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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拒不面圣

2018-11-18发布 3347字

“爷爷,您别乱说!”莲苏毕竟年轻,不知傅青主此言的用意,心疼地劝慰道。

冯夫人到底还是个聪慧的女子,见丈夫束手无策的样子,忍不住瞥了一眼立于床榻旁边的傅莲苏说:“是啊,傅先生,就算不为自己,您也得为您的孙儿着想啊!您若是走了,让您这么可爱的孙儿可怎么办呢?”

傅青主听出了弦外之音,他知道,冯夫人是在拿孙儿的前程甚至是身家性命做要挟。

见傅青主有所顾虑,冯夫人顿时摸清了他的软肋。她扬了扬唇角继续说道:“您的孙儿这么可爱懂事,您忍心让他将来也跟大清对着干吗?”

傅青主猛然抬起头,看着眼前的这位看似弱不禁风实则招招夺命的冯夫人,嘴角微微动了动,依然没说话。

冯夫人知道说中了傅青主的心事,毫无顾忌地接着说:“我知道您对大清不满,但如今大清已经根深蒂固,根本无法动摇,没有哪个朝廷是永垂不朽的,改朝换代也是大势所趋。哪一个朝代不是从别的朝代更替过来的?难道您打算让您的子子孙孙以后永远想着明朝吗?”

傅青主直了直身子,目光顺着半掩的轩窗飘出了很远:“改朝换代确实古来有之。我的儿孙走什么路那是他们的自由。但我傅青主作为明清更替的亲历者,不能忘记恩师挚友家仆乃至千千万万个百姓被残害的事实!”

“其实,傅先生并非不想做清廷的官!”冯夫人停顿了一下说,“而是压根就不想做官吧?听说您在明朝时便无心仕途呢!”

冯夫人的这句话总算是说到了傅青主的心坎里,虽然心中认同,但嘴上仍说:“贫道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你瞧我这身子骨能受得住一顶沉重的乌纱帽吗?”

冯夫人莞尔:“傅先生年龄的确大了,但您态度如此坚决哪里像生病的样子呢?”

冯夫人的弦外之音是,就算你病得再严重,只要态度强硬,依然是脱不了身的。所以,要想顺利离开京城,只能向朝廷服软。

这一招虽然管用,但傅青主却并不认同。

“咳咳咳!”他咳嗽了几声,在儿孙的帮助下缓缓地躺回床上。

冯溥见傅青主软硬不吃油盐不进,根本拿他没办法,只好拽着夫人的手告辞了。

躺在床上,傅青主想了很多,他在想如何才能不失尊严地顺利脱身。但接连想了数日,仍然没个头绪。

正郁闷时,傅眉告诉他,戴廷栻来了。

傅青主顿时精神大好,一下子从床上爬起来说:“快请他进来!”

话音刚落,便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老兄,我来了!”

傅眉将戴廷栻让进屋内,轻轻关上门带着莲苏离开了。

屋内,傅青主在低声说着自己的新计划:“刊印医书一事我有了新的想法!”

戴廷栻忙问:“喔?老兄有什么好的想法?赶紧说来听听。”

傅青主叹了口气,前几日那位庸医林某人的所作所为至今让他气愤难当。

他看着这位年近六十的老朋友语重心长地说:“当今世上庸医太多,很多甚至连庸医都算不上,拿着几个不知从哪里抄来的方子到处骗人。我在想,如果那几本医书要在百年之后才能刊印的话,那这一百年内得有多少无辜的百姓被误诊被治死?想想都可怕!”

戴廷栻的眼睛里放着光:“所以,老兄是打算提前刊印了是吗?我支持你!”

“是啊!这次进京路上的所见所闻彻底改变了我的想法!就看这一次能不能活着回去了!”

康熙十八年(1679年)三月初一,康熙皇帝亲自主持的“博学鸿词科”考试在保和殿正式开考。

肃穆庄严的保和殿内,年仅二十六岁的康熙皇帝端坐在龙椅上,吏部尚书冯溥和左都御史魏象枢分立左右。

大殿之下,是来自大江南北的一百多名博学多才的士子,冯溥双手捧着花名册,高声宣读着前来参试者的名字,被叫到名字者一一上前跪拜。

听到这些早有耳闻的名字如今就在这大殿之上,康熙十分满意。此时,他的心中万分期待见到传说中为恩师伏阙鸣冤的傅青主,毕竟,对于一位掌权者来说,忠诚是最难能可贵的好品格。

而傅青主不仅忠诚有才华,而且数十年如一日地免费为百姓问诊,这一点更是让他万分敬重。

然而,但当冯溥读完长长的名单时,却仍旧没见到傅青主。

他微微侧过立体感十足的一张英气逼人的帅脸,低声问道:“傅青主他人呢?怎么没来?他不是已经到了京城了吗?”

冯溥连忙回禀:“陛下,傅青主早已经到了京城了,只是年事已高,加上一路颠簸,身体吃不消,如今正在城外的圆教寺内养病。只怕是,不能前来参加考试啊。”

康熙冷冷问道:“喔?有这么严重?”

魏象枢上前回道:“冯大人所言属实啊陛下!朝中许多官员都去探望过他,冯大人也去过,傅青主年迈体弱,此事不假。”

康熙面无表情地说:“圆教寺离京城只有三十里之遥,他既能千里迢迢来得了京城,又怎么会走不完这短短的三十里路呢?再者说,他本人就是百姓口中的神医,就算有病的话也早就应该调理好了。依朕看,这位傅先生是在跟朕拿架子吧?”

冯溥心下一惊,赶紧替傅青主解释道:“陛下,傅青主虽然心高气傲,放荡不羁,但他既然能来京城,说明忠心可嘉,但由于之前他曾经蹲过大牢,身体被折腾坏了,加上上了年纪,恐怕一时半会儿调理不好啊!”

康熙说:“你说的这些我只相信心高气傲这一句!”

见冯溥诚惶诚恐不知所措的样子,康熙接着说:“既然如此,那朕今晚就在体仁阁举行宴会,赐宴给诸位士子,就算他再怎么心高气傲,这一回也总该来了吧?”

冯溥心里没有把握,但嘴上不得不说:“皇上仁慈。”

冯溥知道,虽然康熙这一次并未追究傅青主的罪过,但倘若晚上的宴会他仍旧不到场的话,后果就没那么乐观了。

一旦惹怒了皇上,后果可想而知。

他本人对这位既懂得感恩又有情有义不贪恋身外之物的传奇人物十分崇拜,尤其是经过上次的一番“较量”之后,对于他的智慧也十分敬佩。

为了保护他,从保和殿里一出来,冯溥便骑着马一路疾驰到圆教寺找到傅青主,将康熙并不追究他缺考,并邀请他晚上参加晚宴一事告知于他。

并再三叮嘱,即便是不吃不喝不言不语,人也一定要到场。

傅青主听完后咳了一声说:“恐怕贫道这身子骨赶去之后这口气也就该咽下了!既然不去是死,去也是个死,那贫道还来回折腾个什么劲呢?倒不如省点时间多睡一会儿。”

说完,便缓缓地合上了眼睛。

冯溥见说服不了,只好离开,临走时又不死心地对傅眉说:“皇帝是九五之尊,他的话便是圣旨,若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违背他的意思,恐怕是凶多吉少啊!你好好劝劝你父亲,让他务必要参加今晚的宴会。”

傅眉说:“父亲并非有意抗旨,若真是那样我们也就不会千里迢迢的赶来京城了,可是他这病就算是见了皇帝也当不了官啊!到时候拒绝入朝做官不一样是违抗圣旨吗?”

一句话,让冯溥无言以对。摇了摇头,无奈地离开了。

冯溥走后,傅眉便走进房间将冯溥的话对父亲重复了一遍,傅青主说:“倘若今晚去了,那白天不去考试的罪名不就更加坐实了吗?就算皇帝不予追究,那去了之后呢?”

“去了之后,恐怕就要让您入朝为官了,到时候再推托有病在身就显得矫情了。”

说到这儿,傅眉顿时恍然大悟:“还是父亲考虑的周全,既然是病,就要一病到底,这才合乎常理。”

当天夜里,体仁阁内灯火通明金碧辉煌,康熙赐给士子们的晚宴隆重地开始了。

列位大臣和一百多名士子高呼万岁,康熙微笑着端坐于大殿之上高高地举起了酒杯。

旁边的太监见状,忍不住说道:“陛下今晚好兴致啊!”

康熙哈哈大笑道:“有这么多贤良之士将要入朝为大清效劳,朕岂有不高兴之理啊?”

说到这儿,他又一次想到了傅青主,便随口问道:“傅青主来了吗?”

太监如实禀告:“陛下,奴才已经派人通知过了,据说那个傅青主仍旧卧病在床,起不来啊!”

听到这儿,康熙脸上的笑容顿时凝结成冰,握住酒盏的手也在微微颤抖。他重重地将酒盏往龙案上一放,声音低沉地说:“去,把冯溥给朕找来!”

此时的冯溥正端着酒杯替傅青主担心,见康熙的唇型像是在喊自己,赶紧起身凑到皇帝面前,假装不知地问:“陛下,发生什么事了?”

见康熙不肯开口,旁边的太监开口说道:“傅青主目无君王,三翻四次地拒绝皇上的好意!”

冯溥额头开始冒汗,他不知道这位公公为何要在这个时候多嘴,添油加醋地说这番话,这不是摆明了要置傅青主于死地吗?

他怎奈他说的全是实情,让人无以反驳,只能胆战心惊地听着。

那太监接着说:“就算他病得爬不起来,那他不会找人抬到大殿吗?就算到了大殿上不能吃吃喝喝不能给陛下下跪,那也得来不是吗?难不成还想仗着自己的那点点才华不参加考试就让陛下封他入朝为官吗?这种人,就是心高气傲想得美!”

康熙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太监赶紧扇自己的脸:“哟,说多了!奴才多嘴!奴才知错!奴才以后再也不敢胡言乱语了,求皇上饶了奴才这一次吧!”

康熙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随后,便与冯溥一起商量着该如何处置这个胆大妄为目无君王的傅青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