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清寒本来打算先去内廷狱当中探一探情况,但是晏苏委托侍女来给卫清寒送了一封信,大概内容便是,叶笛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并且没有表示出异议,但是叶笛不认识卫清寒,所以要卫清寒拿好了信物,直接接上他就可以了。
事情简单的如同是过家家一样。
似乎晏苏也考虑到了卫清寒这样直接走了,会对四皇子有不好的影响,所以晏苏只是让卫清寒将叶笛送到镇北王府,镇北王会接管接下来的事情。
卫清寒伸手将信在烛台上烧了,摩挲着手中的玉佩,半天没有说话。
四皇子自一早卫清寒收到信开始,便有一种强烈的不安的感觉。他这一天一直跟在卫清寒的身后,“先生,您不会走的吧。”
“想什么呢,不会的,你今晚乖乖听话,要让福明和春娟两个人陪着你,知道吗?”
四皇子低着头。
“我就是去办事儿,很快就会回来的。”卫清寒浅笑,看向四皇子的目光中,有着他难以察觉的柔情。
“那我们说好了,不许反悔。”
卫清寒笑的眼睛都眯上了,“好好好,绝对不反悔,我们拉钩。”
两只手拉在了一起,四皇子凝神看着卫清寒那纤细的手指。
可千万别反悔哦。
傍晚时分,卫清寒便收拾好了东西,为了防止中途有误,卫清寒甚至带上了易容用的衣物和用品,左右也不占地方。
偷偷地摸进了内廷狱当中,迎面而来是久不见阳光的腐朽的味道,卫清寒按照晏苏画的地图偷偷往前走,进来之后才发现,戒备倒是比想象中的松,可是在这狱中,躲关着的人比躲守备还要困难。
卫清寒到了叶笛的牢前的时候,只感觉走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将手中早就准备好了的细铁丝插进了锁中,只听“咔哒”一声儿,锁便被打开了。
牢中的人睁开了眼睛,卫清寒一手将玉佩抛给了叶笛,一边又拿那铁丝来给叶笛撬开了脚铐,“出去的时候,小心别被牢中人发现,他们若是喊起来就不好了,你没受伤吧。”
卫清寒一串儿的话都说完了,才有心抬起头来看向叶笛,叶笛的似乎略有痴楞,“哎,想什么呢,魂儿丢了啊。”
离开了四皇子等人,卫清寒骨子里的劣根性又重新被翻了出来,说话也没有从前的那般客气了,叶笛回过神来。“没,没事。”
“能走吗?”
“我没事。”
“那走吧。”
两人贴着墙根一路前进。到了内廷狱外,卫清寒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走。”
两人脚步不停,开始往宫外走去。
过程顺利的让卫清寒觉得有一些意外,望着近在咫尺的镇北王府,卫清寒出了一口气,“那个,我就送你到这里了啊,之后你进到王府里,会有人安排你出城去的。”
从身上解下了包裹,“啊对,这是易容用的衣服,虽然你可能不大合适吧,但是留着吧,万一用上呢……”
卫清寒话还没说完,叶笛突然一把将卫清寒拉了过来,两人靠在了转角的后面,“嘘。”
卫清寒眯起了眼睛,看见了黑夜当中走过了一个熟悉的人——侍书。
人消失了,卫清寒只觉后背一阵寒意。那个方向……
来不及和叶笛解释,卫清寒飞身进了镇北王府当中,里面便是郑海棠的秀楼,卫清寒毫不迟疑直接冲了上去。
郑海棠倒在桌前,腹上还插着一把匕首,嘴中不断地涌出血来。
“郡主,小郡主?”
“卫……咳咳……快……快走……”
郑海棠扑在了卫清寒的身上,温热的血浸染了卫清寒的衣服。
“不,不行,郡主,郡主?你醒醒,我去……我去给你找大夫。”
活了这么多年,卫清寒从来没觉得哪一刻像是现在这般绝望过。
门“砰”地被推开了,侍女尖锐的叫声响起,“来人啊——”
卫清寒人是恍惚的,等他清醒的时候,人已经被叶笛拉到了镇北王府外。
“不行,我不能走。”卫清寒甩了叶笛的手,便要回去。
此刻叶笛无比的冷静。
“卫公子,方才出来的人你认识对吧,这明显的是在给你设局,如果现在不走,那你真的就没机会解释了。”
“我为什么要解释!”卫清寒满脑子都是郑海棠闭上的双眼。
他想起来他遗忘了什么,他不该把那封信留在客栈中,他应该直接送走了,直接给桓远,自那次,侍书喊出了“清寒公子”开始,他就明白了,侍书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侍书了。
卫清寒感觉两行清泪滚落。
镇北王说的没错,他就是应该离郑海棠远点的。
街上传来了整齐的脚步声,叶笛也顾不得在去做卫清寒的思想工作,拽着人便朝着隐蔽的地方躲去,卫清寒凭着本能跟着叶笛走,脑中混沌,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一夜过去了,四皇子坐在桌前,蜡烛已经燃尽了,卫清寒没有回来。
他伸出了右手,他就知道,好不容易有这样好的机会,卫清寒怎么可能回来呢,他那样的人,是那般的羡慕着自由。
他想想那柏含水的样子,他努力做到了他那个样子啊,他乖巧,听话,懂事,聪慧,可为什么他还是留不住他呢。
宫中的警钟响起,是有逃犯的钟声。
四皇子站在窗口,看着已经吐出鱼肚白的东方,你说,只要我努力,得到这个天下,那就能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情,那,我就试一试好了。
城郊。
卫清寒坐在溪水边,将自己的手放在溪水中,溪水缓缓地流过,那点红最后消失不见,自从镇北王府出来之后,卫清寒便是如今这副如同失了魂一样的状态。
叶笛安顿好了临时买的两匹马,回头看了一眼卫清寒。
真是太像了啊。
叶笛坐在了卫清寒的身边,“还在想海棠郡主呢。”
卫清寒将手从溪水中拿出,对着太阳反反复复的看。
“从前,我自觉我的手上从未沾染过鲜血,即使我亲手杀过那么多的人。”
卫清寒把手放了下来,目光远眺,“直到今天。”
叶笛陪着卫清寒看向了远方,“那人是叛徒吧。”
“你怎么知道。”
“猜的,你昨天表情很震惊,很难以置信,也很懊恼,说明你知道她不对劲,不过没有加以注意。”
卫清寒低头,“是我错了。”
“这个世界上,比对手更可怕的是叛徒,因为你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便会捅你一刀,但是有一件事情是确定的,人不能丧失自己的希望。”
“呵!叶将军的心态真好。”
叶笛伸手丢了一颗石子进了溪水中,“我曾经有一位好友,他少年得志,满腹诗书,京城中的女子,几乎无一不拿他当梦中情人,他有一个美丽贤惠的妻子,与他举案齐眉,还有一个可爱的女儿。后来……”
卫清寒神情恍惚,可爱的女儿五个字,又将他带到了郑海棠的身上,他猛然地又将双手放回到了溪水中,只有溪水的冰冷,才能让他无法感受鲜血的温热。
“后来,他家有人密告,他父亲与先帝的兄弟有勾连,要推翻当朝皇帝的统治。”
“那你这个朋友,还真可怜。”
卫清寒其实并没有注意叶笛说的是什么,只随口应了一句,起身道:“我们走吧,京中应该已经发现你不见了。”
“你要去哪。”
“回江南。”
“现在镇北王府肯定都觉得郡主是你杀的,他们一定会在江南布置人手的。”
卫清寒耸耸肩,“想杀我的人多了。”
“你不想自己查一查海棠郡主的死因吗?”
卫清寒看了一眼叶笛。
“那你要去哪儿。”
“西羌。”
“嗯?”
“西羌如今正处于战乱阶段,我们只需要使一些小动作,至少能让他们十年不做乱。”
卫清寒嗤笑,“叶将军还真是忠君爱国啊。”
“这和忠君爱国没有关系,守护这片土地上的百姓,是我叶家的责任。”叶笛声音平静,没有半点被卫清寒讽刺后的感觉。
卫清寒又看了一眼叶笛,那人脸上的神情不似作假。
反正卫清寒是不能够理解,为什么一个刚从狱中出来的人会这么平静地说出这种话,当真是一点恨意都没有的吗?他如今满脑子都是郑海棠的事情,便也懒得仔细的去问,也懒得讽刺上一句什么,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生活方式,总之他不可能强迫他做什么事情就是了。
披上了外衣,盖住了染血的锦袍,卫清寒伸手摸了摸那片血迹。
火光中,刀影下,倒下的人变成了年少的少女,卫清寒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都是胡思乱想罢了,是胡思乱想的。
卫清寒翻身上了马,“既然答应了晏大人,我自然会平安送你到安全的地方,之后的事情,就不劳烦叶将军管了。”
“爽快。”
两人的身影消失在了溪边。
等着,我一定会回来给你报仇的,郑海棠。
卫清寒最后一次看向京城的方向,暗暗下决心。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