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赵海,卜慌和高风并没有立马回家,而是坐在川菜馆的小包厢里聊了起来。从赵海的描述、侯江不正常的反应以及董事长张小林找他谈话的内容来看,侯江真的是出事儿了,而且事情不是一般的大。现在的问题是:怎么办,怎么帮侯江度过难关?
“卜哥,现在我们怎么办呢?”一边拿着一支筷子在手里把玩,高风一边抬起头看看卜慌,忧心忡忡的问道。
顺手往烟灰缸里弹弹烟灰,然后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口茶,卜慌深深的叹了口气:“唉,能怎么办呢?侯总犯的是向国家公职人员行贿罪,现在反腐倡廉的形势又这么紧张,我们一介平民还能怎么办?只能尽全力想办法了,能办成什么样子就是什么样子吧。还有,李毅不是马上要来了吗,等他来了,找找他那个在省高检当主任的亲戚,如果能办成了,帮着侯总减轻了处罚当然最好,如果不能那就再想办法!现在这种情况,我们只能尽力而为,问心无愧!”
听完卜慌的话,高风点点头,然后一脸无奈的看看卜慌。
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卜哥,有个问题我想不通,特意向您请教一下,您帮我分析分析?”低着头想了一会儿,高风像突然想起了什么,看着卜慌问道。
“哈哈哈哈,我的高大总编,您现在是《视角》杂志的常务总编,在我担任了总公司的副总经理之后,杂志社的大事小情差不多都是你在处理。毫不隐晦的说,你现在已经可以顶大梁、做大事了。现在突然这么谦虚为什么?”也许是心里太过烦躁想缓解一下紧张的情绪,卜慌笑着和高风开起了玩笑。
高风苦笑了一下冲着卜慌摇摇头:“我的卜哥卜老师啊,现在都是什么时候了,您老人家还有心跟我开玩笑?我是真的想不清楚啊!”
见高风不像是开玩笑,卜慌也严肃起来,一本正经的看着他问道:“好,好,不逗你了,有什么事情尽管问!”
“来,咱们哥俩先喝一杯,烦死人了!”高风并没有着急说话,而是端起酒杯冲着卜慌晃了晃,然后皱着眉头说道。
“哈哈哈哈,看来你今天酒兴大发呀,怎么,等会儿咱们两个打车回家啊?你的车不要了?”见高风愁眉苦脸的样子,卜慌又笑着和他开起了玩笑。
把手中的酒杯和卜慌碰了一下,高风把满满一杯酒倒进嘴里,然后一边吃菜一边漫不经心的说道:“没事儿,现在社会上有了代驾这个行当,随便打一电话,代驾马上就到,顺顺利利的把咱送回家!”
“那好,那好,说你的问题吧!”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卜慌看着高风,一脸和气的问道。
“从刚才赵海的描述来看,侯总向省地税局领导行贿的事情应该可以坐实了,而且是想借国家清理整顿‘三产’企业的机会,把环球贸易有限责任公司‘拿’到自己名下。但是,我就想不明白了,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吃了两口菜,把手中的筷子放在桌子上,高风一边擦嘴一边接着说道:“第一,在咱们蓝海市,他侯总不能说是首富,也应该是富豪之一吧?据他身边要好的朋友说,他现在的钱财足够他花几辈子的了。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至于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去收购名不见传的环球贸易有限责任公司吗?他是个非常精明的人,难道他不知道,一旦行贿的事情暴露了,自己会受到什么处罚吗?我知道,你们两个的关系好,他之前跟你透露过这方面的信息没有?讲没有讲过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听完高风的话,卜慌把整个身子倚靠在椅子的靠背上,一边吸烟一边看着眉头紧锁的高风,心里甚是欣慰。
虽然同在一个小区居住,但认识高风却是在海福监狱。第一次见到高风是在海福监狱筹备《育新周报》、高风作为“人才”找卜慌报到的时候。那个时候,高风留给卜慌的第一印象就是一个胆小怕事、没有主心骨、做什么事情都前怕狼后怕虎的人。也许是被自己的案件吓破了胆,也许是经历了人生中重大挫折后的“后遗症”,那个时候的高风颓废、不思进取、自暴自弃,就像一个道具,任凭监狱民警甚至是身边那些服刑人员的摆布。
但从刑满释放回到社会特别是进入环球贸易有限责任公司担任《视角》杂志的副总编辑之后,高风就像换了个人似的,不但责任心强,对工作尽心竭力,而且爱动脑子,学会了思考,进步不是一般的大。就拿对于侯江这件事情来讲,他不再像以前那样一碰到事情就干着急、光跺脚,而是知道认真思考其背后的原因了!
想到这里,卜慌一边吸烟一边看着高风,一脸自豪和欣慰的笑容。
“卜老师,卜哥,你冲着我一个劲的笑是什么意思?我脸上有花呀?”见卜慌冲着自己笑个不停,高风不解的问道。
“其实,我也和你一样,在思考着和你一样的问题。而且在此之前也不是没有一点征兆。”见高风着急的样子,卜慌一边拿起一支香烟,点上火吸烟,一边看着他一脸认真的说道:“说真的,从侯总在省城回来、出车祸后我到医院看他他对我说的那番话中,我就觉得应该有事,而且不是小事儿。但由于心里没底,又不能断定什么,所以就没有跟你说,也没有跟任何人讲过。”
“啊?侯总都跟你说了些什么?”听卜慌这么说,高风噌的一声站起身来,然后坐到卜慌身边的一把椅子上,着急的看着他问道。
“侯总从省城回来出车祸的那一天,我到医院看望了他。后来你不是也去了吗?这个情况你应该知道。”看看高风,卜慌平静的说道。
“嗯,我知道。我去的时候你们两个正有说有笑的聊天呢。当时我还纳闷,不是出车祸受伤了吗,为什么还像没事人一样的这么高兴?”高风一边说话一边冲着卜慌点点头。
“在我和侯总聊天的过程中,他首先跟我说了他创办环球贸易有限责任公司的过程、公司发展过程中他呕心沥血,为了公司的发展做出的贡献,特别和我强调,如果环球贸易有限责任公司真的被‘取缔’了,他心中会很不舍。对于侯总的话,我深有感触也非常认同。环球贸易有限责任公司虽然是几个股东共同投资创办的,但真正经营这家公司、把公司做到现在这个样子的还是他侯江。毫不客气的说,如果没有侯江,环球贸易有限责任公司不可能有今天的成就。所以说,对于侯江来说,环球贸易有限责任公司就是他侯江一手带大的孩子,现在孩子要被人带走了,他能不心疼吗?所以,他的心情我能理解。”说到这里,卜慌停下话题,然后叹了口气,无可奈何的摇摇头。
听完卜慌的话,高风也深有感触的点点头,然后端起酒杯冲着卜慌晃了晃,皱着眉头把酒倒进嘴里。
卜慌见状也端起酒杯,把杯子里的酒喝干之后,一边拿起香烟点火吸烟一边接着说道:“不过,侯总最后和我说的那段话还是让我纳闷了好一阵子。直到今天我才明白他说那番话的意思,如梦方醒啊!”
说到这里,卜慌重重的点点头。
“他说什么了?”高风着急的问道。
“他告诉我,无论发生什么情况,他绝对不允许环球贸易有限责任公司就这么没了,哪怕是想尽千方百计、倾尽所有也要保住这家公司。而且他有些神秘的告诉我,让我做好准备,今后让我还有你高风跟着他侯江干,并且向我保证,如果我们跟着他干,他一定会给我们最大的权力,最丰厚的薪水,为我们提供一个可以充分发挥聪明才智的平台。”说到这里,卜慌端起茶杯喝了口茶,然后皱着眉头接着说道:“我想不通的是,侯总现在是环球贸易有限责任公司的副董事长、总经理,我们两个现在就是跟着他干啊,他说这番话是什么意思?但是现在我听了赵海的一番话之后终于明白了,他是想把环球贸易有限责任公司拿到自己的名下,一旦到了那个时候我们不就是真的跟着他干了吗?”
高风若有所悟的点点头,但转而又看着卜慌问道:“侯总已经那么有钱了,为什么非要把环球贸易有限责任公司拿到手?如果他真想拥有一家自己的公司,掏钱办一家公司就行了,何必费那么大的劲?现在国家鼓励私人办企业,办一个像环球贸易有限责任公司这样的公司并不难,可他为什么偏偏冒着巨大的风险,和环球贸易有限责任公司较劲?”
卜慌看看高风,神情格外的凝重。他猛猛的吸了两口烟,然后看着高风说道:“当时我也是这么想的,但直到今天上午董事长张小林找我谈过话之后我才明白了一点,我觉得,事情远远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在环球贸易有限责任公司背后,一定有我们不曾知道的东西,而这些东西,是侯总和董事长张小林最在意、心里最清楚的。”
“哦?这话怎么说?”卜慌的一番话再次勾起了高风的好奇心,他瞪大了双眼看看卜慌,着急的问道。
“今天上午,董事长把我叫到他的办公室。巧合的是,他跟我说的话和侯总跟我说的话几乎一模一样。同样的国家政策,同样的跟着他干。直到现在我也没有想清楚,他们两个为什么都要争着抢着拿到这个环球贸易有限责任公司?环球贸易有限责任公司有什么让他们割舍不了或者是留恋的东西?在环球贸易有限责任公司看似平静如水的状态下面隐藏着多少我们不知道的东西?”说到这里,卜慌停下话题看看高风,然后再一次强调:“高风,综合分析这件事,我个人觉得咱们现在的公司绝对不简单,一定有咱们两个不知道却能深深吸引侯总和张小林董事长拼命争夺的东西。”
“从这一点上来看,侯总的案子也就没有咱想象的那么简单了,是这么回事吗?”听完卜慌的话,高风似乎明白了什么,他看看卜慌,严肃的说道。
卜慌认同的点点头。
“那现在怎么办?我们总不至于……”
高风的话没有说完,卜慌的电话响了。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一看来电显示的号码,立即皱起了眉头,但又一刻都不敢耽误的划开了接听键:“侯总,您说!”
听了这四个字,高风惊得一哆嗦,赶紧把耳朵凑到卜慌的脸上,既紧张又认真的听起了电话。
“老卜,你现在在哪里?”电话里传来了侯江低沉的声音。
用眼睛看看高风,卜慌才平静的说道:“侯总,我和高风在一起,在我们小区附近的一家川菜馆里。就在刚刚,我们接触了一下原来和我们在一个监狱服刑、现在在省高检工作的一位朋友,并通过他打听了您的事情。侯总,现在形势已经明了,所以我劝您……”
“好了兄弟,谢谢您和高风能在这个时候出手帮我,您们的恩情我侯江记在心里。如果能躲过这一劫,我侯江会报答您们一辈子!不过,今天咱不谈这些了,有一件事情我要托付您,还请您帮忙!如果……”
“侯总,我们之间是兄弟,相互之间不需要客气。有什么事情您就吩咐吧,我会尽力而为。”不等侯江把话说完,卜慌便打断了他的话,冷静的说道。
“还有我,侯总,有什么事情您就安排吧!”高风也站起身来,凑到卜慌的手机旁说道。
“好的,谢谢高风,谢谢兄弟!”侯江一边激动的应答着高风,一边接着说道:“老卜,您听着,你们哪里都不要去,就在川菜馆等着。过一会儿有个人会打您的电话联系您,然后交给您一个文件袋,文件袋里有我写的东西。如果我真的出了事情被检察院带走了,您就把这个档案袋交给蓝海市检察院或者您那位在省高检工作的朋友。记住,这个东西千万不要丢了,更不要让别人知道,千万,千万!”说到这里,不等卜慌再说什么,侯江便挂断了电话。
看看手里的手机,卜慌皱了皱眉头。
站在一旁的高风则紧张的咽了口唾沫,看着一脸迷茫的卜慌不知所措。
此时此刻。两个人几乎不约而同的想着同一个问题:一个什么样的人会送一份什么样的东西?在这份“东西”里,侯江写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