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有泉,即为蒙。
又有一说,山下有险,蒙。
蒙山得名或缘于此,蒙山十四峰,以天蒙峰为尊,据在蒙山地界世代居住的凡人传说,在天蒙峰上有神仙,凡人更多的称神仙为山上人。仙人,山上人,倒也贴切。
天蒙峰常年云遮雾绕,高达千刃的山峰若有若现,春有雷鸣电光,夏有仙鹤腾云,秋有云蒸霞蔚,冬有暴冰剧降。所以天蒙峰被凡人视为禁区,不敢靠近。
霍晓云靠在一株斜生在山峰峰顶之上的松树枝丫上,透过松针的缝隙,紧紧盯着天蒙峰,若有所思。
一道剑光自天蒙峰云雾中射出,化成一道人影,落在一处山峰之上,来人是一名青年,道士打扮,头带月牙冠,月牙冠上别着木簪,可见是已经行过冠巾拜师之礼,在道门里应该是属于内门弟子了。
霍晓云面色微变,顺着树干滑落,落在峰顶,面对着青年道士。
青年道士向霍晓云行了一礼,声线纯澈的道:“施主有礼了,贫道全真观滦平,请问施主日前有没有见过一名如我这般打扮的道士?实不相瞒,那是观中一名弟子,日前下山采买米粮,却不见人回观,所以师父派我下山来寻,施主是贫道第一个遇见的人,所以斗胆问上一问,唐突之处,还请施主海涵。”
滦平道士的彬彬有礼让霍晓云有些不适应,心道:“日前那个道士有你一半讲道理,也不至于死在我的剑下。”面不改色的道:“我只是一个上山打柴的山民,怎么会见到高来高去的仙家?”
滦平闻言微微有些失望,淡然笑道:“既如此,贫道就不打搅施主了。”话音刚落, 便驾起飞剑,如一道流光远去。
霍晓云见了,心中暗叫侥幸,想起自己日前对战的那名弟子若是有滦平这样的修为,滚落山涧的应该就是自己了。紧了紧背后的铁剑,大步向走下山峰。
待霍晓云离去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滦平去而复返,面色有些不好,喃喃道:“奇怪了,一个打柴的山民见了我这‘神仙’能做到不卑不亢,很是难得啊,而且背后还背着一把剑,最起码也是习武之人吧?莫不是?”
滦平摇了摇头,自嘲道:“以师弟理焦境的修为,不至于被一个武夫害了。可是刚才那山民虽不知跟脚,却有几分定力,莫非真与他有关?哎,师父老说我优柔寡断,看来没有欺我。”
滦平站在山顶,竟然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行事了,是去往别处寻师弟的踪迹,还是跟踪刚才那山民,从中找出什么线索来?良久,滦平好似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定,沿着霍晓云下山的路径一路尾随而去。
霍晓云背着一捆柴火下得山来,径直回到了牛家村。
滦平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心中莫名的松了一口气,站在村口,自语道:“原来是牛家村的村民,师父说过,牛家村村民民风淳朴,而且道观中有位师长曾言与这牛家村有些渊源,师弟的失踪与这个少年应该没有关系。”
想通了此节,滦平不由得长吁一口气,架起剑光远去。
正在打铁的霍三与后院赏花看书的霍家媳妇几乎是同时望向天空。
霍三放下手中的铁锤,封了风箱,径直来到后花园,对着女子道:“小兰,你怎么看?”
被称为小兰的女子,眉头微皱,缓缓道:“已经到了开脉境,看样子是全真观的道士,既然跟随少爷而来,想必这几日少爷在外面惹了什么事情。”
霍三闻言,面露焦急之色道:“日前,少爷得到一株玄冰果,不会与全真观有什么牵连吧?”
小兰道:“难说?自从少爷打通任督二脉,进入武夫第二境后,心性没有以往那般沉稳了,我早就和你说过,不要传授他武艺,你非不听,如果少爷在你我二人手上出了什么事情?我怎么对得起小姐?”
霍三不置可否的道:“少爷虽然不能修炼道法,还不能修习武道?武道可是我霍家的根基。少爷都十三岁了,翻过年就十四了,再不学,恐怕来不及了?要知道五爷在十四岁是已经是第四境的修为,而且是天下间最强的第四境,没有之一。”
小兰道:“可是小姐的意思是让他少爷一生平安,做个普通人,难道你忘了?”
霍三无言以对,闷头回到了前院的铁匠铺,自语道:“霍家的人怎么可能只会是普通人?”
后院的小兰没来由的叹了口气。
霍晓云放下柴火,来到铁匠铺帮着霍三拉风箱。霍三见了,将手中铁锤甩到霍晓云面前,沉声道:“从今天起,你来打铁。”
看着霍晓云一脸跃跃欲试的兴奋劲,霍三道:“打铁可以熬练筋骨,以稳准为基,修炼力道,一定要心平气和,不可意动。”
霍晓云收起满脸的激动,初现轮廓的脸庞似有几分英气,眉目之间尽是凌厉。
霍三见了一阵恍然,心中有几分欣喜。
“真像五爷!”
......
直到十日之后,滦平从蒙山下游的沂水中带着一具无头尸体回到全真观,全真观上下却没有什么反应,只有滦平这一支的师徒五人对着一具尸体怔怔发呆。
一名须发皆白的老道士拍着大腿道:“这可如何是好啊?怎么向薛家交待?”
作为大师兄的滦平站在一旁,一言不发,不知在想些什么?
二师兄曾山是个火爆脾气,听了师父的窝囊话,心中很是不爽,道:“有什么好交代的?他薛家既然将薛峰送来修道,就应该做好薛峰身死道消的打算,谁不知道修道之路上千难万险?仙路坎坷的道理都不懂么?”
老道士无尘怒目盯着曾山道:“说的什么混账话?薛家是我们全真观的大恩客不说,而且是古鲁国千年世家,薛家家主一身修为就连观主他老人家都说是好的,我们得罪得起么?”
三师兄柳名和五师弟焦城一脸无奈。
焦城道:“老四也真是的,刚刚通了三焦,就不可一世,照俺估计在外行凶逞强,踢到铁板了。”
老道士哼了一声,甩袖道:“为师去请观主他老人家定夺。”
留下滦平四人大眼瞪小眼。
曾山道:“大师兄,老四吃饭的家伙呢?”
滦平道:“不曾见。”
柳名仔细打量着无头尸体的颈脖处,摇了摇头道:“一剑枭首,不像是我们道家练气士的手段,倒像是武夫所为。”
“那要多厉害的武夫啊,三境还是四境?”焦城疑惑道。
柳名道:“一境足以。”
“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只要出其不意,凡人也能杀了我等,何况武夫?”
“武夫这些蛮子太过讨厌,只要练就一副好身板,我们对上都有些麻烦。”
“当真?”滦平发问。
柳名道:“是我们不知山下的世界而已,听观中经常行走江湖的几位前辈说起过,凡人一旦不修道法,走武道路子,那就是我们的大敌。山下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叫‘道士横着走,就怕武夫拦路手。’”
滦平摇了摇头,脑中始终挥之不去那背着一捆柴火,在险峻的山崖间如履平地的少年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