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若旖循着他所指的方向望过去,只见那长街上两道熟悉的人影走过,走在外侧的男子面容俊美若天神,神情倨傲,一派冷肃之色,而走在内侧的年轻男子身形挺拔修长,细致的面容宛若清风霁月一般,眉眼十分漂亮,可不就是北澜奕和墨祁㬚吗?北澜奕似乎是在说这话,墨祁㬚眉眼泛笑,与他并肩而走。这两个人什么时候这么熟稔了?墨若旖小扇子一般浓密的长睫轻轻动了动,一双溪玉般澄澄湛湛的眼眸静静地注视着长街上沿着大道走动的两人,只见下一刻,北澜奕与墨祁㬚的身影齐齐转入了一家临街的高楼。身侧传来一声极轻的笑意,
“呵,倒是看不出来,这奕王还会喜欢去那样的地方。”
那高楼上挂着大大惹眼的招牌——“尽欢坊”,如此风情万种的名字,可不就是墨祁㬚平素最爱去的烟花之地吗?
“天底下男人都一个样,这有什么好奇怪的。”瞥见身侧的夜雪尘一副啧啧称奇的模样,墨若旖不以为意地学着他笑了笑,“呵,你自己不也是这般,倒是有脸说起别人来了。”
“小丫头,本相国这是身在俗世,心在九天,”夜雪尘微微摇了摇头,似乎是很不赞同墨若旖将他与天底下所有的男子归在一块说,只是说完了之后,他似乎又觉得墨若旖这般小小年纪不懂他意思,便提议道:“不如我们跟上去瞧一瞧,这奕王也不是个省油的灯,㬚殿下如此天真单纯,若是被有心人欺骗利用了怎么办?公主,你说臣说得是与不是?”
墨若旖虽然觉得夜雪尘一天到晚没个正经,满嘴胡言,不过这一回倒是说得很有道理,北澜奕与北澜璟虽然是一母同胞的孪生兄弟,但是性格南辕北辙,墨若旖倒不是觉得北澜奕是个坏人,只是觉得北澜奕是个做大事的人,而墨祁㬚就如夜雪尘说的那般,蠢笨好骗,可是人还是非常脆弱的,若是被人利用了,恐怕会难过好一阵子,好歹也是自己的弟弟,墨若旖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去看看清楚。
“走吧。”墨若旖轻轻应了一声,尔后夜雪尘便带着她飞下了屋檐。
所幸今日墨若旖是一身男子的装扮,夜雪尘和她走到了尽欢坊的门前,门前站着的楼姬便招呼着他们二人入内,北澜璟曾经说过,这北澜皇城有一句流传甚广的话:一阁二坊三画船,酒巷子在后。这尽欢坊便是这二坊中的一坊,寻常的青楼勾栏院做的多数是些皮肉生意,但是这坊楼却清高许多,楼里的姑娘,除了可以表演琴棋书画四艺之外,还可以吟诗作对,若是客人喜欢她,她也喜欢那位客人,二人便可以交欢,并不存在谁强迫谁,而且这坊楼招待的客人比起青楼和勾栏院的,也是有格调许多,用夜雪尘的话来说,就是那客人就算是个禽兽,也得是个衣冠禽兽才能入内。
“二位公子,可有喜欢的姑娘?”身着粉色衣裳的楼姬一面引导着二人入内,一面言笑晏晏地问道。
“方才在我们之前可是进来了两位公子,一个穿青衣,一个穿紫衣,二人模样都长得不错的?”墨若旖一边随意望了望四周的情况,一边开口询问道。
那穿着粉色衣裳的楼姬想了想,笑道:“他们二人似乎是来找青苑姑娘的,眼下正在青苑姑娘屋内呢。”
夜雪尘衣袖下的手暗暗拉住了墨若旖的衣袖,制止了她的继续问话,折扇一摇,笑得一派风流,
“那便有劳这位小楼姬帮我找一下住在青苑姑娘隔壁屋的姑娘吧。”
闻言,那身穿粉色衣裳的小楼姬似乎身子抖了一抖,一脸惊愕和不确定地问道:“二位公子,当真要找紫芍姑娘吗?”
“当真,确定。”墨若旖顺手从夜雪尘衣袖里掏出一沓银票递给了那楼姬,笑着催促道:“快带我们过去吧。”
那小楼姬得了赏赐,便不再多问欢欢喜喜地将二人迎上了阁楼,领着二人走到了一间屋子前,她恭敬地说道:“二位贵客,这里便是紫芍姑娘的屋子了,你们二人只管进去就可以了。”
夜雪尘笑着和那楼姬道了声谢,便和墨若旖一道进了那屋子。一推开门,便是一股浓浓的药材混着脂粉的味道,一下把墨若旖呛得轻轻咳了几声,夜雪尘想要叫那楼姬换间屋子,只是一回头那楼姬已经没了踪影,他只好作罢。墨若旖往前走了几步,帷幔后面忽然走出一个女子,依稀可见约莫三十多岁的年纪,她身形瘦弱,一脸红红绿绿的脂粉,似乎是想要盖住自己的病容,还未说话便连连咳了好几声,
“咳咳.....紫芍,紫芍见过二位公子。”紫芍虚弱地行礼道。
墨若旖这会儿倒是明白了为何方才那楼姬一听他们两个人要来找紫芍神情为何如此怪异,想来这个紫芍是个药罐子,体弱貌丑,年老色衰,很久都没有人来光顾了。
“你不必多礼,去做自己的事情吧。”墨若旖神色和善地朝她摆了摆手,随后便走到了最为接近隔壁房间的内屋里,那内屋与紫芍的寝屋仅是一道帷幔之隔,帷幔浅浅,依稀可以看见背后架着一台古琴,想来这紫芍平日都是在帷幔后面抚琴待客,许是这屋内的药材味过重,墨若旖忍不住微微以手作扇,在鼻尖前扇了扇。那紫芍见状,似乎是想要上前请罪,只是不待她接近墨若旖,一把折扇便横在了她跟前,她顺着那折扇望去,便看见了一张极为阴柔俊美的面容。
“你去熬你自己的药歇下吧,银子我们会照付。”夜雪尘嘴角依旧是噙着一抹慵懒的笑意,只是那紫芍看得出来,眼前这位公子虽然看上去比方才那位漂亮的小公子要好说话多了,可是也不是那么好惹,她掩着嘴咳了几声,略微不放心地朝墨若旖的方向望了一眼,为难道:
“二位公子,并非紫芍有意纠缠,而是这坊楼里面的规矩便是如此,若是紫芍不好生伺候着,便不能收这些钱,还请二位公子莫要为难紫芍了。”
墨若旖隔着墙听了好一会儿也没有听出隔壁有什么声音,正好紫芍那边又在纠缠,小扇子一般浓密的长睫轻轻眨了眨,她走到紫芍跟前,声音温浅地道:“既然如此,那你便回答我几个问题,这样也算是伺候了,这样,钱可以收下了吗?若是还不可以,你便一边抚琴一边同我们二人说话,这样可行?”
紫芍生平还是头一回遇到这样要求的客人,一时之间也不知该作何应答,稍微愣了愣,她低下头温顺恭敬地应道:“一切全听公子吩咐。”
墨若旖看得出来这紫芍也算是个有骨气的女子,本就没有为难她的心思,如今看她想通了不多加纠缠,便示意她在一旁的桌子前坐下,夜雪尘见状转身去打开了窗,让屋内的药材混杂着脂粉的难闻气味散了一些,继而回到了墨若旖的身侧坐了下来。
“紫芍姑娘,你是一直住在青苑姑娘的隔壁吗?”墨若旖细软的手指轻轻在那桌案上点了一下,问道。
紫芍起身为二人各倒了一杯茶水,闻言徐徐应道:“是的,在青苑还未搬来之前我便是住在这个屋子。”
“那青苑是什么人?生得可貌美?”
“青苑生得很美,是我们尽欢坊里面最漂亮的姑娘,双十年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每日都有许多人慕名而来。”
听见紫芍说那青苑长得十分貌美,墨若旖便隐隐猜到了墨祁㬚来这里的原因,“那今日来找她的这两位公子你可认得?”
“紫芍,紫芍卧病在床许多日,未踏出过房门,实在不知公子所问的那两位公子是何人,不能帮上公子的忙。”紫芍一脸愧疚地说道。
“无妨,我也只是随意问问。”示意夜雪尘打赏紫芍之后,墨若旖便起身往外走去。夜雪尘吩咐了一声让紫芍莫要将今日的事情说出去,便抬步跟上了墨若旖,扣住她纤细的肩头问道:
“你要去哪里?”
“横竖都是问,还不如直接去问墨祁㬚。”墨若旖在方才询问紫芍的过程中忽然想起先前她似乎怂恿过墨祁㬚去找北澜奕当靠山,想来那回墨祁㬚出宫应该也是去找北澜奕的,最近她一直忙着调查和北澜璟有关的一些事情,倒是忽略了墨祁㬚,从天牢里面出来之后便再也没有去探望过他,而墨祁㬚近来也是神神秘秘,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也不主动来寻她,墨若旖觉得这其中肯定有什么猫腻。
青苑住的屋子就在紫芍隔壁,墨若旖走了几步就到了门口,此时青苑屋内一片寂静,并没有传出什么声响,墨若旖细软的手指扶着门框上,寻思着等一下该用什么借口回答墨祁㬚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只是还未等她想出个所以然,屋内猛地传来了一阵激烈的兵器相撞的声音,墨若旖心下一惊,手指便用力往前推开了屋门,一把极宽的弯刀径直朝她刺来,刀光闪烁,杀气盛然,若不是夜雪尘眼疾手快一把扣着墨若旖纤细的肩膀将她带离到一旁,那宽大的弯刀就要把她挺拔小巧的鼻子给削了,当真是凶残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