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可以。”宋湛樾说罢,便低头从桌案上那一摊书中找到了那一本古书,递了过去。
接过了书,墨若旖便在内屋靠窗寻了一处安静的角落坐了下来,细细翻阅着那一本泛黄的古书,书上好多古字她都不是很能认得,只是依稀能够读懂一些意思,有些还是自己猜测的,等她读完了关于雪羽兰的记载那一章节之后,已经过了很久了。维持一个姿势太久身子略微有些酸痛,墨若旖微微动了动脑袋,手中的书页没有夹好,一下子便翻过去了几页,几个清晰的古字赫然跃入了眼帘,墨若旖淡淡扫了一眼,目光忽然如同被掐住了一般,久久挪不开来。
泛黄的纸页上记载的,正是一门坊间流传鬼门秘术——唤禁之术,此禁术乃是一门至邪道法,据说能够困住溺水之魂,关于施展法子的那几行古字墨若旖并不能看懂,只是不知怎么的,她忽然想起了林、朱二妃死后林妃寝宫发生的那些怪事,还有那一夜她在莲湖岸上身侧忽然出现蜿蜒而去的水脚印,这一切,会不会和这个秘术有关系,思及至此,墨若旖微微抬起了小扇子般浓密的长睫,目光忽然与宋湛樾乌木一般漆黑的雾泽眼眸对上了,
“宋太医,这古书你是何时拾得的?”她粉嫩精巧的嘴巴微微动了动,问道。
宋湛樾的眼眸是极好看的,颜色乌黑,透着一种流动的水雾一般氤氲的雾泽,望着人的时候神情明明温文尔雅,却透着一种淡漠疏离的意味,好像憎恶这个人,又好像尊敬这个人,让墨若旖看得心中觉得十分奇怪,只是不待她想多少,宋湛樾便移开了目光,语气温和地回答道:
“这书,是我年幼时随家师去采药拾得,想来,也有十多年了。”
“具体多少年?”墨若旖追问道。
宋湛樾略微沉吟了片刻,忆道:“约莫,十七年。”
十七年,那么时间刚好是能对的上的,墨若旖心绪一动,继而问道:“那此书除了宋太医,可还有谁翻阅过?”
“除了微臣和公主,想来应当还有一人,只是我不确定这人究竟有没有翻阅过。”
墨若旖闻言支起了身子,一双恍若玛瑙清溪般澄澄湛湛的眼眸满是认真的神情,“何人?”
“是穆太傅,”宋湛樾眸光微微动了动,徐徐地说着,“我拾得这书后一直带着身上,入了宫曾在御花园遇到穆太傅,家师和穆太傅聊了几句,之后我回到太医院换衣裳时便发现书不见了,不久后有一个小公公来寻,说是穆太傅在御花园中捡到了我落下的书,让他代为交还。”
一捡一还,时间间距差得也不大,墨若旖独自思量着,“那宋太医,你归来的时候,林妃和朱贵人是否已经殒身?”
“正是二位林妃和朱贵人死后翌日。”
............
拜别了宋湛樾从太医院出来之后,墨若旖可谓是前思未解,又添后疑。先前她在雪羽兰那里嗅到的那种奇异的香气还没弄清楚是什么的,又恰好知道了林妃和朱贵人死后那些异象可能和穆胤之有关,这两件事情虽然看似没有关系,但是好像因为穆胤之,都连在了一起,雪羽兰既然是边塞蛮夷的镇国之宝,若是钟离芜知道有这么个开花的法子,定然不会藏着不说,但是穆胤之又为何会知道?还有先前她觉得林妃和朱贵人之死是和雪羽兰有关,雪羽兰是从苏玉婉那里得来的,自然也是和苏玉婉有关,但是两位妃子死后那些异象如今看来却是和穆胤之有关,墨若旖不是闲得发慌去查这些陈年芝麻烂谷子的事情,而是事关北澜璟幼时遇溺。她始终觉得,若是没有那一场遇溺,北澜璟不会忘记五岁之前发生的事情,可是若是北澜璟的遇溺并非是和先前宫中秘闻传闻那样,是苏玉婉为了铲除异己,保全自己的儿子登上皇位而使下的绊子,而是穆胤之一手策划,那么他的目的何在?究竟是苏玉婉做了穆胤之的替罪羔羊,还是穆胤之替苏玉婉背了黑锅?墨若旖想得脑袋瓜都要裂成几瓣了,一抬头,恰好看见一袭白衣,风姿妖冶又故作清越的夜雪尘在眼前晃过,当即便喝道:
“夜雪尘,你给本公主站住!”
听见墨若旖直呼他的名讳,夜雪尘摇着折扇的手一抖,步子一顿地转过了身,素来带着慵懒笑意的面容此时却是一派苦大仇深的模样,“我的小祖宗,你又想做什么?”
“你要去穆胤之府上对吧?”
“没有,”夜雪立即尘矢口否认,微微转了转折扇,他一本正经地说编排道:“本相国就是看今天天气好,想去郊外踏踏青,寻寻好看的......”
夜雪尘的“姑娘”二字还未说完,墨若旖便淡淡地打断了他,一双溪玉般澄澄湛湛的眼眸神情清明,目光如炬,“今天早上那个小公公和你说的话我都听见了,穆胤之下午会在府上恭候你的大驾。”
夜雪尘嘴角抽了抽,“你想作甚?”
闻言,墨若旖微微扬了扬粉嫩精巧的嘴巴,一派巧笑嫣然地望着他,
“若旖就是想跟着相国一起,去长长见识。”
夜雪尘:“......”
太傅府内,昨天夜里起了风,庭院的台阶前落下了许多叶子。
管家苏七正在吩咐几个婢女嬷嬷做庭院洒扫的功夫,蓦地看见了从书房里面走出来的穆胤之,便立刻挪动脚步迎了上去,朝他禀报道:“老爷,前院的宴席已经安排好了。”
闻言,穆胤之淡淡地点了点头,掩盖在铁面具下的面容让人无法看清楚他的神情,“吩咐下去,夜相国来时,除了伺候的人,其他人都待在后院莫要随意走动。”
伺候穆胤之多年,苏七虽然对这个主子了解不多,但是也是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尽管心中有些微的疑惑,但他还是斩钉截铁地应道:“是,苏七明白。”
距离夜雪尘的到来还有一炷香的时间,穆胤之看了看天色尚早,便转身去往书房了。
太傅府外,停着一辆颜色鲜艳醒目的马车,马车四周站着几个小厮侍女,墨若旖跟着夜雪尘策马到达太傅府前的时候,那马车的车帘正好掀了开来,四名穿着不同颜色的斗篷,容貌美丽身段妖媚的女子陆陆续续自马车走了出来,只见她们长得风姿各异,样貌神情却是一致的勾人,虽然宽大的斗篷遮掩着她们的身子,但是斗篷下妖娆身段仍能窥见一二。瞧见了夜雪尘,那四名女子中为首一个穿着绿色斗篷的便笑意盈盈地迎了上来,
“夜公子,风儿携三位妹妹恭候许久了。”
“是本公子不好,让佳人久等了。”夜雪尘翻身下马,一展折扇笑道,本就阴柔俊美的面容因为他这慵懒的笑容显得格外勾人心魂,让风儿看得不由得羞红了脸,微微低了低头移开了目光,此时墨若旖也从马上下来了,风儿的目光与她对上,眸中一丝惊艳一闪而过,不由得疑惑地望向了夜雪尘,
“夜公子,这位小公子是?”
今日墨若旖为了方便出宫,便换了一身男子的装扮,束起了长发,俨然一副十三四岁少年郎的模样。
“哦,这位是我的小侄子,你们唤她墨公子便可。”夜雪尘随意地为两方介绍了一下,“小侄子,这是寻欢楼的风花雪月四位姑娘。”
闻言,墨若旖嘴角微微一弯,温浅淡然地朝那四位女子笑了笑,并不多话。那风儿本就被墨若旖漂亮稚气的模样被惊艳了一把,看她这一笑,顿时心里直赞叹这小公子生得真是明眸善睐,唇红齿白,那粉雕玉琢的模样比起女子还要娇嫩,好不令人心动,便娇娇笑着盛情邀请道:“墨小公子生得真是漂亮,改日一定要到寻欢楼来,风儿一定好生伺候。”
花儿雪儿月儿见风儿这么一搭话,顿时也纷纷走近墨若旖想说些什么,只是都被夜雪尘伸过来的折扇挡住了。
“我说四位姑娘,莫不是忘了今日的正事?”夜雪尘微微挪动步子站在了墨若旖身前,不动声色地将那些脂粉之气阻拦,笑得一派慵懒而灿烂,“你们若是真的这么喜欢这墨小公子,改日我带她去寻欢楼,让你们看个够,摸个够可好啊?”言语之中那暧昧的调笑让人听得脸红心跳,饶是风儿这样久经欢场的青楼女子也听得羞红了脸,连连笑着应承了几句,便带着花儿雪儿月儿往太傅府的大门走去了。
守门的家奴对这个递了很多次拜帖的夜雪尘并不陌生,今日苏七管家吩咐了人若是到了便带他们进门去前院,所以对于风儿花儿雪儿月儿等人,那家奴不仅没有横加阻拦,反而十分热情地引导招呼着,这一幕落在夜雪尘眼中,顿时让他心情畅快不少,连日来被拒之门外的郁结之气也渐渐散了,只是不待他高兴多久,身后便幽幽传来了墨若旖淡淡轻软的声音,
“寻欢楼?你请些青楼女子来做什么?那穆胤之看起来并不好这一口,你还是莫要引火烧身为好。”虽然墨若旖与穆胤之算不得深交,但是就是这微薄的点头之交,她也看得出来穆胤之清心寡欲,并不沉迷这些脂粉美色,夜雪尘时常念叨好色是男人的通病,墨若旖觉着,怕是不包括穆胤之这类男人。