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慕润不置可否，对于精神补偿，好像是在讨论别人的事情。陈冬梅看见他的样子，知道他又走神了。本来在维权过程中，陈冬梅也没有指望他能怎么样。

陈冬梅知道，像张慕润这种知识分子，是典型的书生。他们在校园生活，工作，对校园的情况相对了解，而对社会又相对隔膜。

特别是，这些书生对于市场经济，好像没有什么概念，只是一门心思钻在象牙宝塔内，想着他们的学术。张慕润自然是想着他的软件了。

这是一件好事，有时候也不一定是好事。比如张慕润，他开发软件的时候，好像也不怎么考虑自己的效益，而是按照自己的兴趣，在那里弄。

至于市场上有什么需求？他一概不去理会。所以，他也开发了一些软件，但是真正能给他带来经济效益的，似乎还没有。

也就是眼前有麻烦的这个软件，貌似还能给他带来一点经济效益。所以，陈冬梅才会跟着他去推销。没有想到，出师不利，竟然弄出这么一个局面来。

现在好容易，官司有了眉目，亓处长那边愿意给与一定的经济补偿。陈冬梅觉得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一定要紧紧地抓住。

也不是指望就挣多少钱，起码来说，可以产生一定的经济效益。在此之前，张慕润为了开发软件，虽然不能说是负债经营，但是经济上确实有一定的压力。

那一个阶段，张慕润差点就没有饭吃了。要不是姐姐陈夏荷的工资卡，那他真的就到了借钱生活的地步了。现在虽然没有那时候紧张了，但是也能看得出来，他的生活也还是捉襟见肘。

不说为了改善生活，起码来说为了改善科研开发的环境，条件，张慕润也急需一笔钱。

可是，陈冬梅发现，这个好像是她自己的一厢情愿。张慕润自己倒是没有这种紧迫感。他向来对于金钱不大敏感，他对于物质条件也不是多么在乎。

在这种情况下，陈冬梅也只能是勉为其难，依靠自己的力量，尽量给他争取好一点的科研环境和条件。在商量补偿的问题时，张慕润甚至都没有想到，还能提出精神补偿的问题。

陈冬梅提出来的时候，他也是不置可否。他觉得人家能在软件问题上，给于补偿就不错了。因为软件，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存在，是一个有形的东西。

而精神补偿，一听就有点讹人的意思。精神受到什么损害，外界别人是看不出来的，即使自己，也说不清楚这个损害到了什么程度。

自己都说不清，怎么能拿到桌面上跟人理论呢？现在陈冬梅公然讲出来了，更奇怪的事，对方的律师，好像也没有反对。

不仅仅是没有反对，而且是竟然也表示同意。这个就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了。不管这个事情，将来怎样结局，作为当事人，张慕润觉得他从中学到了很多的东西。

这些东西，是他在书斋中，想也想不到的。就更不要说见到了。可是，现在他却鬼使神差，一一都经历了。这些经历，对于他来说，都是不可多得的宝贵财富。

所以，尽管自己不是特别积极，但是陈冬梅提出来精神补偿的问题，他也不反对。他就像看戏似地要看看到底会有什么结果。

律师说，“既然陈女士先提到了精神补偿的问题，那么就请陈女士顺便也把精神补偿的标准说一下。起码，我们可以以陈女士说的作为一个基础，进行下一阶段的讨论。”

陈冬梅一听就来了精神。既然律师这样说，提到了下一阶段的的话题，那么就意味着，作为软件本身的补偿，反倒成了次要的东西。起码是按照刚才她给出的说法，给于认定了。因为，作为另一方，张慕润没有反对，陈冬梅基本认可。

也就是说，陈冬梅觉得，现在至少有十五万元的补偿可以落袋为安了。然后就是精神补偿的问题了。现在听到律师要她说出一个数目来，她就要认真地算计一下了。

她本身就是学经济的，对于投入产出这一套是很熟悉的。不过，对于精神补偿，究竟应该要多少？她也是心中无数的。

因为这个问题，历来没有一个标准。在法庭上，依靠的也是法官的所谓自由裁量权。那么，现在，她就临时充当一把法官，提出一个数字来。

可是且慢，这个数字应该要多少呢？陈冬梅知道自己这一开口，可就是泼出去的水了，要想再收回来是不可能的。因此，她就特别的慎重。

她的大脑就开始迅速的演算。好在，她现在有一个参照系。这个参照系，就是刚才律师提出来的，软件的市场价码，然后又一个补偿系数。

陈冬梅在网上也查看了一些精神补偿的案例。当然，那些案例，跟她现在的情况，不可同日而语。尽管是有很大区别，但是本质上还是有相似之处的。

陈冬梅综合那些案例的情况，觉得，精神补偿，应该大于软件本身的补偿。因为现在，人们更加注重精神方面的东西了。

根据这个原则，如果软件本身的补偿，定为二十万元的话，那么精神补偿要在这个标准之上，再乘一个系数。这个系数也没有先例，可是也有律师提出的系数作为参照。

律师提出来的系数在三到五之间，陈冬梅相信，律师这样提出来，肯定有他的道理。

如果她也把系数定为三到五之间，那么这个精神补偿的标准，就应该是六十万到一百万元之间。这个数字，把陈冬梅自己也下了一跳。

一百万元，是个什么概念？在陈冬梅的意识中，一百万元就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富翁了。当然，是对于他们这些将来要当白领的人说的。

至于眼下有的国有企业领导，动不动就几百万元的工资，陈冬梅只能说那是匪夷所思了。对于大多数的白领来说，一百万元，可能是他们辛辛苦苦大半辈子的收入。

所以，在心中算出这么一个数字以后，陈冬梅就有点犹豫。她犹豫的是，她这么提出来，人家会不会觉得他们是狮子大开口呢？

陈冬梅就看看张慕润，张慕润没有什么表示，因为他也不知道，陈冬梅即将提出的，是一个什么数量级的数字。所以，他很淡定地坐着。

亓处长就显得十分紧张。既然精神补偿这个问题，事先他自己估计不足，带来的问题就是应对之道也没有。他只能是现场发挥了。

他不知道，陈冬梅能提出什么数字。按照一般人的情况，都会漫天要价。心里也知道人家是漫天要价，可是真的要给人家还价的时候，就地还钱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比如在自由市场上，人家要价一百，你可以壮着胆子，拦腰砍他一刀。拦腰一刀，对你来说，已经是很严重的杀价了。可是对人家来说，也许人家就在半道上等着你呢。

如果你也是一个狠角色，拦腰一刀之后，再砍一刀，这一刀无论如何你都不好意思拦腰砍了。

所以，这个漫天要价，很是关键。律师倒是有点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意思。他现在只是一个主持人的角色，双方你来我往几个回合之后，他才会以仲裁者的面貌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