函谷关外,一人一骑,向东而行,正是奉旨进京述职的李元。
此时的李元一袭白衣,腰间挂着一柄三尺青峰,马鞍上挂着一只黄杨弓和装有十三支箭矢的箭囊。
经过一番商议,李元将闽冉和杨不悔留在武威城,经营着自己搭建起来的势力,决定自己单骑独马前往洛阳。在经过长安时,入城拜见坐镇关中的汝南王司马亮,可是不巧的是司马亮称病不见。对此,李元虽颇感遗憾,不过也没有太过在意,此次进京述职在外人看来,一场天大的恩赏等着自己,可是作为皇叔的司马亮看得比常人要清晰很多,用司马亮一次宴会上的说辞,李元此行是:“福祸相依!”
对于汝南王的刻意回避,李元不置可否的飘然离去,这一日。出了函谷关,天上已经下起了大雪。大雪纷飞,千里江山,万里雪飘,一片银装素裹,一袭白衣的李元坐在马上,提着酒壶喝了口酒,身子也暖和了一些。
风雪中出现十余人,皆是骑着军马,身穿简单的甲胄,头戴红缨头盔,腰间配着战刀,一看就是关军中的中下层士卒。十余军卒在李元身侧呼啸而过,其中一名校尉匆匆一瞥李元,眼中带着敌意,不过却没有找李元的麻烦,而是匆匆离去。只是在十余人身后牵着一名衣衫褴褛的青年,青年脸上满是血污,但却是挺直着胸膛,小跑着跟在一批军马之后,显得颇为倔强。
又行了十余里,前面是一座驿站,专门用来接待来往官府中人之用,不过在平时,也接待一些行走与关内的各色人等。
李元推开大门,拍了拍身上的雪,驿站大堂之内原本嘈杂喧闹,顿时变得静谧起来,除了十余名军卒和那满面血污的青年之外,另外还有十余人,有武人打扮的,也有军卒打扮的,最为醒目的是一名身着华贵的富态老者和两名护卫打扮之人坐在大堂中的一侧,桌上摆着两叠小菜,一壶暖好的酒。
一名驿卒跑到了李元面前,见李元穿得不俗,颇具侠气,也不敢怠慢,微微打量一番,便躬身行礼道:“这位侠士,有什么需要在下帮忙的么?”
被认为江湖中人,李元也不以为意,从怀中摸出一张面值十两纹银的银牌丢给驿卒,道:“把我的马喂饱,再给我来壶烧刀子,一叠羊肉。”
身为武威太守,完全可以凭借自己的身份享受驿站免费的服务,不过李元却没有在这里抖搂自己身份的打算。
驿卒颇有为难的在大堂之中环视一遍,向李元摊了摊双手,意思很明显,大堂内没有位置了。
一群兵痞面露不善的打量着李元,剔着牙,翘着腿,没有丝毫腾出一个座位的意思。
“这位兄台,不嫌弃的话,可以过来坐一坐。”富态的老者向门口出言道。
李元寻声望去,微微拱手,举步朝富态老者所在的桌子走去。
大堂之内开始又变得热闹起来。
“李某谢过老先生!”李元向老者行了一礼,也和两名侍卫打扮之人打过招呼。
“相遇就是缘分,李兄弟不用太过客气,请自便!”富态老者满脸慈祥笑意。
李元坐下,不一时,驿卒便送来酒菜,摆上桌面。
李元自己给自己斟满一杯酒,敬了老者一杯,老者欣然举杯饮完杯中酒,两侧的护卫面色缓和了不少。
支呀一声,驿站的大门再次被推开,走进了一名老者和一名俏丽的女子,老者背着一把胡琴,女子抱着一把琵琶,一看就知是以卖唱为生的艺人。
李元背对着二人,继续与富态老者攀谈。
背着胡琴的老者和抱着琵琶的女子自觉的走到大堂一角,虽没有座位,但却不以为意,似是经常遇到这种情形。
大堂之内的兵痞一见那俏丽女子,都吹起了口哨,荤言荤语的满天飞。
“小娘子,来得正好,为军爷唱个小曲,小爷有赏,定叫小娘子满意。哈哈哈哈”一名军卒肆意的笑着。
“满意,怎么个满意法子?难道你想用你胯下长枪来慰藉小娘子不成?”另一名军卒笑道。
“老子真有此意,你们不要和老子争抢,等老子让小娘子满意过后,才轮到你们。”先前出声的军卒笑道。
“哈哈,谁不知你是银枪蜡头,一触即溃,怎么让小娘子满意,莫要使得小娘子对你产生了怨怼之情。”
“屁话,你怎的知道老子是银枪蜡头,你家婆姨和你说过老子的床上本事?”
......
二人肆无忌惮的调戏着手抱琵琶的女子,众人哄堂大笑起来。
“啪”的一声响。
只见一名中年文士打扮之人拍着桌子怒道:“此乃我大晋驿站,并非酒楼卖场都烟花之地,你们身为大晋军卒,不上场杀敌,在这里调戏一名手无缚鸡之力的倒是好本事!”
李元寻声望去,见中年男子虽身穿便衣长袍,但那不怒自威的气势却是浸淫官场多年之人才能有的。
中年人身边是一名书童打扮之人,面露焦急之色,想打断自己老爷的路见不平之举,可是摄于中年文士的威严,不好做声。
被训斥的十余名军卒猛地站起,纷纷抽出腰中的战刀,煞气四溢。
军卒中地位最高的校尉冷冷道:“哪里来的酸儒?老子在关外杀敌舔血的时候,你在关内享清福,你有什么资格训斥我等。”
中年文士从怀中摸出一份官碟拍在桌上,怒道:“我有什么资格?就凭我乃是朝廷钦封的关中诸路粮草转运副使。”
“关中诸路粮草转运副使?好大的官啊,只可惜你我五隶属关系,你管不到老子。”校尉道。
中年文士怒极而笑道:“你也说的不错,可是郑某与阁下的顶头上司程豪将军有些交情,你可敢报出姓名来,郑某倒想问一问程豪将军怎么治军的?”
校尉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惧,但被随之而来的冷冽之色掩盖。冷冷道:“你能走出这驿站再说不迟?”
“大胆,你敢威胁本官,这可是杀头的罪过。郑某就不信大庭广众之下,你能杀了本官?”郑姓中年人怒道。
校尉没有例会中年人,只是冷冷的扫过大堂,除了李元和富态老人以及两名护卫不直跟脚,其他人都不足为惧,即使猜测李元是江湖中人,也没有放在心上,至于富态老人一见就是一个富家翁,对自己来说也是待宰的羔羊。
“哈哈哈,方圆数十里,只有只此一家驿站。”校尉冷冷道。
就在此时,一名干练的军人走入了大堂,对着校尉打扮的军卒道:“在下乃是此地驿臣,军爷千万不可造次。”
校尉道:“本来也没什么,只是这位副使大人既然要告老子的黑状,这就不能善了了。”
驿臣叹了口气道:“都是口舌之争,何必如此?”
校尉怒道:“你算个什么东西,再多一句嘴,你也不要活了。”
驿臣怒极而笑道:“是么?来人。”
呼啦啦,十余名驿卒从大堂各处角落里冲了出来。
十余名军卒皆是抽出了腰中刀,与十余名驿卒对峙起来。
剑拔弩张。
铮铮铮.....
一阵琵琶之声响起,曲子是名曲《十面埋伏》
背着胡琴的老者笑道:“这几位军爷要听曲,这有何难,就让小老儿和小女为各位军爷弹奏一曲吧,为各位下酒。”
李元和富态老者看向卖唱的二人。
李元双眼一凝,怀抱琵琶的女子自己不认得,可是背着胡琴的老者自己觉得眼熟,像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一般,只是一时三刻想不起来。
《十面埋伏》响起,众人陷入了莫名其妙的意境之中,似乎是两军决战时,声动天地,瓦屋若飞坠。徐而察之,有金声、鼓声、剑弩声、人马辟易声,俄而无声,久之有怨而难明者,为楚歌声;凄而壮者,为项王悲歌慷慨之声、别姬声,陷大泽有追骑声,至乌江有项王自刎声,余骑蹂践争项王声。使闻者始而奋,既而恐,终而涕泣之无从。
校尉和驿臣都不约而同的面露提防之色,各自后退了几步。
富态老者身侧的两名护卫缓缓起身,皱眉看向老者和女子。
李元盯着老者,恍然大悟,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当日自己初到金堂县,在街面上出手相救的绿珠的爷爷。
老者缓缓抽出胡琴中的剑,冷冷笑道:“这几位军爷,你们好生跋扈,今日就不要走了。”
没有看到老者怎么动手的?只觉剑气四溢,十余名军卒皆是生死当场。
老者没有停手的意思,缓缓的朝富态老者走来,笑道:“陈先生,我们又见面了。”
富态老者叹了口气,道:“真是阴魂不散!”
就在此时,缓缓起身的李元对着手持长剑的老者道:“你还认得李某么?”
“是你?”老者大惊。
“是我!”李元冷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