的涂料厂股份就是一块烫手的山芋,如果不及时扔掉,说不定会影响到他的仕途。所以,他能不着急吗?”
说到这里,他又微笑着看看李毅,然后继续着刚才的话题:“‘瞌睡正要有人递枕头’。就在他黄福松想着如何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把涂料厂的股份甩出去的时候,你李毅送上门来。所以,他借坡下驴,想出了这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从这一点上来看,你李毅没有说错,这个黄福松还真的不是一般的狡猾。”
“那依你之见我接不接这个涂料厂啊?”听完卜慌的话,李毅佩服的五体投地,一边频频点头,一边看着他着急的问道。
“接呀,为什么不接?一分钱都不花落个价值百万的涂料厂,如果搞得好,一年之内你李毅就成大老板了。别人递到嘴里的肥肉你都吐出来,你不是个傻逼还是什么?”不等卜慌说什么,门口却传来了应答声。
三个人同时一惊,不约而同的扭头往门口一看,只见赵海将身子斜靠在门口,一脸坏笑的看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