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澜皇宫内,
墨若旖一大清早起来看不见少言,自己梳洗了一下便想着出门去找墨祁㬚说说话,只是刚刚踏出内殿大门,便看见了朝她屋子走来的墨绯璃。墨绯璃今日一袭墨色长袍,轻袂绣着一种不知名的小叶子,极盛的面容容颜华美,一双缎墨般极黑的眼眸眸色仍旧是一贯的冷冽,只是今日似乎多带了几分别样的情绪。
“怎么了吗?”看见墨绯璃在自己跟前停下,似乎是特意来寻自己的,墨若旖小扇子一般浓密的长睫轻轻扇动了一下,面带疑惑地望着他。
“你殿内的掌事少言,今日一早便被人抓了。”
闻言,墨若旖溪玉般澄澄湛湛的眼眸微微张了张,似乎是很意外,“为何?”
“毒害苏皇后。”简单将事情告知了墨若旖之后,墨绯璃继而语气浅淡地道:“此事牵连甚广,到底还是北澜皇族的事情,你还是莫要管那么多了,今日天色不错,你随我一起出宫游湖。”
听见墨绯璃的话,墨若旖粉嫩精巧的嘴巴微微抿了抿,似乎是很不赞同他这样置身事外的态度,少言是刘喜的干儿子,应该没什么理由想要毒害苏玉婉,此事十有八九是被栽赃嫁祸的,只是想想此事既然不关乎北澜璟,那么她便没有非管不可的理由,只不过,墨若旖确实不是很想和墨绯璃一道去游湖,恍若玛瑙清溪一般澄澄湛湛的眼珠微微转了转,她忽然瞥见了从清心殿门前路过的北澜誉,嘴角扬起一丝狡黠的笑容,她抬手指了指,语气十分遗憾地应道:
“今日我没空了,我要去十三殿下府探望阿璟,对了,先前我好像听见太子殿下说过久仰皇兄大名,一直很想邀约皇兄去游湖赏景,皇兄不如和他去吧。”
语毕,不待墨绯璃出言,墨若旖便和他挥手道别,朝北澜誉走了过去。
仿佛是有所感应一般,北澜誉步子微微一顿,侧目望去一眼便看见了墨若旖的身影,明眸皓齿,眉目温浅灵动,一双溪玉般澄澄湛湛的眼眸仿佛是世间上最干净的灵玉,他看着不由得微微一怔,待回过神来时,墨若旖已经站到了他的跟前。
“太子殿下,帮我个忙可好?”双手交叠在身后,墨若旖仰着一张清丽灵动的小脸,和北澜誉说话时暗暗回眸望了望身后,只见墨绯璃还站在清心殿的庭院中,隔着不远的距离静静地注视着她。
“璃公主请说。”背脊微微僵直地站着,北澜誉剔透的琥珀色眼眸微微垂下,似乎是有些不自然地躲开墨若旖的目光,耳尖却抑制不住微微泛起了点点淡淡的红色。
“太子殿下,你今日有没有公务,有没有空去做点别的事情?”仿佛是怕北澜誉听不明白,墨若旖衣袖下的手指暗暗打了个手势,用只有两个人能够听见的声音说道:“我皇兄觉得很闷,非要拉个人陪他去游湖,太子今日若是方便,可不可以带他去看看皇城内的红叶湖美景?”
剔透的琥珀色眼眸眸光微微动了动,北澜誉敛去了眸中淡淡的失落,也敛去了平素的古板和严肃之色,轻轻地点了点头,他目不斜视地道:“璃公主所托之事,本太子定当尽力而为。”
和北澜誉谈妥了之后,墨若旖便依着话头顺道出宫去看看北澜璟,只是乘坐的马车刚刚抵达宫门,她便遇上了步行的宋湛樾,依旧是一袭墨蓝色的长袍,眉目如画,温文尔雅之中又透着一种深到了骨子里的淡漠之气。
“微臣叩见璃公主。”微微躬身作揖朝墨若旖行了个宫礼,宋湛樾欠身让开了路。
隔着马车的窗子看着宋湛樾背着一个药箱,墨若旖不由得好奇地问他,“宋太医这是要去哪里?”
“回公主,微臣正准备去十三殿下府替殿下复诊。”
闻言,墨若旖眉眼弯了弯,笑道:“巧了,我也是去十三殿下府,宋太医若是不介意,不如一起去吧。”
宋湛樾微微垂着头,似乎是在考虑着,片刻之后,他再度行礼道:“如此,微臣便谢过璃公主了。”
马车上浅金色的缎帘被掀开又放下,宋湛樾轻轻将药箱搁在身侧,在墨若旖对面坐了下来,隔着不过一臂的距离,墨若旖忽然看见宋湛樾手背上有些刺目的小红点,似乎是被什么灼伤一般,在他白皙的肌肤上尤为显眼,出于礼貌,墨若旖轻声询问道:
“宋太医,你的手怎么了?”
顺着墨若旖的目光修长的睫毛微微垂了垂望了望自己的手背,宋湛樾五指微微握了握,淡淡笑道:“不过是试一些药不小心被烫了,不碍事的。”
听宋湛樾这么一说,墨若旖忽然注意到了他的手背还有别的一些颜色黯淡的旧伤痕,不由得感慨道:“哦,你们做大夫的真不容易,难怪人常说医者父母心,宋太医以身试药,确实很令人佩服。”
闻言,宋湛樾仿佛流动着水雾一般氤氲雾泽的乌木眼眸似有什么异样的情绪一闪而过,他忽然抬起修长的睫毛望向了墨若旖,语气温雅地道:“其实,微臣是在为十三殿下试药,近来我偶然在一本医书上发现了一个可以医治十三殿下身上寒疾的老法子,只是这法子用药极为凶险,需得有人试过了药量,微臣才敢在十三殿下身上施展。”
听说北澜璟身上的寒疾可以医治,墨若旖素来温浅却极少有很大情绪起伏的小脸忍不住浮起一丝欣喜和希冀,“宋太医的意思是?”
“以我一人之力,试药的次数是有限的,而十三殿下体质偏寒,与我的体质有很大不同,倘若璃公主肯帮忙,想必会事半功倍。”
“自然是可以,小事一桩,”听闻只是为北澜璟试药这件小事,墨若旖嘴角一弯,毫不犹豫地应下了,“宋太医需要我做些什么尽管吩咐就是了。”
“试药并非小事,”望见墨若旖不以为意的模样,宋湛樾温文尔雅的眉眼难得染上了几分凝重之色,他沉声徐徐说道:“轻则受伤,重则丢命,璃公主,你当真想好了吗?”
粉嫩精巧的嘴巴微微抿了抿,墨若旖认真地思虑的片刻,嘴角还是扬起了浅浅的笑容,“无妨,我想好了,劳烦宋太医好好为阿璟医治就是了。”
乌木般漆色的眼眸流动着水雾一般氤氲的雾泽,宋湛樾的眼帘暗暗垂下,搭在手背的左手微微动了动,他修长的食指轻轻抚了抚手背上那发红的小点,不动声色地压下了眼底复杂的情绪。
马车出了宫门朝南行驶了半柱香后便抵达十三殿下府,府外早有人站着等候,瞧见宋湛樾下来,南星便迎了上去,转眼看见了墨若旖,他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只是仿佛想到了什么,南星的脸色最终还是缓了缓,不冷不热地朝墨若旖行了个礼,
“南星见过璃公主。”
墨若旖对于南星的态度已经司空见惯,淡淡说了一句“毋需多礼”之后正想进府,余光忽然瞥见了停在十三殿下府外的另一辆马车,她的嘴角便微微扬起了一丝笑意,“今日十三殿下府上还有别的客人到访吗?”
“回公主,是奕王和㬚殿下。”南星如是说道。
听见墨祁㬚是和北澜奕一起来的,墨若旖眉头微微挑了挑,溪玉般澄澄湛湛的眼眸浮起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随南星一起进入十三殿下府后,因为宋湛樾要替北澜璟看诊,所以墨若旖便独自一人去了后院等候。
后院离北澜璟的屋子很近,庭院中央搭着长桥,桥下流动着浅浅的溪水,桥上建了一个纳凉的石亭子,亭中央摆放着一个圆形的理石桌子,周边围着些许石椅子,桌案上放着一个圆形的大花瓶,长身玉立的年轻男子伫立在离桌案还有五步之遥的地方,修长的五指握着一根镶嵌着翠绿羽毛的长箭,漂亮得过分的眉眼一派紧张严肃之色,左眼微微眯起,确定了目标之后,墨祁㬚用尽全力将右手中的箭羽丢出去。镶嵌着翠绿羽毛的长箭如同凛厉的飞剑投向那长壶,电光火石之间,一颗石子忽然击中了长箭的箭头,那翠羽长箭便转了方向,撞在了一旁的石柱上,继而跌落在了地上。
“是谁敢坏小爷好事?是不是找死?”眼看着自己即将投入壶中的长箭被人击飞了,墨祁㬚如清风霁月一般俊晔的面容立刻浮起了怒意,一边转身一边嚷嚷着一定要好好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
“㬚殿下准备怎么弄死我啊?”细软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抛着一颗半指大的小石头,墨若旖纤细单薄的身子倚在石柱上,一张恍若初雪般清丽灵动的小脸巧笑嫣然,溪玉般澄澄湛湛的眼眸似笑非笑地望着墨祁㬚。
“怎么是你啊?”看见墨若旖,墨祁㬚顿时没了脾气,脸上的怒意还未完全褪去,漂亮得过分的眉眼便渐渐染上了笑意,“我哪敢弄死你啊,皇兄不得剐了我。”
手中抛着把玩的小石子如同落星一般飞入了桌案上的大花瓶,墨若旖站直了身子,慢悠悠地朝墨祁㬚走了过去,“怎么一个人如此无聊,在玩投壶?”
“你不也一样,来了十三殿下府不去看北澜璟,跑到这后院来做什么?”没有回答墨若旖的问题,墨祁㬚顺手给她递了一杯茶水,示意她一起坐下,“小旖,你可听说了你殿内的少言因为毒害苏玉婉而入狱的事情?”
“听说了,”墨若旖接过茶水浅尝轻啜了一口,细软的手指轻轻拨弄着染着墨釉的盖子,她缓缓将心中所想娓娓道来,“其实昨夜我跟踪少言外出,听到了他和苏玉婉殿内的掌事刘喜的对话,少言是刘喜的干儿子,两人似乎有些什么事情谈不妥,最后不欢而散。今日一大早,我便听皇兄说少言因为毒害苏玉婉而入狱了。我想,这少言既然是刘喜的干儿子,刘喜又是苏玉婉的人,少言应该没有理由加害于她。唯一的解释,应该就是苏玉婉见事情败露不能嫁祸给离清舞,所以找了个替罪羔羊为她顶罪。”故意省略了在路上碰到墨绯璃的那一段,墨若旖小扇子一般浓密的长睫微微眨了眨,望向了墨祁㬚时染上了几分意味深长的笑意,“你一直跟在奕王身边,可知道有什么内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