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渊世家的故事发生在‘错误之旅’结束后的第五年

==

爱诺希970年

江南宁国国都-玲水城-大蛟宫

【伤口已经结疤，为了完成最终的试练，这点痛根本不算什么】蛇泉兮将右手绷带一条条卷开，手掌的刀痕尚未痊愈，她尝试看能否握拳，发现还有所欠缺。她扭动了几下脖子，纤细但结实的左臂肌肉上是一条极具艺术性的青绿色毒蛇，这纹身的盘绕方式与龙渊家族的蛟龙基本一致，这是一周前刚纹完的，是蛇泉与龙渊的武士特征，如若她是城主的孩子，那这也被称作是基本的成人礼。

蛇泉一族世代为龙渊一族打造神兵利器，武士是龙渊的最高荣誉，但蛇泉完全没必要去成为武士，尤其是女性~历史上成为武士的蛇泉女子基本没有记载，但对于兮来说，她必须要向世人证明自己可以达到那个目标，这不是空穴来风，里面的缘由只有她自己知道。

“她的血并不干净，她出现在大姣宫是个错误。”——这句话到底是谁说的已经无从考证，因为说的人太多，母亲是妓女、父亲是酒鬼的形象阴影在她有意识起就一直如阴霾一样笼罩着她，如若不是城主龙渊仁的照顾，她相信自己要么流落街头，要么就得沦落到走母亲的老路~

如若城主没有说谎，那故事应该是这样的：在十六年前，蛇泉宇喝醉后让古苏城名伎‘童谣’怀上了孕，几个月后，蛇泉兮在花街柳巷中出生，她名字中的‘兮’代表着消极的意思，对于贵族来说，在妓院里结下私生女是莫大耻辱，蛇泉宇回避自己女儿已经出生的事实，不过在蛇泉兮两岁时，蛇泉宇的性病突然恶化，临死之前将这件事又告诉了城主龙渊仁，他请求城主满足他最后一个愿望——将蛇泉兮接到大姣宫中，不要让她走母亲童谣的老路。

龙渊仁的确这么做了，并且以正常贵族的待遇给与蛇泉兮，直到现在，她脑海中关于母亲的形象极为模糊，对于父亲的记忆完全没有，不过对于城主龙渊仁的感情却相当深厚，他就像兮的父亲一样。不过身世的歧视依旧无法避免，她想成为武士的原因有二，一是报答城主龙渊仁的养育之恩，二是像世人证明她是一个真正的贵族武士，父母如何与她无关。

她走进浴池中，让水位埋没至她的肩膀，纹身师告诉她伤口需要时常用温水清洗，为此她不敢有丝毫懈怠，那些成群结队的蛇泉、龙渊族的女孩让她打心底里羡慕嫉妒恨，由于身世原因，她在这里一直没有朋友。并且由于父亲死于性病，因此谣传蛇泉兮也有这种传染病，所以靠近她是一种危险的行为，为此小时候吃饭时曾有龙渊家的女孩公开表示应该给蛇泉兮一副独立的餐具，不然大家都会很惶恐——这给她多大的打击只有她自己清楚。

虽然事实证明了她根本没有任何传染病，但这依旧无法让其他人靠近她、跟她做朋友，没人愿意主动去理会一个一直被孤立的人，她也从未有过胆量去主动找别人说没必要的话——好在成为武士后给了她莫大的自信，她认为这应该是一个不错的开始。

很多人都说过她的母亲童谣是当时最有名的艺伎，样貌极为漂亮妩媚，这点在她身上有很强的体现，有些认识她母亲的人说她与童谣有七成的相似，蛇泉兮很清楚这是一种侮辱，因此但凡有同龄男子友好地说她是美女时，她都会警惕敏感地回复这些男子一个‘滚’字。

她唯一喜欢的部位是她的鼻子，因为这是她五官中唯一一个跟母亲不同的地方，她的鼻子宽长挺拔，如工匠精心雕刻出来的一般，龙渊仁、慎全、利寒等好多玲水贵族都有这样的面目特征，照镜子时这是她最满意的地方，至少有那么几个瞬间，她可以因此忘记自己母亲是妓女的事实。

是的，客观来说，蛇泉兮是大姣宫里最好看的女子，但由于过于好看突出以及其特殊的身世，她是被彻底孤立的人，即使完成了武士的考核，也无法改变一些事实。

她喜欢在浴池里思索的感觉，这让她可以暂时放下一切的压力，好好享受这简单原始的舒适，在闭上眼睛时，她会想象一些天马行空的东西，比如云层中飞的鲲，海里面遨游的大章鱼等等，在思索到一半时，耳后传来脚步声，六个龙渊的女子有说有笑地裹着洁白大浴巾也来到了浴场，不过在看到蛇泉兮正在泡澡后，她们的说笑戛然而止，变为了小声细碎的议论。

兮并不意外她们的刻意远离，她使用的是浴场里最宽敞舒适的大浴池，不过为了远离她，那六个人宁愿挤到一个小且不舒适的小浴池里，蛇泉兮感觉脖子一阵燥热，知道自己身上正凝聚着别人不好意的目光，于是很识相地从水中站起，准备离去。

“她这么骚，谁知道是不是勾引了考官才过的···”一个声音从她耳畔出现，这句话如一道雷劈麻了她的神经，她回头惊怒地看向那些女子，表情中是不敢相信这些女孩会说出这种话，然而换来的只是那六张茫然困惑的面孔。【你们如果谁不服，可以跟我出去比试下，或者你们自己没有勇气，让你们男朋友来也行。】她想说出这句话，但最后只是沉默着离开，她明白这些话只会无力地招来更多的恶意，她并不伤心，这么多年过去，早就习惯。

穿上衣服系紧腰带后，她打算到外面逛逛，如果没有什么有趣的事，就出大姣宫，到外面的一家小食店里吃一份南瓜粥和生煎包，大姣宫外的人相对来说更加和善，因此她更喜欢在宫外用餐。

【成为武士后，要尽量保证刀不离身，因为武器是武士的生命。】导师的话突然出现在她脑海中，她下意识摸了摸臀后，那里没有挂绑着刀【刚成为武士，我要开始养成一些好的习惯】为此她特意折返，将那把起名为‘红月’的中刀挂在后腰下部，还有一把大长刀过于笨重，背着也累，就没有多理会。【长的是打刀，短的只是辅助···】她略有犹豫，但想到龙渊族的其他武士也没有日常背打刀到处走的习惯，也就彻底不高兴去背负这目前不必要的东西。

大姣宫中生活的贵族实际上不算多，很多龙渊族的后人在成年后就会嫁到宁国本地小诸侯的家中，鲜少有人会离开这里往北方去，因为老一辈的人都说出了宁国其他地方都太穷苦，日子肯定过不惯的。

洗完澡后走在宽敞美观的大姣宫中是一种别样难得的惬意，尤其是这傍晚时刻，烈日褪去地表仍有火热余温，微风吹过尚有水渍的皮肤，凉爽舒适，精神思维也跟着一起警醒。

大姣宫的正前方是斩蛟池，千百年前工匠以汉白玉为材质雕刻出这庞大、高达十多米的巨像，巨像位于人造水池的中央，一头巨大扭曲的蛇状生物从水中爆出，一个体积相对要小太多的人则站在这巨兽的头部，手握一把长刀直插怪物的脑子里，这个故事蛇泉兮已经听烂了——相传在遥远的蚩黄大帝时期，也就是近两千年前，宁国毒沼瘴厉之气极为严重，源头是大蛟湖中有一头被神明封困的魔龙一直在散发着毒气，初代龙渊族长‘龙渊一’挑战魔龙九十九次都以失败告终，最后一次，蛇泉一族打造神器‘血墨杵’给与龙渊一，一最终将血墨杵插入魔龙颅内，战胜了不可一世的深渊魔龙。

这个故事极具夸张的神话成分，这点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将其当作真实历史来看，不过真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很多人坚信所谓的深渊魔龙是真的，血墨杵也是真的···蛇泉兮对此不做什么评价，她对这些奇幻的故事有兴趣但不会完全信以为真，毕竟甲国人曾来过这里，告诉她甲国那边的海叫‘沉鲲海’，数万年前海平面比现在低很多，直至荒古巨鲲从空中陨落掉入海中后，海平面才因此爆增。——如果故事是真的，那鲲岂不是比山还要大？

【如果按照史实来描述，这里应该叫‘戳蛟池’，而不该叫‘斩’】她抬头凝望那雕像，直至脖子微酸才离开。

“如果我们把黄金公爵的真面目给挖出来，那可完全是一种壮举”

“擅自行动是绝不可取的，而且古苏那边太过于复杂···”

“这点不用担心，督察卫的线人我联系到了，三天后会有一批货在晚上通过河运抵达水鬼港。”

在走到一处拐角时，蛇泉兮停下脚步，她听到里面有声音，好奇心使她侧耳倾听，这声音非常熟悉，巷子里的两个男子肯定就是龙渊慎全和龙渊利寒，他们二人在玲水颇为出名，是城主龙渊仁的两个亲儿子，在同一年出生，他们母亲为两个孪生姐妹，不过十八年前龙渊利寒的母亲出了点意外死于难产···从外观上看，慎全和利寒还算相似，不过性格有所差异，哥哥慎全更为稳重，而弟弟利寒则在某些方面比较莽撞和暴躁。他们二人在五年前就完成了武士考核，左臂上纹的是龙，这点让蛇泉兮打心里地佩服。

“这个事情应该向父亲汇报一下比较好。”龙渊慎全双手环抱靠在墙上“而且你完全不知道黄金公爵有多大的后台，就我们两个人去，一旦陷入僵持，情况就会变得非常被动，而且会打草惊蛇。”

“后台？我们是这个国家的继承人，宁国的公爵只有一个，害怕一个地痞头子更不可取。”利寒咬了咬牙“那个女孩才九岁，吸存灵吸地骨瘦如柴，被活活给···”他欲言又止，慎全也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几息后弟弟继续“父亲是什么样的人你比我更加清楚，他不舍得让你这宝贝儿子身上出现一点的伤疤，承认吧，你肚子上的肥肉比去年又多了一圈，如果再不运动运动，早晚得变成一个废物。”

慎全犹豫了会儿，利寒趁热打铁“想想，如果我们铲除了顽固的黄金公爵，将那些巨量的存灵赃款都缴入国库那该多棒！这是一个一举多得的事情，我们已经十八了，叶文公十七岁时就去打仗，而我们却在这里发呆，你真觉得很安逸？”

“可父亲···”

“别再喊父亲了”利寒果断驳回“你接下来就是国君，你得学会自己做主，自己去判断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况且你也很清楚父亲不同意我们去的原因是出于完全没有必要的保护，他只会让一些懦弱且不值一提的家伙去调查那种地方，到头来永远都没有任何进展。”

“你——”慎全最终还是被弟弟说服，他短暂思考了几下“你是说三天后？”

“没错，我们可以提前一天抵达古苏。”利寒语中颇有得意的意味

“对于那个订单，你还有其他什么信息？”

“那个订单从白鬼那边顺着无量江往下飘，据说那船上装的都是腌肉干和酒，但是底仓有一层全都是存灵”利寒说道“那可是一艘三层多杆的大船，底层都是存灵是什么概念？这个大生意肯定能把黄金公爵顺藤摸瓜挖出来。”

慎全摸了摸下巴“就我们两个人？”

“当然，怎么，难道你还得把伊和玄叫过来？”

慎全当然不想拉那两个还不成熟的弟弟“找到黄金公爵然后呢？”

“然后？”利寒微微一笑“然后就用我们最擅长的方式，让他把肚子里的黄金都吐出来。”

“你在这里啊。”蛇泉兮旁边突然传来一声爽朗的问候，正在偷听的兮顿时吓了一跳，她回头看去，望见导师龙渊目穿着宽敞的袍子走向他“在做什么呢？”他随意问道，蛇泉兮支支吾吾，正慌错时，巷子中龙渊慎全和利寒从阴影中走了出来，他们两人自作很熟地站到兮的身边，“目大师您好”慎全行了一礼。“我···”蛇泉兮茫然左右顾看，利寒和慎全分别站在她左右。

“我们正在庆祝小兮完成了最终的试练”利寒抢在她前面连忙说道，此话说出时，蛇泉兮本能性一愣，心跳变快。

目大师点了点头，他有着一撮可以算得上性感的山羊胡，眼睛很小“蛇泉兮能完成试练很了不起，虽然城主大人明面上没有说，但看得出来他还是挺高兴的。”

“主要还是多亏了目大师的教导。”蛇泉兮紧张地回复道，利寒的手轻轻放在了她的肩头，暗暗用力捏了下，是在警告她不要将某些事情说出去“如果目大师没什么事的话，我们现在正准备一起去吃顿庆祝宴，要一起么？”

“不了”目大师回答，他向来都很忙碌，决然没这功夫“那你们先忙，军部那边还有些事情我要去处理下，祝你们玩的开心。”他满意地对蛇泉兮点了下头，和慎全利寒问了声好，转身逐渐离开，在确定周围没有人在观望后，慎全悄无声息地走回巷子，利寒则将蛇泉兮毫无商量地拉近了黑暗之中。

他将兮一下子推在墙面上“是不是没人告诉你不该去乱偷听别人说话？小蛇。”利寒死死盯着她的双眸，两人此刻距离极为亲密，宛若一对恋人“说吧，你在那边呆了多久，最好不要让我知道你是在撒谎。”

“你吓到她了”慎全提醒，蛇泉兮的高度紧张引起了他的注意。而对于蛇泉兮本人来说，这还是第一次跟男生靠的这么近，她咽了口唾沫，清晰感受到胸腔内狂跳的心脏。

利寒叹了口气，不耐地不让自己靠的过于接近，摊开一手掌，示意她说。

缓了好几会儿后，她才不流利地开口“我都听见了”她眼神逐渐坚定，没有丝毫回避“你们要去古苏，去找黄金公爵，在城主大人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最后她特地强调。

慎全背过身子抹了抹脸，利寒则一边思考一边认可般地对蛇泉兮点了点头“你通过了武士试练，对吗？”他突然这么问道。

“没错”【他要干什么？】蛇泉兮陷入古怪的遐想“就在不久前，是目大师教我把···”龙渊利寒打断她的话“把你的刀拔出来”他虚抓握几下手“对，就是你身后藏着的那个红漆刀鞘的刀，拔出来。”

蛇泉兮慢慢将刀拔出来，这个动作令龙渊利寒着为不满“不不不”他纠正“再插回去，我是说快速拔出来，就像要作战一样。”

【他是想跟我——决斗？】蛇泉兮皱紧眉，她把刀插了回去【不对，这里空间太小，而且决斗应该用打刀···】她抓紧刀鞘，按利寒的要求快速拔出，结果在那个瞬间，一声金属撞击的颤响传来，她只感觉手一阵酥麻，什么东西飞了出去，结束后，她看见利寒手握着白柄短刀，刀刃直指蛇泉兮，在蛇泉兮前一秒拔出刀的瞬间，利寒也将自己的刀拔出来，同时将兮的武器打飞。

实力差距瞬间暴露，利寒的速度之快简直肉眼无法捕捉。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选当武士这条路，但对于你来说，决然不是什么好事。”利寒的眼神如野狼一样“把你所听到的话全部都忘掉，或者永远埋没在你记忆深处，别说出来，这样对你我都有好处，否则下一次，飞出去的可就不是你刀了。”

蛇泉兮额上的汗滴缓缓落下，利寒的那把名叫‘狗牙’的短刀在手中耍杂技般甩了几下，最后插回他腰部的刀鞘中“慎全”他转向大哥“我们给这个小蛇一点时间自己考虑下。”

龙渊慎全弯腰捡起甩落的短刀‘红月’，默不作声地将其递给蛇泉兮，然而就在兄弟二人要离开巷子时，兮极为果断地突然开口“我拒绝”这声音还不小。

利寒一愣，怀疑自己听错，以看怪物的眼神转头看向她，慎全则很淡定，平静地观察这个小两岁的少女到底要干什么。

“你吓不到我，要让我不把这事说出去可以，但我有一个条件。”她将红月插回去，抬头坚定地看着利寒“我也要去参加你们的行动。”

“你不会觉得这很有趣吧？”利寒微微皱眉

“目大师说过，我的体格天生不擅长与其他武士正面搏击，所以我所训练的，是刺杀之术”她把视线移到慎全脸上“古苏城人员密集复杂，你们又是夜晚行动，所以我想，应该会有很大用处的吧。”

“你想太多，没有任何用处，该死，是不是又一个看仙武小说的？”利寒看向慎全。

“你们没得选择，如果不带我去，我就告诉城主。”蛇泉兮鼓起腮，以掩饰自己紧张的神情。

“你为什么要去？”慎全轻声问道，他声音相当好听“这与你没有关系。”

“我为什么要去？你们不会明白的。”她吐了口气，握紧拳头，眉宇紧皱，在她摊开手时，利寒和慎全才注意到她右手手掌有一道已经结疤的刀伤“尤其对于你们两个来说，更加不会懂，所以我也就懒得解释，但不管怎么说，我就是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