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风也为之停歇了下来。

张浩静静地看着不时泛起些许波纹的水面，神情有些严肃。

面对韩晨曦突然之间的发问，他不能装作没听见，也不想扮演什么苦大情深，更不愿欺骗。

对于韩晨曦的感觉，张浩一直处于模糊的状态。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喜欢韩晨曦的样貌，还是喜欢这种“逆袭”的感受，又或者真的是喜欢这个人。

韩晨曦的样貌自是不用说了，即便是在美女如云的高档娱乐会所之中，她也绝对是最明艳的一朵玫瑰。

相比较之下，张浩的样貌自是普通了很多。两人行走在街上，往往会引来不少其他男同胞“嫉妒”的眼神，所谓“好白菜让猪拱了”便是这么回事吧。

而作为被嫉妒的对象，张浩的内心自是骄傲和满足。无论是从生理上还是从心理上，身边有韩晨曦这样的美女在，显然都能够获得很大的满足。

可也正是因为这样的满足，导致张浩产生了一种“屌丝逆袭”的错觉来。虽然他并不愿意承认自己是“屌丝”，但身在滚滚红尘之中，又有几人能够做到真的不在乎红尘世俗呢！

所以当韩晨曦不在沉默，用直面惨淡的勇气将这一切全都打破，“逼迫”张浩直面内心时，张浩开始慌乱，因为无从知晓而慌乱。因为慌乱而沉默，一如护城河的水，平静的水面下酝酿着惊涛。

张浩不知该如何回答，因为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喜欢的是什么。甚至不敢转身面对韩晨曦，只能佯装思索的模样，将目光落在护城河里。

金色的阳光洒在水面，波光粼粼，记录了多少游人的悲喜。

韩晨曦瞧着张浩的背影，心里没来由的一痛。自从哪人离开之后，原本以为自己再也不会痛，没想到今日却是在张浩的身上感受到了这份久别的滋味。

韩晨曦微微吐出口浊气，微风戏弄着她的裙摆，远远看去像是飞舞的精灵降临人间，美的不可方物。

可是近在咫尺的张浩却是没有丝毫欣赏，或者说根本不敢去欣赏，连看她一眼都不敢。

因为张浩从不是个玩弄感情的人，喜欢一个人便是发自内心的喜欢。可是此时的张浩在面对韩晨曦突然之间的质问，变得迷茫起来，不知道自己的内心是否是喜欢这个人，还是喜欢这具躯壳，又或是心里如毒蛇般的虚荣感。

韩晨曦轻轻地走到张浩的身边，好看的眼睛看着面前波光粼粼的水面，身体微微倚靠着白色的护栏上，似是在自言自语。

“其实每个男人都是下半身思考，只不过有的人控制能力强，而有的人控制能力差些罢了。”

听见这话，张浩下意识地有些恼怒，眉头紧锁，似是想要反驳。可是随之却又觉得羞愧，甚至暗骂自己“禽兽”！

不得不承认，张浩在与韩晨曦的认识过程中，对方出色的样貌必然是占据了绝大部分的成分。如果换做一个样貌平平的姑娘，他是否还会如此“舍身忘死”，还会如此轻易原谅对方的“戏耍”，谁也不知道，因为世界上没有如果。

但有一点不可否定，即便是到了此时，张浩的心里依旧觉得韩晨曦是如此的漂亮，甚至当彼此之间身体上产生些许接触时，脑海中产生了许多不可描述的画面。

这并不能说张浩的品行有问题，任何一个正常的男人，在面对一位美女时，产生一些旖旎的想象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不过也正如韩晨曦所说的那样，男人都是下半身思考。只不过有的人控制能力强，有的人控制能力弱罢了。而不论是哪一种，只要没有超出道德的底线，便无需自惭形秽。

所以刚才韩晨曦的话虽然只说了一半，但张浩却清楚地明白对方的意思。即便自己真的只是喜欢这具身体，韩晨曦也绝不会责怪他。

可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张浩才会愈发觉得自己“禽兽”。曾几何时，他憧憬的美好爱情，他在幻梦中构建的白色城堡，统统在现实的摧残中变得支离破碎。

张浩依旧佯装不明白，只是身体却诚实地微微颤抖，双手不知该如何安放，只能不停地来回搓动，似乎这样才能够分散自己几分注意力。

时间再次沉默下来...

韩晨曦的身上隐隐传来好闻的香水味，彼此离的是如此的近，似乎只要张浩微微一伸手，便能够将她拥入怀中。

一秒...两秒...

时间不过刚刚走完五秒，可是这段该死的五秒钟时间，对于张浩来说就像是五年那么久。在这五秒钟的时间里，他不能够呼吸，不能够思考，整个人就像是木头人一样站在哪里。或许只是不敢呼吸，似乎只要多呼吸一下，便会多吸入一点韩晨曦身上的香水味。更不敢思考，因为只要一思考，便会想到身边的人。

看着身边明显紧张，便是连呼吸都有些不稳的张浩，韩晨曦的心里微微叹息。伸手挽住他的胳膊，一如早晨出门时那样。

“其实...在你身边真的有一种莫名的安全感，对你，我是喜欢的。如果你喜欢这具身体，我也是欢喜的。起码眼下我还有值得你喜欢的地方，眼下你还在我的身边，这就足够了，只是我更喜欢你也能喜欢我！”

世间最动人的情话莫过于“我爱你”，而最朴实的表白便是“喜欢你”，等你一个“喜欢我”的回答，一如此时的韩晨曦。

只是这份表白中，却带着丝丝的痛苦。宛若风中的细雨，落在脸庞，打湿了行人的眼眶，也刺痛了恋人的心房。

张浩身体变得极为僵硬，甚至不敢动弹。尤其是当手臂上传来的那份柔软，鼻孔间钻入的芬芳，更是让他难以自禁。

“张浩，想要知道是否喜欢一个人，哪便问自己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是否开心。如果觉得开心，哪便是喜欢。如果没有那么开心，那便是不喜欢。”

柯帆曾经对张浩说过的一段话，猛然间在张浩的脑海中炸响。

张浩终于敢于转过头来，看着身边的韩晨曦。目光越过，落在远处的护城河畔，以及抽出嫩芽的垂柳上，发现这些并没有什么好看的。不免又将目光收了回了，重新落在韩晨曦那张精致的脸蛋上。

韩晨曦的眼神中带着欢喜，带着期盼，带着几分负责，还有莫名的害怕。

人生如题，那么韩晨曦便是一道题，而且这大概是他这辈子所遇到的最难回答的一道题，所以他需要时间认真思考，并且在脑海里反复放映某些画面，以来确定这个问题的答案。

在哪个慌乱的夜晚，霓虹灯下的女子束着纤细的腰肢，脸上虽是挂着笑意，眼神却是泛着散漫和漠然。

看着她漂亮的眉眼，白藕般细嫩的手臂拉着自己躲进了包厢。红艳的香唇吻住自己有些干燥的嘴巴，看着她清晨拎着早点，头发上沾染着露珠，眼中带着歉意的道歉。

听见她坐在车里绝望的呼救，下车后的欢喜，楼梯上的朦胧背影，平凡而温暖的早安。

这些画面在张浩的脑海里、在他的眼前的白色护城河栏上快速掠过，那些他曾经触碰过的感觉，那些他曾经偶尔想过的事情再次出现。

他无法确认更多的事情，但只要有一件事情他是完全可以确认的，而且惧人让一个女孩子先说出那句话，他觉得自己再把时间拖长，哪怕一刹那都是不正确的。

张浩看着身前的晨曦，看着她微微颤动的疏长睫毛，肯定说道：“是喜欢的”。

韩晨曦身体微僵，没有继续看着张浩。而是松开挽住他的手，走到护城河栏旁，低头静静看着像墨水般的护城河，看着河里的水藻，淡然的脸上渐渐生出微羞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